第16章 殘神撫影·沉胎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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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
那道虛弱而熟悉的靈魂低語,是凍結萬載冥河後流淌出的第一縷暖泉。破碎識海中沉重的枷鎖悄然崩塌。李亞楠緊繃如滿弓的神魂驟然鬆懈,意識瞬間沉入無光無痛的混沌之海。唯有一縷微溫的氣息,如同歸巢幼獸的本能,輕輕貼附著心口那枚因逆鱗契而維持微弱脈動的玉凰骨珠,確認著殘存的生機。
爐鼎虛影的白光緩緩盤踞收縮,如母體般裹護著胎與凰。赤龍盤玉凰的守護圖騰在鼎壁幽幽流轉,散發出微柔卻不朽的神光,抵禦著亡嘯河底沉澱萬古的死寂侵蝕。
一片絕對的寂靜中,唯有三種心跳頑強搏動,編織著詭異的和鳴:
其一,沉實如上古戰鼓的重錘轟鳴,源自那枚裂開豁口、蜷曲著龍形胎軀的血胎!它每一次搏動,胎膜下覆蓋的軟鱗都流轉過一層薄薄的金輝,額間那點萬星神格碎片亦隨之明暗閃爍,貪婪淨化著來自鼎壁守護圖騰渡入的、源自被吞噬的玉白骨屑精華。
其二,細碎輕顫如冰裂的哀鳴,來自李亞楠心口!逆鱗契如貪婪的觸須,仍在緩慢、持續地抽取著玉凰骨珠深處殘存的本源精粹,維持著它烙印在神珠裂痕間的存在,也反哺著血胎深處那尚未真正穩固的神魂印記。這道契約,是續命的鎖鏈,亦是吸髓的毒藤。
其三,冰冷粘稠如毒蛇吐信的搏動…則來自爐鼎光罩之外,那顆靜靜懸浮於破碎星核塵埃流中的鴿卵大小的孽胎石卵!玉白與翡翠雙色在卵殼表麵猙獰纏繞、爭奪、吞噬著亡嘯河汙穢死能。每一次搏動,那幽暗的翡翠部分都微不可察地擴張一絲…玉白的守護光澤便微弱一分!一股帶著“父神”氣息的惡念探測波紋,如同冰冷的蛛絲,已悄然粘附在鼎壁光罩之上…
沉睡是奢侈的恩賜。
對鄭俊碩剛剛凝聚、如同風中殘燭的神魂印記而言,這三息的徹底沉寂…是凝聚力量、撥動命運之弦的絕命罅隙!
嗡——
一點凝聚了他蘇醒後所有神識本源的金色光點,自血胎心髒核心處驟然彈出!光點無視血肉胎膜的阻隔,懸浮於裂開的豁口之外,懸停在李亞楠沉眠毫無血色的眉心之前!
金光搖曳,在亡嘯河永恒黑暗的底色中…艱難勾勒出一道虛幻到極致的人影輪廓。
模糊,顫抖。
甚至看不清五官。
唯有一抹凝聚了恒古孤寂與星獄寒意的視線…穿透虛影,落在她沉靜卻寫滿創痛的睡顏之上。那目光,如冰封深淵下的熔岩,翻滾著足以焚盡諸天的毀滅烈焰…卻隻在她幹裂唇紋的一道細小裂口處,點落了萬古孤絕後唯一一滴不舍的晶瑩。
神淚無形,唯有意落。
“逆鱗契…終究還是傷了你根基…”非男非女、靈魂本源發出的歎息如同冰風掃過枯骨平原。虛幻殘影的“視線”落向她心口,逆鱗契烙印所在的猙獰裂痕深處——那道代表強製鏈接、如同血色閃電的符文。
殘影抬起僅能維持人形的、同樣虛幻模糊的右手手臂。指尖處,一點純淨度遠超血胎內新生的、屬於他太古巔峰時期的本源神性精粹…被強行剝離凝練!這絲精粹微小如塵,卻帶著一股鎮壓諸界的純粹龍息!
“斷契…鑄源!”
意念斬釘截鐵!
指尖那點塵埃星芒般的龍息精粹,如同帶著無上律令的判筆,朝著逆鱗血契符文的閃電狀末端…決然點下!
嗤——!
刺耳的灼燒爆鳴在李亞楠識海深處炸開!如同滾燙熔岩澆灌凍結萬年的深海玄冰!
逆鱗契符文劇烈的掙紮!血契鏈接的那頭,是血胎深處才穩定的魂源!此刻強製斬斷這吸髓續命的紐帶,無異於剜心斷脈!盤繞血胎的赤龍圖騰虛影發出無聲咆哮,裂開的胎膜豁口邊緣瞬間崩開更多裂口,金輝神血飆射!
虛幻殘影劇烈搖晃,幾乎潰散!那點在符文上的指尖卻如同億萬神山定釘…死死鎮壓!
血契符文哀鳴閃爍,終究在那太古真龍本源的碾壓下,閃電結構的末端被硬生生磨滅、扭曲…最終化作一縷純粹不含強製掠奪意誌的暖紅色氣旋…悄然融入了玉凰骨珠最深處的那道核心裂痕之中!
不再是強行抽取!是將他本源神性化作“土壤”與“粘合劑”…埋入了她根基被撕裂的深淵之處!從此逆鱗契…從續命毒藤…蛻變為一顆蘊養新源根莖的種子!
代價慘烈!
血胎豁口血流如注!虛影幾乎徹底潰散!那顆萬星神格碎片之光都瞬間黯淡!
“呃啊…”李亞楠在深度沉眠中發出無意識的痛哼。心口的劇痛驟然減弱,一絲細微卻充滿生機的暖意開始在裂痕深處滋生、蔓延…像是貧瘠龜裂的河床上突然湧出了一眼甘泉!她緊皺的眉頭極其緩慢地鬆開一絲…毫無防備地向著麵前那即將潰散的虛影方向…微微側了側臉頰…仿佛在混沌中…本能尋找著某個依靠…
這微小的動作,讓虛影猛地一震!那搖曳潰散的邊緣刹那間凝定!一道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混合著極致溫柔與星寂悲痛的意誌波動,如同漣漪般掃過她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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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好好睡…”
“待我用這三日殘神…給你燒一條生路!”
意誌落定的瞬間——
亡嘯河死寂沉淤、亙古如一的法則…被無形的偉力撬動了!
破碎星穹之上…那由亡魂濁流與星辰碎砂構成的、凝固億萬年的永暗天幕…竟開始無聲無息的…倒流!
嘩——啦!
濁流逆湧!星塵倒卷!如同時間本身被強行逆挽!無數沉澱在河底的屍骸碎片、神兵遺蛻、甚至李滄瀾王座徹底崩滅後的塵埃光點,都被這倒卷的漩渦吸起,化作渾濁卻奔騰咆哮的河流…向著破碎星淵的最底部…那個曾經囚禁枯骨的萬星牢籠核心…匯聚而去!
這並非空間倒流…而是此界法則在唯一真神鄭俊碩燃燒所剩無幾本源神性下…強行撕開的、僅能維持三日的神眷期!在這三日內,此地殘存的星辰源力、亡河死氣都將被強行匯聚,形成足以衝刷世界根基的神源流漿!此乃為修複神體、滋養神魂開辟的神賜洪爐!
在神源風暴倒卷轟鳴之淵的最中央,在枯骨牢籠廢墟的焦點!那顆懸浮的孽胎石卵,被倒卷的神源流漿狠狠卷入!貪婪的雙色卵殼亮起刺目光芒!吞噬!瘋狂吞噬!玉白的部分拚命抵抗著翡翠的侵蝕,翡翠的部分卻在“父神”意誌加持下狂笑著吮吸這來自諸天破碎本源的獻祭!在洶湧的能量潮汐中,鴿卵大小的卵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膨脹!僅僅一次呼吸,便已化作一丈方圓的巨大卵體!
此刻的孽胎石卵,像一顆被混沌星雲包裹、孕育雙生邪煞的…死孕之星!其上盤踞的惡念鎖定驟然增強百倍!如同兩顆冰冷的死星之眼…穿透倒卷的神源風暴…牢牢釘死了風暴外圍、白光護罩中的爐鼎!
守護爐鼎的赤龍玉凰圖騰受到威脅,發出一陣嗡鳴!盤踞的赤龍虛影仰頭,似乎在眺望著法則倒流的源頭——那即將潰散的、卻強行撐開了這片逆流的虛幻殘影。
殘影懸浮於倒卷天河的風眼外圍,無視那貪婪膨脹的孽胎,也無視自身急速潰散的邊緣。他那模糊“麵容”所朝的方向…依舊是光罩中沉眠的女子。他燃燒神性開辟這逆流時空的神眷洪爐,非為自身涅盤…
而是在用這最後的、短暫的、能撬動此方天地的真神之力…強行匯聚諸天殘骸餘燼…為她重塑星核本源!
三日!
他能向這片死亡之獄借來的極限!
三日之後,無論他能否重塑龍胎之身…這縷強聚的殘神都將徹底歸於寂滅之河。這神眷期的每一息都在焚燒他過往輝煌所遺留的最後餘暉。這輝煌,終將化作照亮她前路、鑄就她未來的基石…也必將成為鎖禁那枚孽卵…短暫的封印牢籠!
殘影的最後一眼,深深烙印下光罩內她沉眠的側影,仿佛要將這畫麵鐫刻在崩滅的靈魂塵埃之上…繼而,決然地朝著下方瘋狂倒灌的神源流漿風暴…徹底散去虛影身形……化作億萬金色的意識流…投入那為他…更為了她而生的洪爐風暴!以身…鑄灶!
光罩內,沉眠未醒。
洪爐中,以身奉薪。
死寂的亡河深處,隻有法則倒流的轟鳴…與那枚膨脹孽卵貪婪吮吸源力的搏動。
“逆時光爐竊殘陽,孤神散影奉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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