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驅虎吞狼
    穀口廣場的廝殺聲、怒吼聲、兵刃碰撞聲如同沸騰的鼎鑊，將絕情穀清晨的寧靜徹底撕碎。
    甄誌丙伏於飛簷陰影之下，目光如鷹隼，冷靜地掃視著下方混亂的戰局。那虯髯大漢狀若瘋魔，鬼頭刀狂舞，與樊一翁及數名弟子纏鬥，雖落下風，卻憑著一股血勇死戰不退。霍都麾下武士與絕情穀弟子混戰一處，不時有人濺血倒地。公孫止身形飄忽，穿梭其間，看似調解，實則將水攪得更渾。
    機會稍縱即逝！
    甄誌丙心念電轉，迅速從懷中取出早已備好的、以炭筆寫就的薄絹——上麵簡明扼要地列出了公孫止謀害發妻裘千尺、勾結蒙古霍都、私煉情花毒與忘情散等數條罪狀，並提及裘千尺被囚於鱷魚潭底，鐵掌幫或可為此事主持公道。
    他需要將這絹書，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送到那虯髯大漢手中！此人性情剛烈，與公孫止有解藥之仇，且是外來者，是最有可能將消息帶出並擴散出去的渠道！
    如何送達？
    強闖戰團絕不可行。隻能借力！
    他的目光鎖定在戰圈邊緣，一個正與虯髯大漢一名同伴激鬥的蒙古武士身上。那武士刀法凶狠，已將那漢子逼得左支右絀。
    就是他了！
    甄誌丙深吸一口氣，體內那絲微弱的先天之氣悄然流轉，賦予他更精妙的控製力。他指尖扣住一枚從地上拾起的、棱角鋒銳的小石子，計算著角度與力道。
    就在那蒙古武士獰笑著，揮刀劈向對手脖頸的刹那——
    “嗤！”
    一聲微不可聞的破空聲！
    那小石子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精準無比地打在蒙古武士持刀的腕關節上！力道不大，卻恰好打在穴位，那武士隻覺手腕一麻，刀勢不由得一偏，“噗”地一聲，砍在了對手身旁的空地上，濺起幾點火星！
    與他對戰的漢子死裏逃生，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揮刀反擊，逼得那蒙古武士後退一步。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混亂中，甄誌丙手腕再抖，那卷成細條的薄絹，被他以暗器手法射出，並非射向那漢子，而是射向了他因後退而踩到的一具屍體——正是之前被虯髯大漢砍傷的綠衣弟子！
    薄絹如同有靈性般，悄無聲息地塞入了那屍體腰間的革帶縫隙之中。位置極其隱蔽，若非刻意翻找，絕難發現。
    做完這一切，甄誌丙立刻縮回陰影，氣息收斂到極致，仿佛從未存在過。
    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在喧囂混亂的戰場上，無人察覺這細微的變故。
    那死裏逃生的漢子不明所以，隻道是自己運氣好，或是對方失誤，怒吼著再次撲上。那蒙古武士腕部酸麻，心中驚疑，卻也無暇細想，隻得揮刀再戰。
    接下來，就需要一個“巧合”，讓那虯髯大漢或其同伴，“偶然”發現這罪證！
    甄誌丙的目光再次投向戰團核心。那虯髯大漢雖勇，但在樊一翁和幾名弟子的圍攻下，已是渾身浴血，動作也慢了下來，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時機到了！
    甄誌丙指尖再次扣住一枚石子，這一次，目標卻是——樊一翁！
    他看準樊一翁一招“鐵鎖橫江”拍向虯髯大漢胸口，舊力已生、新力未發的瞬間，石子激射而出，直取其膝後委中穴！
    樊一翁忽覺腿彎一麻，身形一個趔趄，那勢在必得的一掌頓時拍空，掌風擦著虯髯大漢的衣角掠過！虯髯大漢本已閉目待死，見此良機，求生本能爆發，猛地向側前方一撲，正好撲到了那具藏著薄絹的屍體旁邊！
    他喘著粗氣，正要掙紮爬起繼續拚命，手掌下意識地往地上一撐，卻摸到了屍體腰間那異常的鼓起！
    是什麽？暗器？還是……
    求生的本能讓他來不及細想，順手一扯，將那卷薄絹抓在了手中，看也不看便塞入自己懷中，隨即一個翻滾，躲開了另一名弟子刺來的長劍。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旁人看來，不過是那虯髯大漢瀕死掙紮，偶然撲倒，又僥幸躲開一擊而已。
    唯有閣樓上的甄誌丙，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種子，已經播下。隻待合適的時機，便會破土而出，將這絕情穀的虛偽與罪惡，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鬼魅般從閣樓另一側滑下，悄無聲息地落入下方的庭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回廊之中。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到霍都提煉情花毒和忘情散的證據！光有裘千尺的指控還不夠，需要更確鑿的物證，才能讓公孫止和霍都百口莫辯！
    根據之前探查和裘千尺提供的線索，那煉製毒藥之地，最有可能便在公孫止靜室附近，或者……那散發著怪異藥味的、通向地下的階梯盡頭！
    他避開幾處巡邏，朝著公孫止居所的核心區域潛去。越靠近那裏，守衛越發森嚴，空氣中那股甜膩中帶著腥臭的怪異藥味也越發濃鬱。
    就在他接近一處月亮門，準備潛入內院時，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停住腳步，將身體緊緊貼附在廊柱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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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月亮門內，公孫止正與霍都並肩走出，兩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看似融洽、實則各懷鬼胎的笑容。
    “王子殿下放心，那‘忘情散’已成大半，隻需最後一道工序，便可大功告成。”公孫止撫須笑道，語氣帶著幾分自得，“屆時，任憑那楊過如何桀驁，龍姓女子如何清冷，也難逃殿下掌控。”
    霍都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急切，拱手道：“全賴穀主神技！事成之後，之前承諾的黃金、美人，以及蒙古國師的冊封，小王必定雙手奉上！”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隻是……那甄誌丙和楊過至今下落不明，終究是個隱患。尤其是那甄誌丙，詭計多端，恐生變故。”
    公孫止冷哼一聲，眼中寒光閃爍：“跳梁小醜，何足掛齒？這絕情穀便是天羅地網，他們插翅難飛！待處理完外麵那幫不知死活的莽夫，再慢慢收拾他們不遲！倒是王子殿下，你答應助我取得《玉女心經》之事……”
    “穀主放心！”霍都拍著胸脯，“隻要控製住楊過和那龍姓女子，《玉女心經》還不是手到擒來？小王定當全力相助！”
    兩人相視而笑，笑聲中充滿了算計與肮髒的交易。
    隱在暗處的甄誌丙，將這番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心中冷笑更甚。果然不出所料，這兩人早已勾連至深！忘情散即將煉成，他們的陰謀也到了關鍵時刻！
    必須盡快找到煉製毒藥的地點，拿到證據，並設法破壞他們的計劃！
    他耐心等待著公孫止和霍都離開，確認四周無人後，如同狸貓般滑入月亮門，朝著那藥味最濃鬱的方向潛行而去。
    穿過幾重庭院，來到一處更為僻靜的獨立小院前。院門緊閉，但那股混合著情花甜香與某種刺鼻腥臭的怪異氣味，正是從此處散發出來！院牆高大，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沉悶的、仿佛藥杵搗擊的聲音。
    就是這裏了！
    甄誌丙目光一凝，正待尋隙潛入——
    “嗖！嗖！嗖！”
    數道淩厲的破空之聲，陡然自身後襲來！竟是淬了毒的弩箭！
    他心中警鈴大作，想也不想，金雁功瞬間施展到極致，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側前方急掠！
    “篤篤篤！”三支弩箭狠狠釘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顫抖不休！
    “甄誌丙！果然是你這廝在搞鬼！”
    一聲怒喝響起，隻見樊一翁帶著七八名精銳弟子，從回廊拐角處衝出，將他團團圍住！樊一翁臉色鐵青，顯然剛才戰場上的“意外”和他膝後的酸麻，讓他起了疑心，一路追蹤至此！
    “你竟敢暗算於我，攪亂穀中秩序！今日定叫你來得去不得！”樊一翁長須無風自動，眼中殺機畢露，雙掌一錯，便欲撲上！
    甄誌丙心念電轉，知道行蹤已然暴露，硬拚絕非上策！他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環境，尋找脫身之路。
    然而，樊一翁根本不給他機會，一聲令下，眾弟子刀劍齊出，寒光霍霍，從四麵八方攻來！與此同時，那小院的門也“吱呀”一聲打開，兩名手持藥杵、麵色詭異的綠衣弟子探出頭來，見到此景，立刻發出警報！
    一時間，甄誌丙陷入了前後夾擊的絕境！
    他深吸一口氣，寒鐵劍驟然出鞘，森然寒氣彌漫開來！
    既然避無可避，那便……戰！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體內內力奔騰，那一絲先天之氣被催動到極致，融入劍招之中！《履霜破冰掌》的陰寒內勁暗藏於劍勢之內，劍光揮灑間，竟隱隱帶起風雷之聲！
    “鐺鐺鐺！”
    金鐵交鳴之聲炸響！甄誌丙劍法已至精通之境，更兼內力精純遠勝往昔，雖是以一敵多，卻絲毫不亂！寒鐵劍化作一道冰冷的屏障，將攻來的兵刃盡數擋下，劍身傳來的陰寒內力更是讓幾名弟子手臂發麻！
    樊一翁見狀，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雙掌泛起青黑之色，竟是運起了十成功力，一招“推山掌”帶著排山倒海之勢，猛擊甄誌丙後心！
    前有刀劍，後有重掌！
    千鈞一發！
    甄誌丙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精神力高度集中！他竟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左側一名弟子刺來的一劍，左肩頓時血光迸現！同時借著這股衝擊之力，身形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轉，寒鐵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不僅蕩開了右側攻來的兵刃，更是險之又險地貼著樊一翁的掌緣掠過，劍尖直刺其咽喉！
    圍魏救趙！以傷換命！
    樊一翁沒料到對方如此悍勇狠辣，迫不得已回掌自救，攻勢頓消。
    而甄誌丙則借著這搏命創造出的刹那空隙，足尖猛地一點地麵，不顧左肩鮮血淋漓，身形如同炮彈般向後急射，撞向那小院洞開的門戶！
    “攔住他！”樊一翁驚怒交加。
    那兩名持藥杵的弟子見狀，慌忙揮杵砸來！
    甄誌丙眼中寒光一閃，手中寒鐵劍脫手飛出，如同流星趕月，直取其中一人麵門！同時合身撲上，右手並指如劍，蘊含履霜破冰掌力，閃電般點向另一人胸口膻中穴！
    “噗！”“啊！”
    寒鐵劍貫穿一人咽喉！指力點中另一人穴道，陰寒內力瞬間透入，那人慘叫一聲，口噴鮮血倒飛出去，撞在院內的藥爐之上，發出“哐當”巨響，爐火傾覆，點燃了旁邊的藥材，頓時黑煙滾滾！
    甄誌丙看也不看結果，身形毫不停滯，直接衝入小院之中！
    隻見院內擺放著數個大小不一的藥爐、瓦罐，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刺鼻的藥味，一些罐中正熬煮著或豔紅、或暗紫的粘稠液體，正是情花毒與那未完成的忘情散！
    證據確鑿！
    他迅速掃視，抓起旁邊桌上幾張記錄著配方和煉製過程的羊皮紙塞入懷中，隨即毫不猶豫，足尖連點，翻過院牆，落入另一條巷道，將身後的怒吼與混亂遠遠拋開。
    左肩傷口火辣辣地疼痛，鮮血不斷滲出，但他心中卻一片冰冷清明。
    驅虎吞狼之計已成！
    罪證已得！
    接下來，便是等待那虯髯大漢懷中的薄絹發酵，以及……楊過帶回小龍女解毒成功的消息！
    這絕情穀的天，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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