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別之夜,情定星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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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風卷著塵埃和血腥氣,嗚咽著穿過崩塌的山穀。柳擎天的威壓如同退潮般消散,連同被強行帶走的蕭震海一脈的怨毒目光,一同消失在沉沉的夜幕裏。山穀隻剩下殘破的山洞、流淌著微弱星輝的岩壁、重傷垂危的蕭戰,以及兩個年輕人沉重的心跳。
    “沐雪小姐……” 那位蘇家旁係長老臉色鐵青,看著蘇沐雪,欲言又止。家族的壓力如同實質的枷鎖,但他深知此刻這位嫡女眼中燃燒的決絕火焰,絕非言語所能動搖。
    “你們先護送蕭伯伯回城,不惜一切代價請最好的丹師!” 蘇沐雪的聲音清冷依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甚至沒有離開山洞深處,“告訴父親,我隨後便回。”
    長老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揮手示意護衛上前。兩名精悍的蘇家護衛小心翼翼地將幾乎陷入昏迷、氣息微弱如遊絲的蕭戰攙扶起來。蕭戰在劇痛和意識模糊的邊緣,艱難地抬了抬眼皮,渾濁的目光穿過人群,最後深深地、無比複雜地看了一眼山洞深處那流淌著星輝的方向,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卻終究被劇痛吞噬,徹底昏厥過去。
    “走!” 蘇家護衛不敢耽擱,護著重傷的蕭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山穀徹底沉寂下來,隻有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以及岩壁上星輝流淌的微弱嗡鳴。蘇沐雪這才緩緩轉過身,一步步走向山洞深處。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岩石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死寂中格外清晰。
    洞內,星輝流淌的岩壁光芒已經黯淡了許多,如同耗盡了最後的力量,隻留下淡淡的銀色紋路,證明著方才的神跡。在那片柔和光芒的中央,蕭辰靜靜地躺著。
    他臉上的死灰已然褪去,代之以一種失血過多的蒼白,但呼吸卻變得平穩而悠長,胸膛微微起伏。後背那猙獰的疤痕,在星輝的滋養下,隻留下幾道淺淺的、新生的粉色印記。最關鍵的,是他體內那股如同風中殘燭般隨時會熄滅的氣息,此刻雖然依舊微弱,卻異常地凝實、堅韌,如同深深紮根於大地、經曆風霜後反而更加頑強的幼苗。
    凝元境三重!那枚沉寂的星力元種,在磅礴星輝的強行灌注和修複下,不僅穩固了境界,甚至隱隱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絲!本源依舊虧空,靈魂的細微裂痕也並未完全彌合,但那股瀕死的頹敗和虛弱感,已然被一種內斂的、如同磐石般的堅韌所取代。
    “蕭辰……” 蘇沐雪在他身邊緩緩蹲下,冰涼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他蒼白卻不再冰冷的臉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懸了一天一夜的心,終於重重落下。那清冷絕美的容顏上,冰雪消融,隻剩下失而複得的慶幸和濃濃的心疼。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的輪廓刻進靈魂深處。
    時間在無聲中流淌。不知過了多久,當洞外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微弱的晨光艱難地穿透崩塌的山石縫隙,灑落洞內時——
    蕭辰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那雙緊閉的眸子,緩緩睜開。
    視線起初有些模糊,山洞頂部的岩壁在微光中搖晃。隨即,一張清冷絕美、帶著難掩疲憊和擔憂的臉龐,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簾。那雙熟悉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眸,此刻卻盛滿了水光,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沐……雪?” 蕭辰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意識如同潮水般回湧,最後的記憶定格在星魂爆發、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以及那仿佛要將他徹底吞噬的冰冷黑暗深淵。
    “是我。” 蘇沐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迅速別過臉,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再轉回來時,已恢複了往日的清冷,“感覺如何?”
    “我……” 蕭辰試著動了動身體,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虛弱和身體被掏空的感覺立刻襲來,伴隨著全身筋骨被碾碎重組般的酸痛。但奇異的是,那股力量枯竭的絕望感消失了,丹田深處,那枚星力元種雖然運轉緩慢,卻異常穩定地散發著微光。“還…活著?”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蘇沐雪,又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身體和周圍流淌著微弱星輝的岩壁,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和不解。
    “是它…救了你。” 蘇沐雪的目光落在那片黯淡的岩壁上,聲音低沉,“還有…蕭伯伯。”
    “爹?!” 蕭辰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後聽到的那聲充滿守護意誌的咆哮,心髒驟然一緊,“爹他怎麽了?他在哪?”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蘇沐雪輕輕按住。
    蘇沐雪沉默了片刻,將山穀中發生的一切,柳擎天的驅逐令,蕭戰為守護他而重傷,以及蕭震海狗急跳牆的卑鄙偷襲,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蕭辰。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刻在蕭辰的心上。
    “爹……” 當聽到父親為了替他擋下攻擊,被陰毒指力重創丹田根基,甚至可能影響日後修為時,蕭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自責和刻骨的仇恨,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翻騰!他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那雙剛剛恢複清明的眼眸,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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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震海……老匹夫!!”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滔天的殺意!混沌星魂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丹田內的星力元種不受控製地加速旋轉,一絲狂暴的星力波動逸散開來,引得岩壁上殘留的星輝紋路再次微微閃爍。
    “冷靜!” 蘇沐雪低喝一聲,冰涼的玉手覆在他緊握的拳頭上,一股清冷的寒月元力渡入,強行壓製住他體內躁動的星力,“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活著!離開這裏!”
    蕭辰大口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強行壓下那股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怒火。蘇沐雪說得對!憤怒隻會讓他失去理智!他必須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能讓那些傷害他和他至親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驅逐令……三年不得歸返……
    這個冰冷的詞,此刻卻像是一道隔絕生死的閘門。離開,是唯一生路,也是唯一能暫時斬斷蕭震海瘋狂報複的利刃。
    “我……明白了。” 蕭辰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種沉重的決絕。他看向蘇沐雪,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沐雪,謝謝你。還有……對不起,連累了你和蘇家。” 他看到了蘇沐雪身後那些蘇家護衛離開時留下的痕跡,也聽到了她當時那番決絕的宣告。
    蘇沐雪輕輕搖了搖頭,清冷的眼眸直視著他:“我的選擇,與你無關。三年而已,我等你回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
    蕭辰的心被狠狠觸動。他看著眼前這個清冷如月、卻為他燃燒出決絕火焰的少女,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和眼中化不開的深情。
    “扶我起來。” 蕭辰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離開之前,我想去一個地方。”
    晨光熹微,殘破的星辰塔矗立在蕭家禁地的邊緣,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見證著歲月的滄桑和無盡的星輝流轉。塔身布滿了裂痕,有些地方甚至搖搖欲墜,在晨風中發出低沉的嗚咽。
    蕭辰拒絕了蘇沐雪的攙扶,拖著依舊虛弱卻異常堅韌的身軀,一步步,艱難卻無比堅定地走到星辰塔下。他仰起頭,望著這座承載了他無數失落、孤獨、以及最終覺醒與庇護的古老殘塔。塔身上那些黯淡的裂痕,仿佛就是他這一路走來的傷痕。
    他緩緩伸出手,掌心輕輕貼在那冰冷粗糙、布滿歲月痕跡的塔身之上。
    嗡……
    就在他掌心觸及塔身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共鳴感,如同沉睡的心髒被喚醒,從塔身深處傳來!那共鳴並非來自他的星力元種,而是源自他靈魂深處那沉寂的混沌星魂!仿佛遊子歸家,找到了血脈的源頭!
    同時,一股溫和、純淨、帶著撫慰力量的星輝,如同涓涓細流,從塔身裂痕中悄然流淌而出,順著他的掌心,緩緩浸潤入他幹涸的身體。這股星輝遠不如山洞岩壁那般磅礴,卻更加溫潤持久,如同母親的低語,無聲地滋養著他虧空的本源和靈魂的裂痕,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
    “謝謝你……” 蕭辰閉上眼,感受著這股同源力量的撫慰,低聲呢喃。是這座塔,在他最絕望的時刻給了他希望;是這座塔,在他瀕死之際降下庇護。這不僅僅是一座建築,更是他命運的轉折點,是他力量的根源。
    蘇沐雪站在他身後幾步之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晨光勾勒出少年挺拔卻帶著傷痛的背影,他手掌貼在古老的塔身上,仿佛在與星辰對話。這一幕,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她明白,這座塔對他意味著什麽。
    許久,蕭辰才緩緩收回手掌,轉身看向蘇沐雪。晨光中,少女清冷的身影如同遺世獨立的雪蓮,那雙凝視著他的眼眸,盛滿了無需言語的關切與等待。
    蕭辰心中湧起萬般不舍和柔情。他走到蘇沐雪麵前,從懷中貼身取出那個玉盒。裏麵,靜靜躺著最後兩株散發著溫潤星輝的百年星輝草。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又將那枚得自星紋蟒的、蘊含精純星力的星核碎片放在掌心。
    他沒有丹爐,沒有地火。但他有《周天星辰訣》煉星篇的奧義,有混沌星魂對星辰之力的絕對掌控!
    深吸一口氣,蕭辰眼神專注無比。他催動體內那枚雖然緩慢卻異常凝練的星力元種,一縷縷精純的星力如同無形的刻刀,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株星輝草和星核碎片。
    嗡……
    純淨的星輝在他掌心亮起,如同捧著一輪小小的明月。星力流轉,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星輝草的精華被緩緩萃取、提純,星核碎片中狂暴的星力被馴服、引導。在混沌星魂那玄奧力量的牽引下,兩種同源的星力開始以一種無比精妙的方式融合、凝聚!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對剛剛恢複、本源虧空的蕭辰來說,消耗巨大。他額頭上很快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蘇沐雪屏息凝神,看著那團在蕭辰掌心不斷變幻、最終凝聚成形的星輝。沒有火焰,沒有丹訣,隻有純粹星力的引導與塑造!這顛覆了她對煉器煉丹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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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光芒緩緩內斂。
    一枚僅有拇指大小、非金非玉的符籙靜靜躺在蕭辰掌心。它通體呈現出深邃的夜空藍色,內部仿佛有無數細碎的星辰在緩緩流轉、生滅,散發出純淨、溫和、卻又無比堅韌的星辰守護之力。符籙表麵,一道極其細微、卻蘊含著他一絲混沌星魂本源氣息的銀色星紋若隱若現。
    蕭辰拿起這枚剛剛成型的星符,指尖因為虛弱和消耗而微微顫抖。他拉起蘇沐雪冰涼的手,將星符鄭重地放在她掌心。
    “拿著它,沐雪。” 蕭辰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它蘊含了星輝草的生命精華和星核的守護之力,關鍵時……或許能替你擋下一劫。” 他沒有說太多煽情的話,但那雙凝視著她的眼睛,卻訴說著千言萬語——活下去,等我回來!
    蘇沐雪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溫潤、仿佛蘊含著整片星空的符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屬於蕭辰的獨特氣息和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冰冷的指尖觸及符籙的溫暖,仿佛有一股暖流直入心扉。她沒有推辭,也沒有道謝,隻是用力地、緊緊地將星符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他全部的承諾。
    她抬起頭,清冷的眼眸直視著蕭辰,裏麵的冰霜早已融化,隻剩下如水的溫柔和磐石般的堅定:
    “三年。”
    “星辰塔下。”
    “我等你回來。”
    短短十二個字,重逾千鈞。
    蕭辰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的容顏刻進靈魂最深處。他重重點頭,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和對未來的無限渴望:
    “三年!星辰塔下!我必歸來!”
    晨光終於刺破最後的黑暗,灑落在殘破的星辰塔和塔下這對即將離別的璧人身上。塔身古老的裂痕在晨光中顯得愈發滄桑,卻仿佛也流淌著祝福的星輝。離別在即,萬語千言,都融入了這無聲的凝視和沉重的約定之中。
    蕭辰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庇護他的殘塔,看了一眼眼前清冷如月、卻為他傾盡所有的少女。他毅然轉身,拖著依舊虛弱卻無比堅定的步伐,向著東方——那被晨光染紅的地平線,向著未知的東玄域,一步一步,踏上了注定充滿荊棘與傳奇的征程。
    身後,蘇沐雪佇立在星辰塔下,晨風吹動她的衣袂,如同月下仙子。她緊緊握著那枚溫熱的星符,清冷的目光追隨著那個逐漸消失在晨光中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隻有那句無聲的誓言,在晨風中回蕩:
    三年,星辰塔下,等你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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