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運籌帷幄,點將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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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正居這輕飄飄的兩句話,像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振的臉上。
    王振那張原本還因聖眷在握而洋洋得意的臉,“騰”的一下,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殺人?
    沾血?
    他一個在深宮裏摸爬滾打,靠著揣摩人心、玩弄權術上位的內廷司禮監,哪裏見過真刀真槍的沙場!
    木正居看著王振那副又怒又窘的模樣,卻連多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反而是掃視起底下跪伏的滿朝文武
    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老夫癡長百餘歲,曆經六朝,老眼昏花,隻問諸位一句。”
    “太祖高皇帝當年立下的鐵牌,如今……還掛在宮門上嗎?”
    此話一出,那些年輕的言官或許隻聽出了警告。
    可站在龍椅旁,本因被皇帝袒護而有些飄飄然的王振,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這麽直挺挺地癱跪在了冰冷堅硬的金磚上。
    木正居沒有理會癱軟的王振,他的目光落在了掌管刑律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魏源身上。
    “老夫垂垂老矣,自認為在教導完幾位不成器的徒弟之後,記性也不大好了。”
    “敢問二位大人,按我大明律,內臣幹政,該當何罪?”
    那兩位法司的最高長官,此刻隻覺得頭皮發麻,汗如雨下。
    他們顫抖著出列:“回……回首輔……按太祖祖訓……當……”
    “當”了半天,他們也不敢說出後麵那兩個字。
    “剝皮。”
    木正居替他們說了出來。
    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了兩個字。
    “淩遲。”
    兩個詞,從他那幹癟的嘴唇裏吐出,整個奉天殿,鴉雀無聲。
    之前那些叫囂的年輕官員,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而癱在地上的王振,聽到這兩個詞,兩眼一翻,竟是直接嚇得昏死過去。
    直到這時,木正居才終於重新麵向龍椅上已經麵無人色的朱祁鎮。
    他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平靜:“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為將者,非但要熟讀兵書,更需身經百戰,有臨機決斷之能,有萬夫不當之勇。”
    “王公公於內廷之事,或許是把好手。但統帥三軍,與國之精銳、天下安危相托。”
    “老臣以為,不妥。”
    這番話說得極為客氣,沒有一個髒字,但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陛下。
    老臣,是在救你。
    你,險些成了不孝之君。
    還有你那個寶貝太監就是個廢物,讓他去帶兵,茅坑裏打燈籠找屎!
    朱祁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感覺自己和王振一起,被這個老頭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扒光了衣服羞辱。
    他想反駁,可木正居的話句句在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難道要他說,王振雖然沒殺過人,但很有殺人的天賦嗎?
    那不成笑話了!
    就在朱祁鎮騎虎難下,憋屈得快要爆炸的時候,木正居卻主動給了他第二個台階。
    “不過,”木正居話鋒一轉,“陛下念及王公公忠心,欲委以重任,此乃君臣之情,老臣亦能體諒。”
    朱祁鎮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
    隻聽木正居繼續說道:“依老臣之見,大軍出征,後勤輜重、糧草調度乃是重中之重。”
    “王公公心思縝密,於算學一道頗有天分。”
    “不如就由王公公出任‘總監軍’,不參與前線戰事,隻負責監察糧草軍需,確保大軍無後顧之憂。”
    “如此,既能人盡其才,又不負陛下信重,陛下以為如何?”
    總監軍?
    監察糧草軍需?
    朱祁鎮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這個職位,聽起來權力不小,能管著全軍的吃喝拉撒。
    但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個高級倉庫管理員嗎?
    沒有兵權,不能指揮作戰,隻能跟在後麵管後勤。
    這跟自己設想的“三軍總兵官”,差了十萬八千裏!
    但此刻的朱祁鎮,看著地上昏死過去的王振,再看看台下那具垂垂老矣、卻又壓得整個朝堂喘不過氣的身影,心裏最後一點堅持,也動搖了。
    這個“總監軍”的職位,雖然沒兵權,但好歹是個肥差,而且安全啊!
    要再爭下去,王振怕連這個“倉庫管理員”都當不成了。
    罷了罷了。
    他頹然地揮了揮手:“……就依太傅所言。”
    至此,關於皇帝親征和王振領兵這兩件最荒唐的事,都被木正居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現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主帥,到底是誰?
    木正居沒有再賣關子。
    “國朝宿將凋零,然仍有老將坐鎮。”
    “老臣舉薦二人,可當此任。”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武將隊列中,兩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老年將領。
    “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二位雖已早過甲子,然久曆沙場,威名素著,堪為國之柱石,足可托付重任。”
    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
    眾人都是一愣。
    張輔、朱勇,都是永樂、宣德朝的名將,戰功赫赫,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但他們都年過七十,讓他們當主帥,是不是有點冒險?
    就連朱祁鎮也皺起了眉頭,覺得木正居是在故意選兩個資曆老得嚇人,根本不聽自己話的來當主帥。
    然而,木正居似乎看穿了所有人的心思,緊接著又說道:
    “二位老國公可為總兵官,掛將軍印。但瓦剌勢大,為求萬全,當設副將輔之。”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跪在那裏,臉色變幻不定的挺拔身影上。
    “兵部左侍郎於謙。”
    木正居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於謙雖是文臣,卻久在兵部,於軍務、邊情、戰陣之法,了然於胸。
    其人剛正不阿,謀略過人。可為監軍,參讚軍務,與兩位國公互為犄角,共掌兵權。”
    “此外,”木正居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兵部尚書鄺埜,戶部尚書金濂,工部尚書王巹……”
    他一口氣,點出了十數位朝廷重臣的名字,將整個戰爭機器的每一個齒輪,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出征的主帥、監軍,後方的兵員、糧草、軍械……
    一張清晰、嚴密、高效的作戰網絡,就在他這幾句話之間,被迅速地構建了起來。
    整個奉天殿,所有人都被木正居這番運籌帷幄、揮灑自如的氣度給鎮住了。
    這才是真正的內閣首輔!
    這才是大明的定海神針!
    他根本不需要去爭那個虛無縹緲的統帥之名。
    因為他一開口,整個大明朝廷,從前線到後方,無一不從!
    朱祁鎮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由木正居親自導演的獨角戲。
    他想反對,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反對。
    木正居的每一個人事安排,都無懈可擊,都把最合適的人,放在了最合適的位置上。
    甚至,還把於謙這個他自己頗為欣賞的“首輔刺頭”,也安排進了核心決策層。
    這讓他連“任人唯親”的借口都找不到。
    想到這,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再次籠罩了朱祁鎮。
    這個老家夥,真的要死了嗎?
    怎麽感覺他比自己這個二十出頭的皇帝,還要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