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如同狂暴的星河，撕扯著一切。
    林荒衝入那道極不穩定的虛無裂縫，瞬間便被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裹挾、拋飛！周遭不再是熟悉的景象，而是光怪陸離、扭曲破碎的時空碎片，無數世界的虛影生滅不定，狂暴的空間之力如同億萬柄無形利刃，瘋狂切割著他的身體！
    “噗！”
    本就重傷的身軀再遭重創，林荒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護體混沌丹元明滅不定，幾乎要徹底潰散。他感覺自己就像怒海中的一片落葉，隨時可能被這虛空亂流徹底撕碎、湮滅！
    “青銅羅盤，定！”
    危急關頭，他瘋狂催動剛剛吸收了冰帝秘鑰和神格碎片、產生未知變化的青銅羅盤！
    嗡！
    羅盤爆發出比之前更加凝實、更加深邃的混沌青光，如同定海神針般籠罩住他周身丈許範圍！那狂暴的空間亂流衝擊在青光之上，雖然依舊讓光罩劇烈震顫，卻無法再輕易撕裂！
    林荒稍稍鬆了口氣，但心神依舊緊繃。羅盤雖強，但催動它消耗巨大，以他如今重傷的狀態和金丹四層的修為，根本無法長時間維持。
    必須盡快找到脫離亂流、回歸穩定空間的方法！
    他強忍著神魂和肉身的雙重劇痛，將神識依附在羅盤青光之上，艱難地感知著亂流的流向和周圍那些破碎的空間碎片。
    虛空亂流並非毫無規律，它如同一條條奔騰的混亂河流，總有一些相對平緩的“支流”或“漩渦”，可能通往某個穩定的世界或空間節點。
    時間在亂流中失去了意義。可能隻是一瞬，也可能是千萬年。
    林荒依靠羅盤和強大的意誌苦苦支撐，丹藥早已耗盡，隻能不斷壓榨混沌金丹的本源，同時小心翼翼地吞噬煉化著周圍狂暴卻稀薄的虛空能量補充自身，傷勢在緩慢惡化與勉強維持間徘徊。
    他的意識因消耗過度而逐漸模糊，唯有一股回到八極天域、揭開真相、複仇雪恨的執念，支撐著他不至於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幾乎要油盡燈枯之際——
    前方混亂的流光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散發出微弱寒氣的空間氣泡！
    那寒氣的感覺……與八極天域的北境極為相似！
    機會！
    林荒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彩，集中所有殘餘的力量，操控著青銅羅盤，如同駕駛著一艘破船，艱難地向著那個空間氣泡衝去！
    轟隆！
    仿佛撞破了某種壁壘，周身壓力驟然一輕！
    熟悉的天地靈氣雖然依舊冰寒）湧入感官，雖然依舊混亂，卻不再是那令人絕望的虛空亂流！
    他成功了！脫離了虛空亂流，回歸到了穩定的世界！
    但還不等他看清周圍環境，一股極致的虛弱和重傷的反噬便如同潮水般湧來，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如同隕石般向著下方墜落而去……
    ……
    冰冷刺骨的感覺將林荒從深沉的昏迷中喚醒。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永恒飄雪的天空和冰冷的岩壁。他正躺在一個狹窄的冰裂縫底部，身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刺骨的寒意正不斷侵蝕著他幾乎毫無防護的身體。
    重傷！前所未有的重傷！
    混沌金丹布滿了裂紋，光芒黯淡，幾乎停止旋轉。經脈多處斷裂，五髒六腑破碎不堪，神魂更是如同風中之燭，微弱無比。若非他肉身經過多次淬煉，又有一絲混沌本源吊著性命，恐怕早已凍斃。
    他嚐試運轉功法，卻引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幾乎再次昏厥。
    必須先療傷！
    他艱難地調動起最後一絲神識，探查四周。裂縫很深，相對隱蔽，暫時沒有危險的氣息。他從積雪下勉強抽出手，摸索著取出幾枚藏在貼身處的、品質最好的療傷丹藥，塞入口中。
    丹藥化開，微弱的藥力開始緩慢滋養破碎的身體。
    但這點藥力，對於他如此沉重的傷勢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必須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和更多的能量來源！
    他咬緊牙關，憑借著頑強的意誌，一點一點地，如同蠕蟲般，在積雪中艱難地向裂縫外爬去。每移動一寸，都伴隨著鑽心的劇痛和寒冷的侵襲。
    短短幾十丈的距離，他爬了整整半天時間，汗水剛流出就被凍結成冰。
    終於，他爬出了裂縫，外麵是一片被風雪籠罩的山穀。天色昏暗，難以分辨時辰。
    風雪更大，寒意更濃。
    他靠在一塊冰岩後，劇烈喘息，臉色蒼白如紙，意識又開始模糊。
    不能睡！睡了就可能永遠醒不來了！
    他狠狠一咬舌尖，利用劇痛刺激神經，目光掃視山穀，期望能找到一絲生機。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遠處風雪中，一個隱約的、正在移動的黑點上。
    那黑點速度不快，似乎在風雪中艱難跋涉。
    是人？還是妖獸？
    林荒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以他現在的狀態，隨便一頭低階妖獸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極力收斂氣息，將身體深深埋入積雪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地觀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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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點越來越近，輪廓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穿著破爛獸皮、身材高大、拖著一輛簡陋冰橇的身影……
    這個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冰爺？！
    林荒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麽會在這裏遇到冰爺？這裏難道還是冰封王座？不對，氣息感覺不像，這裏的天地法則雖然冰寒，卻比冰封王座“柔和”一些，更像是北境寒淵的某處。
    但冰爺怎麽會出現在北境寒淵？他不是應該在冰封王座外圍嗎？
    就在林荒驚疑不定之際，冰爺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拖著冰橇改變了方向，朝著他藏身的冰岩走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沉重而踏實。
    林荒屏住呼吸，心中念頭急轉。是福是禍？冰爺看似對他沒有惡意，還贈予地圖，但其身份神秘，實力深不可測，此刻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很快，冰爺走到了冰岩前，他那張飽經風霜、胡子拉碴的臉出現在林荒上方，渾濁的眼睛看著幾乎被積雪掩埋、氣息奄奄的林荒，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露出那口標誌性的黃牙：
    “嘖，小子，你這命是真硬啊！掉進虛無裂縫都沒死成？還折騰到這兒來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似乎還有一絲鬆了口氣的感覺？
    林荒艱難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血沫從嘴角溢出。
    冰爺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探了探林荒的脈搏，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傷得這麽重……金丹都快碎了……你小子到底在裏麵惹了多大的禍？”
    他嘴上說著，動作卻不慢，從冰橇上扯下一張厚厚的、不知何種妖獸的毛皮，將林荒小心翼翼包裹起來，然後如同拎小雞般將他抱起，放在冰橇上。
    “算你小子運氣好，碰到老子出來撿破爛。”冰爺嘟囔著，拉起冰橇，調轉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風雪深處走去。
    冰橇顛簸，林荒的意識在溫暖相對而言）的獸皮包裹下，再次陷入昏沉。但他最後一絲清醒的念頭是——冰爺的出現，太巧合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林荒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熟悉的、點著獸油燈的冰洞之中。
    正是他之前離開的那個冰爺的庇護所！
    他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身上的傷勢似乎被簡單處理過，斷裂的骨頭被複位，體內那絲微弱的藥力也被一股溫和醇厚的氣血之力包裹著，緩慢滋養著身體，雖然依舊重傷，但至少不再惡化。
    冰爺正坐在火塘邊，拿著一個破舊的皮囊喝酒，火光映照著他古井無波的臉。
    “醒了？”冰爺頭也不回，沙啞道，“你小子命是真大，也真能惹事。神獄核心的波動，隔著無盡虛空老子都感覺到了，你小子把那兒掀了個底朝天？”
    林荒心中巨震！冰爺竟然能感知到神獄核心的波動？他到底是誰？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傷勢，一陣劇烈咳嗽。
    “省點力氣吧。”冰爺扔過來一個皮囊，“裏麵是老子特製的傷藥，雖然比不上那些靈丹妙藥，但對穩固你的根基有好處。”
    林荒接過皮囊，拔開塞子，一股辛辣刺鼻卻又帶著奇異生機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沒有猶豫，仰頭灌了幾口。一股熱流瞬間湧入四肢百骸，溫和地修複著破損的經脈和內髒，甚至對金丹的裂紋都有微弱的滋養效果。這絕非凡品！
    “多謝冰爺。”林荒聲音沙啞地道謝，目光卻緊緊盯著冰爺的背影，“冰爺……似乎對神獄很了解？”
    冰爺喝酒的動作頓了一下，嗬嗬笑了兩聲：“活得久了，亂七八糟的事情自然知道得多點。”
    他轉過身，渾濁的眼睛看著林荒：“奧爾森……他怎麽樣了？”
    林荒沉默片刻，緩緩道：“他解脫了。我見到了他，他讓我告訴你，他盡力了。”說著，他將奧爾森的屍身和那柄斷劍從青銅羅盤中取出，輕輕放在地上。
    冰洞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冰爺看著奧爾森那殘破的屍身，拿著皮囊的手微微顫抖著，渾濁的眼中，那玩世不恭的神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悲傷、憤怒和……疲憊。
    他久久不語，隻是默默地喝著酒，火塘中的藍色火焰跳躍著，映照著他瞬間仿佛蒼老了百歲的側臉。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長長的、仿佛抽幹了所有力氣的歎息。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脫了……這狗日的世道……”
    他放下酒囊，走到奧爾森的屍身旁，粗糙的大手輕輕撫過那冰冷的斷劍，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老友的安眠。
    “老夥計……走好……下次……換個太平點的世道再見……”
    沒有嚎啕大哭，沒有歇斯底裏，隻有一種沉澱了萬載的、深入骨髓的悲慟和無奈。
    林荒默默地看著，沒有打擾。
    冰爺小心翼翼地將奧爾森的屍身和斷劍收起，然後回到火塘邊，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看向林荒：“說說吧，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搞成這副鬼樣子？還有……那核心的波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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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荒略一沉吟，便將從進入神獄核心，遭遇吞噬人格碎片、大戰奧爾森被操控狀態）、發現古神屍體真相、冰獄核心的陰謀、最終喚醒奧爾森、得知秘辛、大戰冰煞古魔、關閉核心、獲得神格碎片、引動青銅羅盤異變、最後被古神殘念警告、倉皇逃離的過程，簡要地說了一遍。隻是隱去了青銅羅盤吸收秘鑰和碎片的具體細節，隻說是意外引動了某件秘寶的力量。
    冰爺靜靜地聽著，臉色變幻不定，時而憤怒，時而悲哀，時而震驚。
    當聽到奧爾森被操控成為看守時，他拳頭緊握，青筋暴起。當聽到古神屍體真相和核心的竊取陰謀時，他眼中爆發出駭人的殺意。當聽到林荒最終破壞核心、帶回奧爾森遺骸時，他看向林荒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天道……九極……降臨……”冰爺喃喃自語，重複著那古神殘念的警告，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果然……他們果然一直在窺伺……那群竊賊！強盜！”
    “冰爺，您到底是誰？您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八大天帝，究竟對初代冰神做了什麽？”林荒抓住機會，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冰爺深深地看著林荒，沉默了許久許久，仿佛在權衡著什麽。
    最終，他仿佛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道：“老子是誰？嗬嗬……老子不過是那場神戰之後，一個僥幸苟活下來的……逃兵罷了。”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沙啞：“至於八大天帝……他們？他們不過是一群竊取了創世遺產、汙染了先天神格、自詡為天的……可憐蟲和背叛者！”
    “當年的真相，遠比你知道的更加黑暗和殘酷。初代冰神……她並非唯一的受害者。九大先天神隻，除了最早被暗算、性格最為‘傲慢’、力量也被瓜分最徹底的那一位，其餘八位，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暗算、汙染和掌控！”
    “現在的八天帝，早已不是最初的先天神隻！他們有的被徹底奪舍，有的被汙染扭曲了心智，有的則成了幕後黑手操控的傀儡！”
    “而他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簡單的統治！他們是要利用八極天域和無盡生靈，進行一場亙古未有的大型‘獻祭’和‘實驗’，最終目的……是為了複活那位最早被分食的、也是最強大的——‘傲慢’始祖！或者說，複活他們理想中那個……絕對唯我、掌控一切的‘唯一真神’！”
    “而冰帝……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幫凶。她的狀態最特殊，她是被汙染的神格誕生了新意識，但這個新意識，似乎也並非完全受控，她在掙紮，她在暗中布局……你那枚核心冰晶，能喚醒奧爾森，絕非偶然！”
    冰爺的話語，如同驚雷般在林荒腦海中炸響！
    八大天帝竟全是竊賊和傀儡？！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複活傲慢始祖？冰帝也在暗中布局？
    信息量太大，太過駭人聽聞！
    “那……那我的妹妹……”林荒的聲音有些顫抖。
    冰爺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那個女娃……她是初代冰神本我碎片選中的載體，是冰帝新意識）擺脫控製、補全自身的關鍵，也是某些存在眼中……最完美的‘容器’和‘祭品’。蒼梧村的血案，或許……並非僅僅為了滅口，更可能是為了收集散逸的神魂力量，加速她的‘成熟’。”
    林荒雙拳驟然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鮮血滲出，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滔天的怒火和殺意在胸腔燃燒！
    果然如此！果然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林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冰爺。
    冰爺歎了口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因為你這小子，是個最大的變數。你的體質，你背後的秘密他看了一眼林荒的丹田位置，似乎能感受到青銅羅盤的不凡），你已經卷入了這漩渦中心，躲不掉了。而老子……老子也躲夠了，累了。奧爾森走了，有些債，該去討了。”
    他猛地灌完最後一口酒，將皮囊扔進火塘，火焰猛地躥高。
    “小子，想報仇嗎？想掀翻這狗日的天道嗎？”冰爺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一股浩瀚如淵的氣血之力開始從他佝僂的軀體內緩緩蘇醒，整個冰洞都在微微震顫。
    “老子或許能教你點東西，幫你在這該死的世道裏，多活幾天。”
    林荒迎著冰爺的目光，沒有任何猶豫，掙紮著站起身，盡管身體搖搖欲墜，但他的眼神卻堅定如磐石。
    “請冰爺教我！”
    冰爺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卻又帶著一絲欣慰的笑容。
    “好！那第一步，就先把你這破破爛爛的身體給修好！用最好的辦法！”
    說著，他猛地一腳跺在地上！
    轟隆！
    冰洞深處，一個隱藏的陣法亮起，地麵裂開，一股極其恐怖、近乎液態的、散發著蠻荒氣息的赤金色氣血之力，如同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瞬間將林荒淹沒！
    “這是……老子攢了萬年的……古神血精！小子，撐住了！撐不過去，就化作老子這血池的肥料吧！哈哈哈！”
    冰爺瘋狂的笑聲在氣血翻湧的冰洞中回蕩。
    林荒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那浩瀚如海、狂暴無比的古神氣血徹底吞噬，極致的痛苦和磅礴的能量瞬間衝擊著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分神魂！
    第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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