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嗚咽，寒意徹骨。
    林荒與雪清瑤相對而立，氣氛凝滯如冰。那枚懸浮在她掌心的冰晶羽毛，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帝威，如同冰帝親臨，帶著無形的巨大壓力。
    陷阱？幾乎是必然。冰帝親自點名，豈會隻是喝茶聊天？那青銅巨棺牽扯太大，自己身上又疑似出現了與冰帝相關的血脈氣息偽冰神體殘留），對方絕不可能放過。
    但……血狼衛下落不明，趙桀留下警告。若不去，他們必死無疑。而且，這也是一次直麵冰帝哪怕是化身或投影）、近距離探查其虛實、甚至可能找到救回妹妹林清雪）機會的險棋。
    電光火石間，林荒心中已有決斷。
    他散去暗中凝聚的力量，神色恢複平靜，甚至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冰帝陛下相邀，豈敢不從？帶路吧。”
    雪清瑤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詫異，似乎沒想到林荒如此幹脆。她深深看了林荒一眼，不再多言，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北境更深處的方向掠去。
    林荒緊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 sient 地在無盡冰原上飛馳。雪清瑤的速度極快，身法靈動，顯然在冰帝宮身份不低，得到真傳。林荒不緊不慢地跟著，暗中則全力運轉功法，消化之前所得，恢複狀態，並將一絲神識悄然聯係丹田內的青銅巨棺和羅盤，試圖溝通，卻如石沉大海。這兩件東西層次太高，以他目前的實力，收取已是僥幸，驅動遠遠談不上。
    約莫飛行了半日，前方出現了一片巍峨連綿、完全由萬年玄冰構築而成的宮殿群。宮殿高聳入雲，晶瑩剔透，散發著永恒不變的寒意與威嚴，正是冰帝宮在北境的重要行宮之一——寒寂天宮。
    宮門外，守衛森嚴，一隊隊氣息冰冷的冰雕衛士巡邏穿梭，看到雪清瑤，紛紛躬身行禮，目光掃過林荒時，則帶著審視與冷漠。
    雪清瑤亮出那枚冰晶羽毛，守衛立刻放行。
    進入天宮，寒意更甚，仿佛連思維都要被凍結。濃鬱的冰係法則幾乎化為實質，對非冰係修士極不友好。但林荒體內那絲偽冰神體的殘留氣息微微流轉，反而讓他感覺如魚得水，甚至能隱約感知到宮殿內無數陣法運行的軌跡和能量流動。
    雪清瑤似乎有所察覺，回頭瞥了他一眼，眼神更加複雜。
    她帶著林荒穿過重重宮闕，越過無數回廊，最終來到一座最為宏偉、散發著至高帝威的主殿之前。
    殿門緊閉，門前站著兩排共八名氣息深不可測、身穿冰晶戰甲的護衛，竟全是金丹後期修為！為首一名麵無表情的老者，更是散發著元嬰期的強大波動！
    “在此等候。”雪清瑤對林荒說了一句，然後上前，對著那元嬰老者恭敬行禮：“寒魄長老，師尊要的人帶到了。”
    寒魄長老睜開渾濁的眼睛，目光如同兩道冰錐，刺向林荒，似乎要將他裏外看透。
    林荒坦然與之對視，混沌金丹微微旋轉，將那股探查之力悄然化解。
    寒魄長老眼中閃過一絲驚疑，緩緩點頭，聲音幹澀：“進去吧，陛下已在殿內。”
    沉重的冰晶殿門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裏麵幽深廣闊的空間。
    雪清瑤看了林荒一眼，示意他進去，自己則留在門外。
    林荒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大殿。
    殿內空曠無比，穹頂高遠，仿佛蘊含著一片冰封的星空。地麵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景象。一根根巨大的冰柱支撐殿頂，其上雕刻著古老的冰係神獸圖案。
    大殿的最深處，一座九層冰階之上，擺放著一張巨大的、由永恒冰髓雕琢而成的帝座。
    帝座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籠罩在濃鬱的冰藍色神輝之中，看不清具體容貌，隻能感受到那浩瀚如淵、冰冷至高的無上帝威，比之前的化身更加強大、更加真實！
    僅僅是站在那裏，林荒就感覺如同背負著萬仞冰山，呼吸都變得困難，混沌領域被極度壓縮，丹元運轉滯澀。
    這就是天帝之威！即便可能並非本體親臨，也遠非現在的他所能抗衡！
    “見到陛下，還不跪下！”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荒側目，隻見帝座下方，左右還站著數道身影。剛才出聲的，是左邊一名麵容陰鷙、身著冰帝宮長老服飾的中年男子，修為赫然也是元嬰期。右邊則站著幾人，其中兩人林荒竟認得——正是在冰穀裂隙被他擊傷過的劍帝宮青衫劍修和炎帝宮赤發壯漢！他們似乎傷勢未愈，臉色蒼白，此刻正用怨毒無比的目光死死盯著林荒。
    此外，還有幾名氣息各異、但同樣強大的修士，顯然是其他勢力的代表。
    看來，不止冰帝宮，其他幾家也通過特殊方式迅速趕來了，這是要三堂會審？或者說……逼宮分贓？
    林荒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平靜，對著帝座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散修林凡，見過冰帝陛下。”全然無視那下跪的嗬斥。
    “大膽！”那陰鷙長老怒喝一聲，元嬰威壓如同山嶽般壓向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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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荒身軀微微一震，腳下冰麵出現細微裂紋，但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地看向那長老：“這位長老好大的威風，陛下尚未開口，何時輪到你越俎代庖？莫非這冰帝宮，是你說了算？”
    “你！”陰鷙長老氣得臉色發青，卻不敢真的在冰帝麵前放肆，隻能狠狠瞪著林荒。
    帝座之上，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一道空靈淡漠、卻帶著無上威嚴的女聲響起，如同冰泉滴落玉盤，回蕩在整個大殿：
    “罷了。”
    僅僅兩個字，那陰鷙長老的威壓瞬間消散於無形，他連忙躬身退下，不敢再多言。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帝座之上。
    “林凡……”冰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很好。”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審視林荒：“能在四大元嬰手下奪走重寶，能從那絕地生還，更能……沾染上帝血氣息。你的機緣，倒是不小。”
    林荒心中凜然，對方果然察覺到了偽冰神體的殘留！但似乎誤以為是“帝血氣息”？是因為那力量源自冰帝本源和初代神碎片的融合嗎？
    “僥幸而已。”林荒淡淡道，“不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若是為了那口棺，抱歉，已被小子不慎遺落在亂流之中，無法獻與陛下了。”
    他直接堵死了對方索要巨棺的可能。
    “哼！胡說八道！那等至寶，豈會輕易遺失？定是被你藏匿起來！”炎帝宮的赤發壯漢忍不住吼道。
    劍帝宮青衫劍修也冷聲道：“小子，交出古棺和我的青冥劍，或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林荒瞥了他們一眼，語氣帶著一絲嘲諷：“兩位的手下敗將，也敢在此犬吠？若非陛下在此，你們早已是屍體兩具。”
    “你！”兩人氣得差點吐血，卻不敢在冰帝殿內動手。
    “夠了。”冰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冰冷，“那古棺之事，暫且不提。”
    此言一出，不僅林荒一愣，連其他勢力的人也愣住了。不提？費這麽大勁把人弄來，就這麽輕描淡寫揭過？
    冰帝的聲音繼續響起，卻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本帝對你身上的‘帝血氣息’，更感興趣。”
    她的話音剛落，林荒立刻感覺到一股更加精純、更加冰冷的探查之力籠罩了自己，試圖深入剖析他血脈的秘密！
    林荒心中警鈴大作，全力運轉混沌吞天訣，同時暗暗引動丹田內那水晶棺槨中少女的一絲微弱氣息得自之前融合），混合著偽冰神體的殘留，進行幹擾和偽裝。
    那探查之力在他體內流轉一圈，似乎遇到了某種阻礙和迷惑，最終緩緩退去。
    帝座之上，沉默了片刻。
    良久，冰帝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似乎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疑惑和失望？
    “似是而非……並非純粹的帝血，卻有一絲……古老的回響……奇怪……”
    她似乎也無法完全確定林荒身上的氣息來源。
    林荒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賭對了！冰帝新生意識）與初代冰神本我碎片）本就同源又排斥，自己這混雜了多種力量的狀態，反而讓她難以準確判斷。
    “陛下，”那陰鷙長老再次開口，語氣恭敬卻帶著試探，“此子身懷異寶，又來曆不明，兼之殺害我宮修士，罪大惡極，不如交由屬下……”
    “本帝自有決斷。”冰帝打斷他，語氣淡漠，“林凡，本帝給你兩個選擇。”
    “一，交出你身上所有秘密，包括那帝血氣息的來源，本帝可饒你不死，許你入冰獄懺悔。”
    “二，本帝親自出手，搜魂煉魄，一樣能得到本帝想要的。你，選吧。”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牢牢鎖定林荒。
    搜魂？林荒心中冷笑，他的神魂有青銅羅盤守護，豈是那麽容易搜的？但一旦對方真的強行搜魂，必然發現羅盤和巨棺的秘密，後果不堪設想。
    絕不能讓她搜魂！
    但直接拒絕，就是立刻翻臉！
    就在林荒心思急轉，準備拚命一搏之際——
    突然！
    他懷中的核心冰晶，以及丹田內水晶棺槨中的少女，再次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一股清涼的、帶著一絲哀傷與祈求的意念，悄無聲息地傳遞向帝座的方向！
    與此同時，帝座之上，那籠罩在神輝中的模糊身影，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雖然極其細微，但林荒的神識敏銳地捕捉到了！冰帝的氣息，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和……掙紮？！
    是妹妹林清雪本我碎片）在影響她？雖然微弱，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似乎起到了一點作用？
    機會！
    林荒立刻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有恃無恐的淡然：“陛下若想搜魂，盡管動手便是。隻怕到時候，有些陛下不想看到、或者‘不能’看到的記憶被觸發，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他特意加重了“不能”兩個字。
    帝座之上，再次陷入沉默。那股冰冷的殺意時而凝聚，時而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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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的各方勢力代表都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麵麵相覷，不敢出聲。那陰鷙長老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良久，冰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似乎少了幾分殺意，多了幾分冰冷的探究：“你在威脅本帝？”
    “不敢。”林荒不卑不亢，“隻是陳述一個事實。陛下若真想知曉某些事情的真相，或許……合作比逼迫更有效。”
    他這是在賭，賭冰帝新生意識）對初代冰神本我碎片）的執念和忌憚，賭她對自己身上“疑似帝血”來源的好奇，賭她內部可能存在的矛盾和掙紮！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林荒以為對方即將發作之時，冰帝卻突然話鋒一轉：“聽說，你與血狼衛有所牽扯？”
    林荒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途中偶遇，見他們被影煞殿圍攻，順手救下而已。怎麽，陛下對這群‘舊時代的殘黨’也感興趣？”他故意引用了冰帝化身之前的話。
    “影煞殿……”冰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雷帝養的一條瘋狗罷了。”
    她似乎對血狼衛的興趣不大，反而問道：“你救他們，所圖為何？”
    “看不慣，便救了，需要理由嗎？”林荒淡淡道，“莫非陛下認為，我圖謀那點殘兵敗將？”
    “牙尖嘴利。”冰帝冷冷評價了一句，卻並未深究，反而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說道：“本帝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你不是想要合作嗎？本帝給你一個任務。”
    “北境邊緣，‘黑風域’近期有異動，疑似與‘虛無教團’有關。本帝要你去查明真相，並取回一件東西——‘永恒冰芯’。”
    “若你能完成此事，你之前冒犯之罪，本帝可既往不咎。甚至，允你一個進入‘冰淵秘境’的名額。”
    此言一出，下方眾人頓時嘩然！
    “陛下三思！”
    “此子桀驁不馴，豈可委以重任？”
    “冰淵秘境名額何等珍貴……”
    連那陰鷙長老也急忙勸阻：“陛下！永恒冰芯事關重大，豈可交由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黑風域更是凶險異常，虛無教團那群瘋子……”
    “本帝意已決。”冰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異議。
    她看向林荒：“如何？你可敢接下？”
    林荒眼睛微眯。黑風域？虛無教團？永恒冰芯？冰淵秘境？
    這明顯是借刀殺人之計！黑風域必然是龍潭虎穴，虛無教團聽起來就不是善茬，那永恒冰芯定然極難獲取。成功了，冰帝得利；失敗了，她也不虧，正好除掉自己這個變數。
    但，這也是一個脫身的機會！一個暫時穩住冰帝，爭取時間的機會！而且，冰淵秘境……聽起來似乎是一處寶地？
    “有何不敢？”林荒朗聲道，“隻是，我的同伴……”
    “你完成任務，他們自然無恙。”冰帝語氣淡漠，“若完不成……後果自負。”
    “好！”林荒毫不猶豫，“此事我接了！但請陛下給我一份關於黑風域和虛無教團的詳細情報。”
    “可。”冰帝似乎早有準備，一道冰藍色玉簡從神輝中飛出，懸浮於林荒麵前。
    “雪清瑤會與你同去，作為監督和協助。”冰帝又補充了一句。
    門外的雪清瑤聞言，嬌軀微微一震，低頭應道：“謹遵師命。”
    林荒眉頭微皺，但並未反對。有個熟悉北境的人帶路，也好。至於監督……到時候誰監督誰還不一定。
    他收起玉簡，拱手道：“若無其他事，林凡告辭。”
    “去吧。”冰帝的聲音恢複淡漠，身影在神輝中緩緩變淡，最終消失不見。那龐大的帝威也隨之散去。
    大殿內的壓力驟然一輕。
    其他勢力的代表臉色難看，卻不敢多言，隻能冷冷地瞪了林荒一眼，紛紛離去。那劍帝宮和炎帝宮的人更是目光怨毒，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陰鷙長老冷哼一聲，也拂袖而去。
    林荒走出大殿，雪清瑤正等在門外，臉色複雜地看著他。
    “什麽時候出發？”林荒直接問道。
    “隨時可以。”雪清瑤語氣依舊清冷，“你需要準備什麽嗎？”
    “不必。”林荒搖頭，“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寒寂天宮，化作流光，向著北境邊緣的黑風域方向而去。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
    冰帝宮深處，一間絕對隱秘的冰室內。
    那模糊的冰帝身影再次浮現，而她的麵前，赫然站著那名陰鷙長老。
    “陛下，為何要對那小子如此寬容？甚至允諾秘境名額？他身上的秘密……”陰鷙長老不解地問道。
    冰帝新生意識）的聲音冰冷依舊，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他的身上，有‘她’的氣息……雖然微弱，但絕不會錯。而且，還有一種讓我都感到心悸的……隱藏極深的力量。”
    “‘她’？”陰鷙長老一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變。
    “盯著他。黑風域不過是試金石。若他真有價值……或許能成為一枚對付‘他們’的棋子。若沒有價值……死在虛無教團手裏，也好。”
    “那永恒冰芯？”
    “哼，不過是借口。那東西，早已不在黑風域了。本帝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給本帝帶回點‘意外驚喜’。”
    “陛下英明。”
    ……
    與此同時，飛行途中。
    林荒神識掃過那枚冰帝給的玉簡，裏麵果然記載了黑風域和虛無教團的一些信息，但顯然語焉不詳，關鍵之處多有隱瞞。
    他心中冷笑，果然沒安好心。
    他看了一眼身旁沉默飛行的雪清瑤，忽然開口：“雪姑娘，可知冰帝陛下為何非要那‘永恒冰芯’？”
    雪清瑤身子微微一僵，沉默片刻，低聲道：“師尊之事，非我等弟子所能揣測。”
    林荒笑了笑，不再多問，隻是眼底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
    黑風域……虛無教團……
    這趟渾水，看來比想象中還要深。
    而在他丹田深處，那青銅巨棺與羅盤，在離開冰帝宮後，似乎微微鬆動了一絲，傳遞出一段極其模糊的、關於“黑風域”的殘缺畫麵——那是一片被黑色風暴籠罩的廢墟，廢墟深處，似乎有一座殘破的……祭壇？
    第九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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