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使俱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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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的晨霧剛漫過市舶司遺址的青石板,程遠手中的洛陽鏟就帶出了塊帶字的陶片。陶片邊緣的波浪紋裏,藏著半個“楊”字,筆鋒的頓挫與之前發現的楊廷璧文書如出一轍——橫畫起筆處的方筆特征,與市舶司檔案中“楊廷璧手書”的筆法完全吻合。“碳十四測年是至元十八年。”他用軟毛刷拂去陶片上的蠣殼粉,內側的火灼痕跡突然顯露出三行小字:“首使俱蘭,阻風僧伽耶;再使馬八兒,糧盡;三使……”後麵的字跡被海水泡得模糊,卻在x光下顯露出“奎隆”二字——正是俱蘭國的故地,與《元史·馬八兒等國傳》記載的“俱蘭即故臨,今之奎隆”完全對應。
張瑜抱著剛修複的《楊廷璧航海圖》走來,圖卷的絹布泛著陳舊的米黃色,邊緣的蟲蛀痕跡恰好組成了“至元十六年”的字樣。這幅海圖長約六尺,是用楮樹皮與苧麻混合製成的“水紋紙”,纖維中含有的海水鹽分顯示它曾隨船遠航。“你看這航線。”她指著圖中從泉州到僧伽耶山的虛線,與陶片上的“阻風”記載完全吻合,“首航時他們確實在斯裏蘭卡附近滯留過,圖上標注的‘淡菜嶼’,就是現在的亞當橋群島。”海圖角落用回回文寫著“水程三月”,墨跡裏的朱砂成分與陶片上的“楊”字同源,都是泉州灣特產的辰砂,含硫化汞量達11.7。
鄭海峰的潛水服還在滴水,從印度奎隆港打撈的青銅權上,“市舶司”三字烙印被珊瑚蟲侵蝕得隻剩輪廓,卻在底部刻著個極小的“三”字。這枚青銅權重約25公斤,表麵的綠鏽裏含有奎隆港特有的珊瑚砂成分,x射線衍射分析顯示與當地現代珊瑚礁的礦物組成完全一致。“是第三次出使的信物。”他用遊標卡尺測量權身,發現重量正好是元代的“五十斤”,與《元史》記載的“楊廷璧攜銅權通市”完全對應。青銅權的鏽蝕層裏裹著半粒稻種,基因測序顯示與八節澗遺址的元代稻種同源,隻是多了組耐印度洋季風的基因——一段名為“osdreb1”的抗逆基因,顯然是在遠航中自然變異的結果。
林珊在整理市舶司檔案時,發現了卷被白蟻蛀空的《航海日誌》,殘存的紙頁上用漢文與回回文交替記錄著:“至元十七年二月,見俱蘭王弟,以回回字寫表文。”紙頁的纖維中檢測出檀香木的成分,與俱蘭國特產的白檀木完全相同,證明是用當地紙張書寫的。她突然想起程遠發現的陶片,將日誌殘頁與陶片拚合,正好補上“三使俱蘭,得表而還”的字樣。“是首航的記錄!”她指著日誌旁畫的簡易星圖,北鬥七星的位置標注著阿拉伯數字,與泉州出土的元代渾天儀刻度完全一致,“他們用中西合璧的導航術確定方位,鬥柄指向的角度,正好對應著從俱蘭到泉州的航向。”
潛水鍾沉入奎隆港外的沉船遺址時,程遠盯著舷窗外的貨艙。整排青花瓷罐整齊碼放著,罐口的封泥上印著“市舶司”朱印,印泥中的朱砂成分與《航海圖》的墨跡完全相同。鄭海峰操控機械臂移開最上層的瓷罐,下麵露出的麻布袋裏,竟裝著尚未脫粒的稻穗,穗軸上的刻痕組成了“楊”字——與陶片上的筆跡分毫不差,筆畫深度約0.15毫米,應該是用指甲蓋劃刻的。“是第三次出使的糧船!”程遠放大艙壁的煙熏痕跡,發現與《日誌》記載的“舟人鄭震煮稻為食”完全吻合,灶台上的鐵鍋殘片裏,還殘留著稻殼的澱粉顆粒,經檢測與麻布袋裏的稻種屬於同一品種。
張瑜在清點出水文物時,指尖被枚銀質符牌劃破。符牌長約四寸,寬二寸,正麵的纏枝蓮紋裏,藏著“宣慰使司”四字,背麵卻刻著俱蘭國的孔雀紋,兩種紋飾在顯微鏡下形成奇妙的重疊——蓮花的花瓣恰好組成孔雀的尾羽。“是外交信物!”她突然想起科倫坡博物館裏那枚馬八兒國的玉印,印文的卷草紋與符牌上的孔雀紋如出一轍,連線條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元史》說楊廷璧曾以符牌交換馬八兒國的‘火珠’,這應該就是那時的交換品。”符牌的夾層裏藏著片曬幹的胡椒葉,葉脈紋路與奎隆港出土的元代胡椒標本完全相同,葉柄處還係著半段紅綢,經緯密度為每平方厘米32根,與泉州清淨寺的幡旗布料一致。
深夜的實驗室裏,程遠對著質譜儀分析沉船出土的穀物。在稻米的峰值旁,突然出現個異常波峰,與馬八兒國墓葬壁畫上的“軍糧”成分完全一致——含有0.2的椰漿脂。“是混合糧!”他翻出林珊找到的《日誌》,回回文記載的“稻椰各半,防渴”正與波峰數據對應,“他們把泉州稻種和馬八兒椰粉混在一起食用,這是為了適應熱帶氣候。”他突然注意到糧袋上的補丁,針腳的走向與楊廷璧文書上的批注筆跡相同,每針的間距約0.8厘米,顯然是使團成員親手縫補的,布料的磨損程度顯示至少縫補過三次。
林新宇在清理船醫艙時,發現個銅製藥箱,鎖扣上刻著“哈撒兒海牙”的名字,字體是元代蒙古文,筆畫中摻著細小的金粉。藥箱的銅質成分顯示含錫量達18,是典型的元代“響銅”工藝,與泉州老君岩出土的銅器完全相同。箱內的藥膏殘留物檢測顯示含有乳香與沒藥,比例為21,與《回回藥方》記載的“辟瘴方”完全吻合。“是第二次出使的醫官遺物!”他指著藥箱內側的波斯文標簽,“至元十八年製——正好是楊廷璧與哈撒兒海牙同行那年。”藥膏裏還摻著少量的沉香,這是俱蘭國的特產,顯然是首航時帶回的,木質纖維與奎隆港出土的元代沉香標本完全相同,含揮發油成分達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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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印學者在聯合實驗室拚合《航海日誌》與沉船文物時,程遠突然注意到貨艙木板的拚接方式很特別。用激光掃描後,三維圖像顯示這些木板組成了“俱蘭港”的地形,碼頭的長寬數據與《島夷誌略》記載的奎隆古港完全一致,誤差不超過三尺。木板的隼卯結構呈“階梯狀”,與泉州宋代古船的“魚鱗式”搭接法不同,顯然是為了適應印度洋的風浪特意改良的。“是港口地圖!”他調出印度的衛星地圖,木板的榫卯處竟與現代碼頭的樁基位置精確對應,“楊廷璧在船板上標記了停泊點——難怪第三次出使能順利靠港。”最外側的木板上,還刻著行小字:“鄭震鑿井於此”,筆跡與《元史》記載的“舟人鄭震”簽名完全相同,捺筆處的分叉特征極為明顯。
盜墓團夥的新據點在斯裏蘭卡被搗毀時,警方搜出了批令人震驚的文物:其中件元代青銅鏡的背麵,用梵文刻著“俱蘭使者”,鏡緣卻鑲嵌著明代的藍寶石。程遠拿著檢測報告指出:“這是用元代使團遺物改的贗品,藍寶石的包裹體顯示是克什米爾產出的,至元年間還沒傳入中國。”但鏡鈕裏藏著的羊皮紙卻是真的,上麵用波斯文寫著“楊公藏稻種於僧伽耶山石窟”,與陶片上的“阻風”記載完全吻合——顯然是盜墓者根據真線索偽造文物,羊皮紙的纖維碳十四年代確為至元十七年,含有的海鹽成分與僧伽耶山附近海域一致。
從盜墓者的審訊錄像裏,程遠發現他們的頭目竟是朱明遠的遠房侄子朱世昌,他聲稱“要把楊家的稻種奪回來,歸朱家所有”。程遠看著審訊室裏那袋被繳獲的古稻種,基因序列與僧伽耶山石窟的標本完全相同,“他根本不懂,”程遠對張瑜說,“這些稻種從來不屬於某個人,楊廷璧在《航海日誌》裏寫得很清楚——‘稻者,天下之糧也’。”
次年旱季,中斯聯合考古隊在僧伽耶山石窟展開發掘。程遠的洛陽鏟剛探入地下五米,就帶出片帶釉的瓷片,釉色青中泛灰,是典型的元代景德鎮窯特征,胎土中的鋁含量為23——這種“高嶺土”成分與泉州出土的楊廷璧使團瓷器完全一致。往下清理時,整座藏經洞漸漸顯露出來:呈半月形,長約十二米,寬六米,洞壁的岩畫裏,一半是中國的“北鬥七星”,一半是印度的“二十七宿”,兩種星圖在穹頂交匯成螺旋狀,像極了dna的雙螺旋結構。
陶罐裏的稻種雖已炭化,卻仍能提取出完整的dna,與奎隆沉船出土的稻種序列完全相同,隻是多了組抗黴菌基因——顯然是為了適應石窟的潮濕環境。“這才是楊廷璧首航時的儲備糧。”程遠將炭化稻種放在顯微鏡下,“他們阻風時特意藏起來的,罐底的‘楊’字與市舶司陶片如出一轍。”更驚人的是,洞角的石台上,還放著半塊銅鏡,鏡麵反射的光斑在洞壁上形成的圖案,正好是《楊廷璧航海圖》裏的僧伽耶山航線——原來古人用這種方式記錄方位,銅鏡的曲率半徑經過精確計算,誤差不超過0.5毫米。
張瑜在藏經洞的泥土裏,發現了些散落的銅錢,一半是元代的“至元通寶”,一半是馬八兒國的“方形銅幣”,邊緣都有相同的磨損痕跡,顯然是被同一串繩子穿在一起的。“至元通寶”的錢文是八思巴文,與泉州出土的官鑄錢幣完全相同;馬八兒銅幣的正麵是梵文“吉祥”,背麵是船紋,與《島夷誌略》記載的“馬八兒國錢”完全吻合。“是貿易的證據!”她指著銅錢上的鑿痕,“楊廷璧在僧伽耶山時,曾用中國銅錢兌換當地貨幣,這些鑿痕就是兌換標記,每枚銅錢的鑿痕數量正好對應兌換比例——一枚至元通寶換三枚馬八兒銅幣。”銅錢的鏽蝕層裏檢測出相同的銅元素成分,證明是用同一處銅礦冶煉的——跨越國界的貨幣,竟來自同一片土地。
鄭海峰的潛水隊在石窟附近的海域,發現了艘更古老的沉船,船板上的“至元十六年”年號清晰可見。船體的龍骨采用的是印度半島特有的柚木,而肋骨卻是泉州產的杉木,兩種木材的接合處用的是阿拉伯式的銅鉚釘,含銅量達99.5。貨艙裏的絲綢殘片上,用蘇繡針法繡著“楊”字,絲線的材質與泉州出土的使團衣物完全相同,隻是染料裏多了印度特有的茜草紅成分,色譜分析顯示與俱蘭國出土的唐代絲綢染料屬同一譜係。“是首航的補給船!”他對著水下攝像機說,“絲綢裏包裹的胡椒籽還保持著完整的顆粒,與俱蘭國的胡椒標本完全相同——這些航海者,走到哪都帶著家鄉的手藝。”
當程遠團隊將馬八兒稻種與“元爪稻”進行基因比對時,屏幕上的圖譜突然顯示出驚人的相似性:兩者的第9對染色體完全一致,都帶著楊廷璧改良的“耐鹽基因”標記——一段由22個堿基組成的重複序列。“是有意識的傳播!”張瑜調出元代《農桑輯要》的電子版,其中“楊公三變法”的記載,正好解釋了這個基因的來源:“一曰曬種,二曰拌沙,三曰輪作,可使稻種耐鹹鹵。”她指著圖譜上的變異節點,“每次出使,這個基因的穩定性就增強一分,顯然是楊廷璧在三次出使中不斷改良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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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奎隆國家博物館的新展廳裏,楊廷璧的青銅權與俱蘭國的孔雀紋符牌並列陳列,中間的展櫃放著那粒炭化稻種,旁邊標注著“跨越印度洋的種子”。而展廳的另一側,泉州稻種與俱蘭稻種在培養皿裏並肩發芽,根須纏繞在一起,像兩條跨越時空的航線。開幕式上,程遠與印度學者共同按下按鈕,全息投影展現出七百年的稻種旅行:從泉州到僧伽耶山,從馬八兒到俱蘭,最終長成如今的“楊公稻”,穀粒上的紋路同時顯現出漢文與回回文的“豐收”字樣。
朱明遠特意從泉州趕來參加開幕式,他帶來了家族珍藏的《楊氏宗譜》,其中記載“廷璧公三使俱蘭,攜稻種歸,分與朱紡後裔種植”。將宗譜記載與基因圖譜對比,發現泉州現代水稻中,有17的品種含有楊廷璧改良的“耐鹽基因”,證明這段農業技術的傳承確非虛言。“原來我們朱家世代種植的水稻,早就和楊家的稻種融為一體了。”朱明遠看著培養皿裏纏繞的根須,突然對程遠說,“之前是我狹隘了,這些種子從來不分你我。”
返航的前夜,程遠在甲板上鋪開《楊廷璧航海圖》的複刻本。海風掀起紙頁,露出夾在裏麵的照片:他和張瑜站在僧伽耶山石窟前,背景是元代藏經洞與現代試驗田,遠處的海麵上,落日把波光染成金紅色,像極了楊廷璧第三次出使時看到的晚霞。“你看這稻浪的走向。”張瑜指著照片裏的穗頭,每穗的顆粒數都在120粒以上,穗軸的彎曲角度約30度,“和航海圖上的航線完全重合,是巧合嗎?”程遠調出衛星雲圖,發現印度洋的季風環流軌跡,竟與稻穗的彎曲方向完全一致——原來種子早已跟著風的方向,記住了回家的路。
程遠在航海日誌的最後畫了粒稻種,旁邊寫著:“三次出使,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讓稻種在更多土地上生長。”當船駛過印度洋中點時,他將半片元代瓷片撒向大海,瓷片在浪濤中緩緩下沉,與七百年前沉入海底的楊廷璧使團沉船遙遙相對——瓷片上的“楊”字與沉船木頭上的“俱蘭”回回文在海水中形成奇妙的呼應,就像那些跨越山海的種子,終將在泥土裏、在稻穗上、在每個收獲的季節裏,完成最溫柔的相遇。
船鳴笛起航時,程遠的手機收到條短信,是印度農業部發來的:“‘楊公稻’今年的種植麵積擴大了兩倍,感謝你們讓這段航海史重新發芽。”他望向窗外,現代貨輪正駛過當年楊廷璧船隊經過的航線,船舷的印度國旗與中國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像兩株並肩生長的稻穗,在蔚藍的大洋上搖曳出相同的弧度。鄭海峰遞來一碗用“楊公稻”煮的粥,裏麵加了馬八兒的椰粉和俱蘭的胡椒,味道竟與元代使團的軍糧配方完全相同——這是七百年前那場外交之旅未曾言說的結局,卻藏在每粒種子的基因裏,等待著被發現的那天。
實驗室的燈光下,程遠團隊正在繪製“楊公稻”的傳播圖譜。從泉州到俱蘭,從俱蘭到馬八兒,每個傳播節點都標注著一個日期:至元十六年、至元十八年、至元二十三年。林新宇突然指著圖譜的中心,那裏是印度洋的季風交匯點,“你看這裏,”他說,“所有的航線都在這裏打轉,像個巨大的漩渦,把文明都卷在了一起。”
程遠想起那枚銀符牌,正麵的“宣慰使司”與背麵的孔雀紋,在七百年後終於在稻種的基因裏和解。他拿起電話,打給所有參與過發掘的夥伴:“下一站,波斯灣——楊樞當年遠航的終點,應該也藏著種子的故事。”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夾雜著實驗室裏特有的儀器蜂鳴聲,像風吹過稻田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那些沉沒在海底的商船、鏽蝕在石窟裏的銅錢、被蟲蛀的航海日誌,終將在稻浪的覆蓋下獲得新生。就像楊廷璧三使俱蘭的帆影早已消失在海平麵,但那些隨著季風傳播的稻種,卻在每一季的收獲裏,講述著關於外交與貿易、隔閡與融合的故事——這個故事,還在繼續。
林珊在整理僧伽耶山石窟出土的文書時,發現了一卷用貝葉書寫的《俱蘭使程》,上麵用梵文與漢文交替記錄著楊廷璧第三次出使的細節:“至元二十三年三月,俱蘭王以火珠相贈,廷璧回贈稻種五石,約‘歲輸其新’。”貝葉的纖維中含有俱蘭國特有的檀香木精油,與鄭海峰帶回的沉香標本成分互補,證明是在當地製作的。她將文書與青銅權上的“三”字對照,發現權身的銘文凹槽裏,恰好能嵌入貝葉文書的邊緣——這兩件文物本是一套,青銅權是“信物”,貝葉是“契約”。
“原來他們有過這樣的約定。”林珊將貝葉文書放在紫外線下,顯露出底層的回回文批注:“楊公言,稻種比火珠珍貴,珠可碎,種能生。”這句話讓她突然想起程遠發現的陶片,那些被海水模糊的字跡,或許正是在記錄這份“種子之約”。
程遠團隊在石窟外的岩壁上,還發現了些鑿刻的符號,一半是中國的“天幹地支”,一半是印度的“六十甲子”,組合起來正好是“至元二十三年”的紀年。符號的深度約0.5厘米,邊緣的鑿痕顯示是用泉州產的“麻梨木鑿”刻成的,這種鑿子的形製在市舶司遺址的工匠墓中曾出土過。“是楊廷璧留下的紀功碑。”程遠用激光掃描符號周圍的岩壁,發現有火燒的痕跡,與《航海日誌》記載的“祭海儀式”完全吻合,“他們用中國的鑿子,刻下融合兩國曆法的紀年,這本身就是種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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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程遠把這個發現告訴印度學者拉吉夫時,對方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泛黃的《農業誌》,是18世紀印度學者根據民間傳說整理的。其中記載:“七百年前,有東方使者帶來‘不死稻’,種之則歲稔,其種能識季風,隨洋流而長。”拉吉夫指著書中的稻穗插圖,穗頭上的紋路與“楊公稻”的基因圖譜驚人地相似,“我們的祖先把稻種的故事變成了神話,而你們的發掘讓神話回到了曆史。”
在聯合實驗室的儲藏室裏,林新宇正在修複一件特殊的文物:一個被蟲蛀的麻布袋,裏麵裝著半袋混雜的種子——既有泉州的稻種,也有俱蘭的綠豆,還有馬八兒的椰仁。他小心翼翼地分離這些種子,發現它們的外殼都有相同的齒痕,顯然是被同一種 rodents齧齒動物)啃過。“是自然的融合。”林新宇笑著說,“連老鼠都在幫我們傳播種子。”布袋的麻布纖維裏,還殘留著人的毛發,dna分析顯示同時含有東亞與南亞的基因特征——很可能是位隨團的混血商人留下的。
盜墓者朱世昌的審判現場,程遠作為專家證人出示了一份特殊的證據:將朱世昌盜取的“楊公稻”種子與泉州本地水稻進行基因比對,顯示兩者有92的相似度,證明所謂“楊家私產”早已融入公共種質資源。“這些稻種在七百年裏,早就和各地的作物雜交了無數次。”程遠指著大屏幕上的圖譜,“就像印度洋的洋流,從來不會隻屬於一個國家。”
審判結束後,朱明遠特意找到程遠,將一枚祖傳的青銅鑰匙交給了他。“這是打開朱家糧倉地窖的鑰匙,裏麵藏著從元代傳下來的稻種。”他看著程遠驚訝的表情,補充道,“楊廷璧當年說過,‘種子要在流通中才有生命力’,我想讓這些稻種住進你們的基因庫,讓它們繼續旅行。”
半年後,“楊公稻”與印度“奎隆香米”的雜交種在泉州試種成功。收割那天,程遠、張瑜、鄭海峰、林新宇、林珊和朱明遠都來到了田間。金黃的稻穗在風中起伏,稻粒的形狀既保留了泉州稻的飽滿,又帶著俱蘭稻的修長,煮熟後散發著淡淡的檀香——那是俱蘭國特有的香氣,竟通過基因傳承了下來。
“你聞這味道。”張瑜捧著新米說,“像不像石窟裏的檀香木?”程遠突然想起那卷貝葉文書,上麵記載的“稻種五石”,原來早就把俱蘭的芬芳,種進了泉州的土壤。
鄭海峰用無人機拍下了整片稻田,從高空俯瞰,稻田的輪廓竟與楊廷璧三次出使的航線圖驚人地相似。“是巧合嗎?”他把照片傳到群裏,林珊立刻回複:“不是巧合——我在《俱蘭使程》裏發現,楊廷璧設計的航線,就是模仿稻穗的生長軌跡,‘曲而能達,柔而能剛’。”
林新宇則在稻田間發現了一種奇怪的蝴蝶,經鑒定是印度特有的“稻花蝶”,顯然是隨著稻種一起傳過來的。“連生態都跟著遷移了。”他拍下蝴蝶的照片,“就像當年的使團,帶來的不隻是稻種,還有整個生態係統的記憶。”
當第一鍋用雜交稻煮的米飯端上桌時,所有人都沉默了。米飯的香氣裏,既有泉州稻米的醇厚,又有俱蘭稻米的清香,像兩種文明在舌尖上完成了和解。程遠想起楊廷璧在《航海日誌》裏寫的一句話:“舟楫所至,禾黍自生。”原來七百年前的使者,早就預見了這個結局。
返航的船上,程遠在航海日誌的最後寫道:“三使俱蘭的勝負早已被季風吹散,但那些沉入海底的稻種、刻進岩壁的符號、寫在貝葉上的約定,卻在時光裏生根發芽。所謂外交,從來不是符牌上的文字,而是所有參與者共同培育的種子,在不同的土地上,結出相同的飽滿。”
他合上日誌時,夕陽正透過舷窗灑在書頁上,光斑的形狀像極了一粒正在發芽的稻種。遠處的海麵上,一群海鷗正追逐著船尾的浪花,它們的遷徙路線,與當年楊廷璧船隊的航線完美重疊——原來有些路,無論人類是否記得,自然都會替我們保存下來。
船駛入泉州港時,程遠看見碼頭的廣告牌上寫著:“楊公稻,連接七百年的芬芳。”他突然想起那枚被蟲蛀的麻布袋,時光的侵蝕裏,原來早已埋下融合的種子,隻等著後人用耐心和智慧,讓它破土而出。
實驗室的燈光徹夜亮著,程遠團隊正在破解“楊公稻”的全部基因序列。在最關鍵的第9對染色體上,他們發現了一段特殊的基因,既能抵抗泉州的台風,又能適應俱蘭的高溫,還能耐受馬八兒的鹽堿——是三次出使留下的三重印記。“是環境選擇的結果,也是人類努力的證明。”張瑜的聲音帶著疲憊卻興奮,“就像那些經曆過風浪的使者,最終學會了在不同的文明裏紮根。”
程遠望著屏幕上跳動的基因圖譜,突然覺得那更像一張新的海圖,標注著文明對話的新航線。他拿起電話,打給波斯灣的考古機構:“明年,我們一起去發掘楊樞的沉船吧——讓這粒稻種,沿著當年的航線,繼續它的旅程。”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夾雜著波斯灣特有的椰棗香氣。程遠知道,這場始於三使俱蘭的種子旅程,還遠遠沒有結束。就像那些永遠在海上航行的船,永遠在生長的稻,永遠在書寫的曆史——隻要還有人記得,還有人傳承,就永遠不會落幕。
夜色漸深,基因庫的燈光透過玻璃穹頂,在泉州港的海麵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暈。遠處的貨輪鳴著汽笛進出港口,船上裝載的集裝箱裏,或許就有帶著“楊公稻”基因的新種子,正準備駛向世界的每個角落。而海底深處,那些沉沒的使團商船殘骸上,早已長滿了海草,像給古老的航船披上了綠色的新裝——這,或許就是對“三使俱蘭”最好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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