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反穿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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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但祝虞還是覺得有種飄在半空無法落地的恍惚感。
    電視裏還在放著沒營養的綜藝,哈哈大笑的聲音現在看來簡直就在嘲笑她崩碎的世界觀。
    祝虞恍恍惚惚了許久,才終於將神遊天外的理智拽了回來。
    她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直接出聲打斷了狐之助那一串英文夾雜中文夾雜各種公式,聽上去就十分高大上的話語。
    “你等一下。”
    祝虞發揮自己當年語文高考做現代文閱讀的歸納能力,聲音凝重為狐之助的一大段不明覺厲的解釋做了總結:
    “說了這麽多,你的意思就是,這個遊戲活了對吧?”
    她反手指向坐在沙發上好奇打量周圍的貓眼付喪神,頭疼地問:“——所以才會把本該在遊戲裏顯形的刀劍送到現實?”
    頭上有著紅色奇特花紋的小狐狸人性化地眨了眨眼睛,然後點點頭:“雖然事情真相並不是這麽簡單,但您說得也不算錯——是的,審神者大人,您的本丸活了。”
    祝虞:“……”
    祝虞:“…………”
    她表情空白地看向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的手機。
    被摔出蜘蛛裂紋的屏幕上,薄綠色頭發的付喪神還在盡職盡責地擔當近侍,因為長時間沒有動作,付喪神憂心忡忡地刷出一句語音。
    【兄長!兄長在不在?】
    這是一句純正的日語。
    祝虞和狐之助的對話都在使用中文,一直沒聽懂的淺金發色付喪神在捕捉到熟悉家鄉話的一瞬間便看向了地上的手機。
    他歪了歪頭,眼中有幾分好奇,雖然沒有理解為何弟弟會被困在那小盒子中,但還是笑眯眯說:“おや、弟ですね。”(哦呀,是弟弟丸呢。)
    祝·純種種花家女大學生·虞:嘰裏咕嚕在說什麽,好像在說什麽歐豆豆。
    祝虞:弟弟丸,別等你哥了,你哥現在被我一發入魂拉到現實了!
    事情還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刀劍亂舞ONLINE》是一款被稱為“傳奇耐活王”的刀劍養成模擬遊戲。作為“審神者”的玩家需要率領刀劍男士組成的戰隊,擊敗作為“曆史修正主義者”的敵人。
    普普通通的一天,在b站難得刷到視頻剪輯的祝虞心血來潮,在自己手機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落灰許久的刀劍亂舞,左右閑來無事,便決定回自己爬牆已久的老家上號看一眼。
    ——順帶一提,給她開門的甚至還是髭切。
    玩了許久一直沒有哥哥切的祝虞覺得這是一個開門紅,當下便點進鍛造,讓近侍膝丸資源all350開始鍛刀。
    3:20的時間赫然出現在手機界麵上。
    眾所周知,3:20是太刀的鍛造時間。
    再眾所周知,髭切是一把太刀。
    懷揣著某種興奮忐忑期待,祝虞深呼吸,啪地甩上去一張加速符。
    她看到屏幕大亮,手機中卻沒傳來刀劍的語音。反而現實中,躺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的祝虞眼前忽地被不知從哪來的櫻花瓣淹沒。
    祝虞:“?”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到片片花瓣飄落的中央,肩披白色軍裝的付喪神輕盈地落地,右手按在心口,柔軟甜蜜的茶金色眼眸彎起。
    他開口,笑眯眯說:“源氏の重寶、髭切さ。君が今代の主でいいのかい?”(源氏的重寶,髭切。你就是這一代的主人嗎?)
    祝虞:“……”
    祝虞:“!”
    她的手一鬆,手機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在經過了長達十多分鍾的牛頭不對馬嘴對話後,狐之助憑空出現在兩人的麵前,開始上躥下跳道歉以及解釋。
    按照狐之助的說法,真正的時之政府為了更高效地應對日益繁重的戰事,不得不在各個世界開始尋找擁有靈力的人擔當審神者。
    刀劍亂舞這個遊戲便是他們篩選審神者的一個方式。
    所有注冊遊戲的人都擁有“本丸”,但隻有靈力達到要求的審神者才會真正擁有一個“本丸”,這個本丸與審神者通過遊戲進行鏈接,共同對抗時間溯行軍。
    而祝虞便是此世界的十分之一——珍貴的靈力擁有者。
    祝虞反手指自己:“我擁有靈力?”
    啊?真的假的?
    狐之助點點頭,繼續侃侃而談。
    按照常理,時之政府應當在篩選出真正的審神者後就前往此世界,與審神者辦理入職手續。
    但是此世界的世界意識一直沒有與時之政府談攏交易,於是便一直這麽拖了下來。
    祝虞:“……所以說,難道我一直在給你們時之政府打黑工嗎?”
    狐之助打著哈哈:“當然不是啦審神者大人,您的本丸可是一直在時之政府的登記當中呢!”
    祝虞對這句話保留意見。
    不久前,此世界的世界意識受到攻擊,連帶著審神者與本丸的鏈接也被擾亂,出現了不少bug,甚至還有本丸因此永久失去了和審神者的聯係,成為無主本丸。
    祝虞聽到這裏,拎起狐之助在自己麵前晃了晃:“那我的本丸呢?”
    狐之助:“等、等等,不要晃狐之助!”
    狐之助:“大人的本丸沒有被波及,您的靈力依舊供應著本丸!”
    祝虞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是打黑工,但本丸的刀劍們是無辜的,畢竟是她一點一點肝出來的本丸,刀刀們那麽可愛,她也不想讓他們就此消失。
    “但是您的本丸和時之政府的顯形通道出了問題,”被放下的狐之助乖巧坐著,聲音尖細,“在顯形通道還沒有修好之前,本丸所有新獲得的刀劍都不會顯形在本丸,而是會顯形在您的身邊。”
    祝虞敏銳地覺察出問題:“時之政府沒有和世界意識談妥,那你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狐之助目移:“嘛,就是這樣那樣,然後就暫時來到這裏和審神者大人說明情況啦。”
    ——懂了,偷渡過來的。
    祝虞冷笑:“我就是在給你們時之政府打黑工吧。”
    狐之助:“總、總而言之,在和世界意識談攏之前,就請審神者大人暫且忍耐一下!時之政府是正經政府,我們一定會給您辦入職手續、簽勞動合同的!”
    祝虞對狐之助的後半句話保持懷疑。
    但她沒說,而是視線一轉落到安靜看著他們的付喪神身上。
    似是覺察到她的注視,付喪神對她彎了彎眼眸,樣子很是無辜。
    髭切,源氏重寶之一,一位有著茶金色貓眼、人美聲甜的白切黑付喪神,最大的特點就是永遠記不住自己親弟弟膝丸的名字——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隻是因為他非常惡趣味的性格。
    但是該說不說,付喪神的這張臉就算從二次元放到了三次元,殺傷力也很強呢。
    祝虞重新看向狐之助:“那他該怎麽辦?就隻能先留在我這邊了嗎?”
    雖然很喜歡哥哥切,但紙片人成真帶來的問題可不是隻靠一腔熱愛就能解決的。
    最基本的問題——她一個沒有工作隻有兼職的女大學生,應該怎麽瞞著身邊父母朋友養活兩個人?
    而且還是一個沒有身份證沒有現代世界生活常識的陌生男人。
    ——這跟狗血小說裏麵撿了個來路不明野男人回來的爛俗劇情有什麽區別?
    單是想想就要被她的父母打電話報警上法製節目的節奏。
    狐之助心虛地舔了舔爪子,說:“和世界意識談攏建立快速通道後,您就可以和本丸進行來往。在此之前,髭切殿隻能暫時留在此世界了。”
    很好。
    祝虞心想,年紀輕輕還沒畢業,她就要過上賺錢養男人養孩子(本丸)的社畜生活了呢。
    這是不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本科畢業已有七年工作經驗”呢?
    哈哈。
    真是天選牛馬。
    狐之助眼睜睜看著麵前穿著單薄睡衣的女人露出一個淡淡死感的微笑,偏偏渾身上下散發著像是暗墮了一般的陰鬱氣場。
    不僅它的毛發根根炸起,就連乖巧坐在沙發上的付喪神也敏銳地看了過來。
    ——是生氣了嗎?
    剛剛顯形的付喪神慢吞吞地想了想。
    實際上自顯形到現在,髭切也沒有很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似乎他原本應該出現在本丸,而非這裏。
    雖然那隻小狐狸很困擾的樣子,但髭切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他是為這一代的家主而來的,除家主和弟弟之外的事情,對他而言都沒什麽所謂。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走到了站在客廳中央的女人身旁,像是觀察了她片刻。
    沒人知道他思索了什麽,在一人一狐的注視下,他保持著柔軟微笑,忽然將手搭在了刀柄。
    旋即,出其不意“唰”地一聲抽刀橫斬。
    “哇哇哇!不要斬狐呀!!”
    “等、——橋豆麻袋啊啊啊啊現在是法治社會啊啊!”
    刀鋒的氣流將地上散落的花瓣全部揚起,鋪天蓋地的淡粉色櫻吹雪中,付喪神微微垂眼,聲音輕緩說:“いざ、出陣だね。”
    ——是時候要出陣了呢。
    雖然依舊站在自己的客廳中,祝虞卻依舊怔了一瞬。
    但隻有一瞬。
    下一瞬——
    “阿尼甲你斬狐就斬狐不要斬我的桌子啊啊!”
    “狐也不可以斬呀!”
    兵荒馬亂之後,僥幸撿得一條性命的的狐之助瑟瑟發抖,縮在客廳的另一端,和被沒收刀具的付喪神隔著遙遠的對角線。
    它擠了幾滴狐之助的眼淚,聲音淒慘:“總之,拜托審神者大人了,狐之助一定給時之政府打報告讓他們加速給您辦入職手續的。”
    說完這句話,它把可以和時之政府聯絡的通訊器留下,啪地一聲拍上時空轉換器,打開通道的樣子頗有逃命般的狼狽。
    懷中抱著長長刀具的祝虞:“誒等一下!我怎麽能不讓那些新獲得的刀劍顯形?”
    來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她真的害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還沒畢業就擔上一個犯罪分子同夥的罪名。
    這樣她以後還怎麽考公啊!你們付喪神知不知道現在找工作有多難嗎!
    狐之助的聲音從即將消失的通道中飄來。
    “審神者大人放心,我會把您的命令傳達給本丸的。在顯形通道修好前,您在對戰中撿到的所有刀劍都隻保持本體狀態,不會被喚醒!”
    祝虞鬆了一口氣。
    狐之助離開了,客廳中頓時隻剩下祝虞和髭切一人一刀。
    祝虞偷偷觀察著自己麵前的付喪神。
    祝虞的本丸裏沒有髭切,但她有膝丸。既然有膝丸,她自然也知道一點關於髭切的事情。
    除了永遠“記不住”弟弟的名字外,這是個性格很是超凡脫俗的付喪神。
    ……如今看來說得一點也沒錯。
    祝虞自認為打量的目光很是隱蔽,但對天生感官敏銳的付喪神而言和光明正大盯著他沒有區別。
    淺金色短發的付喪神忽地側過頭,與來不及收回目光的女人四目相視。
    祝虞:“……”
    她尷尬地說:“呃、呃……哦嗨呦。”
    付喪神沒有反應。
    祝虞遲疑。
    “你好”應該是這麽發音吧?她應該沒有說錯吧?
    就在她懷疑自己的時候,付喪神似乎向旁瞥了一眼窗外,然後轉過頭來慢吞吞地說:“こんばんは,當主。”(晚上好,家主。)
    祝虞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但應該就是某種回應吧?
    她“嗯嗯”地點頭,準備先給付喪神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
    髭切饒有興趣地看著女人低頭劈裏啪啦地按著一個方塊,然後向他招招手,他順從地微微俯身,聽到一道沒有什麽感情的女聲從那個方塊中傳來。
    而祝虞看著他的動作,在內心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想:感謝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竟然能讓一個平安京老刀和一個21世紀女大學生對話。
    趁著這個時間,祝虞開始思考今晚該怎麽度過。
    睡一覺倒是沒什麽問題,她如今住的房子是兩室一廳,空閑的那個臥室平日裏沒人住被她當做倉庫使用,但稍微打掃一下就能住人。
    洗漱也可以先用從酒店薅回來的一次性牙刷牙膏等等零碎東西充當,等明天再出去購買。
    至於衣服……說起來,她之前網購不小心買大尺碼的那件衣服,他能穿嗎?
    祝虞正在認真思索著那件衣服被她放到了哪裏,就聽旁邊響起來付喪神的聲音。
    她沒聽懂,但翻譯軟件忠實地逐字逐句地將付喪神的話翻譯在了她的麵前。
    他說:【家主,你在苦惱嗎?】
    祝虞:“呃,還好?”
    付喪神直勾勾地盯著她,或許是因為祝虞平日裏見到的都是黑發黑眼的種花家人,而此時髭切的那雙茶金色的眼瞳在逆光的狀態下,竟然讓她產生一種非人的微妙壓迫感。
    而下一瞬,他彎了彎唇角,風輕雲淡說:【若是讓家主苦惱,便直接將我壓回本體,等到通道修好後再喚醒我吧。】
    他的聲音甚至有幾分笑意:【這樣家主就不用苦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