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反穿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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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睡覺前,祝虞總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有些腰酸背痛。
    這種感覺有種微妙的熟悉,像是生理期的前兆。
    但祝虞算了算日子,覺得大概還得有七八天才會到。恰好今天中午吃完飯她收拾了一遍屋子,所以腰酸背痛應該是這樣才導致的吧?
    懷揣著這一絲僥幸,祝虞沒將其當回事,當天晚上非常放心大膽地入睡了。
    甚至臨睡前她迷迷糊糊地覺得很熱,又摸起遙控器把空調調低幾度。
    於是第二天就發生了悲劇。
    早上八點半,髭切照常來敲家主的門,卻沒聽見任何動靜。
    髭切:“?”
    他又敲了敲門,問道:“家主在裏麵嗎?”
    通常而言,髭切早上七點起床,七點半出門遛彎,八點十分準時到家,敲門叫家主起來吃早飯。
    祝虞的覺很淺,很容易就會驚醒,一般他敲一次門就能得到她的回應。
    雖然有可能因為昨晚的熬夜而不小心又睡過去,但髭切清楚地知道祝虞昨天沒有熬夜,甚至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就打著哈欠睡覺去了。
    按照常理,隻要他再去敲第二次門,也就是八點半左右時,就一定能見到一個睡眼惺忪的家主揉著眼睛打開臥室門。
    但今天顯然發生了什麽突發情況,所以髭切在八點半還是沒見到祝虞從臥室出來。
    隔著薄薄的門板,髭切最後敲了一次門:“家主,我進來了哦——”
    他的手放在門把上,手腕用力,正要將門打開時,忽然聽到從裏麵傳來的虛弱聲音:“等一下。”
    髭切停住動作。
    他沒有鬆開門把手,而是鬆鬆搭在上麵,指尖抵著略顯冰涼的金屬,一種隨時要破門而入的狀態。
    祝虞仰麵躺在床上,在小腹一陣一陣的疼痛中把手背搭在眼睛上,有氣無力說:“你幫我把客廳沙發旁邊櫃子上的醫藥箱拿過來,再倒杯熱水。”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麽疼……
    難道就因為我前天吃了兩根冰棍、昨天喝了點冰涼的小啤酒配著海鮮、開著23度的空調睡覺嗎?
    躺在床上的祝虞內心淚流滿麵,開始每月一次的定期項目:懺悔自己為什麽嘴饞地在生理期前幾天不節製地吃涼的。
    區區兩根冰棍、區區海鮮蝦尾——可惡!
    她懺悔了許久,過了許久才意識到髭切怎麽還沒回來,他該不會是找不到醫藥箱在哪裏吧?
    祝虞內心天人交戰,最後還是尋找布洛芬的念頭占據上風。
    她認命地把手從眼睛上挪開,動了動身體,準備拖著虛弱病體親自去找。
    黑暗當中,一隻冰涼的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胳膊。
    祝虞:“?!”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反手甩過去一巴掌,卻被對方非常迅速地抓住手腕憑空攔住。
    冰涼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腕內側,黑暗當中她看到了一雙茶金色的眼眸,微微亮著光,像是夜行的貓科動物一般蹲在她的床頭。
    “家主不認識我了嗎?”某個神出鬼沒的付喪神歪了歪頭,表情純良無辜地說。
    祝虞稍微用了些力氣從他的手中掙紮出來,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上,聲音有氣無力:“你怎麽走路都沒聲的……好好說請求再進家主的房間啊……”
    髭切額前的碎發被她拍得有些淩亂,他也沒在意,隻在碎發紮到眼睛的時候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看在祝虞眼中就是麵前的付喪神被她罵了之後竟然莫名其妙地wink了一下。
    祝虞:“……”
    她心中非常有吐槽欲,比如說都什麽時候了你家主我都要疼死了你怎麽還在媚主之類的話。
    但她真的要疼死了,語言係統遭受重傷,於是隻向他伸了伸手,言簡意賅:“醫藥箱。”
    髭切把醫藥箱遞給她。
    臥室裏窗簾緊緊拉著,隻從縫隙中泄出微弱的光亮。
    祝虞借著昏暗的光摸索著找到布洛芬,就著髭切剛剛幫她倒的熱水仰頭咽下去。
    髭切看著她的動作,目光在她沒什麽血色的唇上淺淺停留,繼而看了一眼她不自覺按在小腹上的手:“家主生病了嗎?”
    祝虞伸長手臂把空調調高幾度,神色懨懨地說:“沒有生病。”
    又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更何況如果他們長期生活在一起,也一定能發現她每個月都要來這麽一遭,祝虞幹脆就簡單向他解釋了一下什麽是人類女性的生理期。
    說完這些,她眼神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蹲在床邊的付喪神:“這幾天老實點,不許忽然突發奇想,別折騰我。”
    髭切無辜地看著她:“家主在說什麽?”
    “也別裝聽不懂,”祝虞幽幽說。
    髭切:“家主這幾天要一直躺在床上嗎?”
    祝虞:“……”
    你知道你這個話題轉移得很生硬嗎阿尼甲?
    她歎了一口氣:“不用。我一般隻會疼兩天,之後就沒事了。”
    好在現在是假期,她想躺就躺想擺爛就擺爛,不用在冰天雪地裏頂著生理期的劇痛跨越半個校區去上課。
    祝虞看了一眼手機,對髭切道:“你不是要去上課嗎?怎麽還不走?”
    髭切看起來竟然有些遺憾:“誒……還要去上課啊。家主不需要照顧嗎?”
    他這幅樣子讓祝虞幻視上早八前躺在床上瘋狂給自己找借口試圖翹課的自己。
    果然無論是人還是刀,能摸魚擺爛的情況下都不會想上課。
    因為太過熟悉,所以她忍住笑了一聲,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故作嚴肅說:“別找借口,快走啦,你要遲到了。”
    付喪神被她轟出了臥室,沒過一會兒她聽到了家門打開又關上。這次似乎是為了證明“我走路和開門是有聲音的”,所以動靜比往常更大一些。
    怎麽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這麽較真啊。
    祝虞不理解。
    她躺在床上又玩了一會兒手機,感覺藥效起作用、小腹沒那麽疼了才緩慢起身。
    起床後第一件事是把弄髒的床單和衣服換下來清洗,剛剛弄上的痕跡很容易就能洗幹淨,但再放一段時間可就不一定了。
    這都是祝虞的血淚教訓。
    她換好新床單,又吃了個早飯,再稍微學習一會兒,磨磨蹭蹭地就到了快中午的時間。
    但髭切卻還是沒回來。
    祝虞感到疑惑,正準備打個電話問他一下,張教練就先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她接電話前看見這個備注就心中一跳,滿腦子都是“完了,該不會是髭切闖出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了吧”,接起電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直到張教練茫然地“啊?”了一聲,解釋說他有個學生最近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比賽,想要讓精通刀術的髭切幫忙看一看、稍微指導一下,會記代課費用走公賬,問她可不可以。
    不是通知她去撈人就好。
    祝虞鬆了一口氣,爽快應了下來,但還是提醒道:“他們日本人的語言表達風格和我們不太一樣,髭切有時候說話可能比較奇怪,您不用在意,都是他瞎說的。”
    她的本意是說髭切有時候會笑眯眯地說些可怕的話,提前打好預防針,防止不明真相的張教練真的把這個滿嘴“斬鬼啊”、“砍下一條胳膊啊”的付喪神抓去局子。
    到時候就算他沒犯罪,人家一查身份證就會發現這是個黑戶,那可就完蛋了。
    但張教練顯然又誤會了什麽。
    他中氣十足補充:“你放心,這個學生我很熟,是個單純老實的小孩,絕對不會多問什麽,髭切兄弟的身份絕對不會暴露。”
    “……”祝虞心想這離譜的熱血少年番劇本都八百年過去了怎麽還沒被戳穿,但她懶得再過多解釋了,幹脆就嗯嗯啊啊地胡亂應了下來。
    家裏隻有一個人,還沒有人幫忙刷碗,祝虞腰酸背痛也懶得再自己做飯,幹脆中午點了外賣。
    她以為這個指導應該一兩個小時就能結束,結果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張教練又給她打了個電話,這次是說可能要多耽誤一些時間,因為在髭切的指導下他覺得小孩打得狗屁不是,需要再鑽研一下。
    祝虞心想小孩的這個參考標準是不是有點太高了,但她畢竟不是人家的指導老師,問過髭切後對方表示家主說的都行,於是祝虞也就同意了。
    張教練包了髭切的午飯和晚飯,祝虞依舊不想一個人做晚飯,隻隨便吃了點墊了墊肚子。
    吃完飯,她坐在客廳裏,忽然覺得有種不知道幹什麽的茫然。
    家裏是不是太安靜了。
    她打開電視,調出自己之前閑暇時在看的綜藝。
    電視屏幕上的藝人誇張地大笑,祝虞盯著他們嘴角的弧度,卻覺得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
    放了沒一會兒,祝虞又覺得綜藝節目的熱鬧反而讓客廳顯得更加空曠。
    她按下靜音鍵,感覺主持人和嘉賓們頓時變成了一群滑稽的啞劇演員,在無聲中手舞足蹈。
    祝虞抱著自己的腿坐在沙發中發呆。
    人的習慣實在是一種很可怕的特性。
    髭切其實也不是非常活潑話癆的付喪神,但他的存在感很強。即便是不說話、隻是單純地坐在那裏祝虞的目光就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他的存在就像是藤蔓一樣悄然生長,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日常縫隙中悄然紮根,最終緩慢結成一張無形的網,成為理所應當的習慣。
    她想著想著,不知是不是生理期的影響,慢慢覺得困倦。
    電視屏幕的畫麵漸漸扭曲,下方魚缸的輕微水聲漸漸抽離,世界在她的眼中一點一點變暗。
    於是等到髭切踩著夜色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抱著靠枕、蜷縮在沙發上已經睡過去的家主。
    他眨了一下眼睛。
    這一次開門的聲音沒有讓她驚醒。髭切無聲無息地走過去,身體擋住頭頂燈光,一部分的陰影籠罩住蜷縮在沙發上的少女。
    她顯然沒意識到有人站在自己麵前,額頭抵著抱枕,蹭亂的發絲纏在臉頰邊,眉頭不自覺地輕輕皺著。
    被她握在手中的手機一點一點滑落,眼見就要砸落地板的那刻被付喪神伸手一撈,貓一樣敏捷無聲地在半空中接住。
    他垂眼看了一眼,被手指觸碰喚醒的鎖屏上是幾條沒點進去的消息——他發過去的消息她並沒有看到。
    他把手機放好,沒有叫醒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發呆。
    看著看著,不知是不是角度原因,他忽然發現少女散亂的領口與肌膚交界的地方,似乎有一點模糊的黑色印記。
    像是陰影,也像是什麽圖案的線條,顏色很淡,蟄伏於鎖骨下方、接近心髒的位置。
    是什麽呢……?
    髭切發散思維想著,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有點躍躍欲試的想法。
    在他思索間,祝虞似乎是在睡夢中感覺到什麽,她皺了皺眉,身體更加蜷縮,鬆鬆搭在沙發邊緣的手指無意識地收回,想要去按自己的肚子。
    ……在痛嗎?
    最開始的思考被他輕巧地拋之腦後,髭切撐著腦袋想了想,索性替她伸手,蓋住了她的小腹。
    但這個動作讓祝虞驚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的首先是一片淺金色的光暈,而後那道光暈移動了一下,又替她擋住了頭頂更加刺目的光亮。
    剛剛醒來的大腦混沌,祝虞甚至都沒分清這是白天黑夜,以為他來叫自己吃早飯,於是帶著剛睡醒的鼻音說:“你怎麽又不敲門就進我的房間呀……”
    “嗯……抱歉?”髭切說。
    祝虞在他的聲音中漸漸回神,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小腹上不屬於自己的輕微壓迫感,稍涼的溫度透過單薄睡衣壓在肌膚上。
    她低下頭,發現對方正保持著半跪在沙發旁邊的姿勢,手掌隔著衣物貼在她的小腹上,有點笨拙地輕輕揉著。
    祝虞不自在地向後縮了縮,躲開他的觸碰,想說他逾矩了,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你的手太涼了。”
    髭切像是才意識到這點一樣慢吞吞地收回手,很快又把一杯溫熱的奶茶塞到她的手裏:“這個是熱的喔。”
    祝虞終於清醒過來。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拿著奶茶看了幾眼,又遲疑地看向髭切:“你買的?”
    髭切點頭。
    祝虞拿出手機劃開,發現確實有一條半小時前完成的支付記錄。
    她看了看奶茶的名字,然後才戳開喝了一口,暖融融的味道化在嘴裏。
    她一邊喝一邊問道:“為什麽想起來幫我買這個?”
    “聽說人類女性生理期的時候應該喝點熱的?”他回憶似地說道。
    祝虞:“誰告訴你的?”
    這樣問道,但她心中其實有了答案。
    果然下一刻,祝虞聽到髭切尾音輕快上揚的聲音:“張教練還有助教小姐說的。”
    他指了一下祝虞拿在手裏的烤黑糖波波牛乳茶:“助教小姐說家主喝這個會開心一點。”
    祝虞咬著珍珠,心想那你買的挺對的,我的確是生理期時喝點高糖高熱量的東西會比較高興。
    就是不知道髭切是怎麽問的,該不會是直接說如果家主生理期肚子疼應該要怎麽樣吧?
    她想了想,又自暴自棄放棄了思考。
    算了,反正再不過就是她多了一個喜歡玩主仆play的男朋友,荒謬離譜的劇本都那麽多了,還差這一個嗎?
    她喝著奶茶,又問了問他指導的那個小孩的事情,髭切都用他特有的說話方式回答了。
    比如“是個很有活力的孩子”、“像剛長出乳牙的小狗,抱著竹刀搖搖晃晃的,很努力地想露出獠牙”、“但是一推就倒了哦?”
    祝虞:“小孩子嘛,不要太苛求什麽啦。”
    髭切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再說什麽,但卻被一道急促的鈴聲打斷了。
    祝虞低頭看自己的手機,髭切慢了半拍也看自己的手機——鈴聲並不是他們兩人的手機發出的。
    三秒鍾過去,祝虞忽然恍然大悟地睜大眼睛,急匆匆地跑進臥室。
    ——是時之政府的之前留下的通訊器。
    這個時候,會有什麽事?
    懷揣著這個疑問,祝虞接通了通訊。
    兩分鍾後,髭切看到祝虞神情恍惚地走出門。
    他觀察著她的表情:“像是有大事發生了呢,家主。”
    祝虞一時沒意識到是他在說話,隔了好半晌才恍惚著點頭:“確實是大事……”
    髭切輕輕挑起眉,聽到她說:
    “——狐之助說可以和本丸通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