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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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發突然,很多人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畢竟光天化日下,誰能想到有人刺殺朝廷命官?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刺客腳速極快,眨眼功夫已經到了門台下,一躍而起,手臂伸直出去,那把短劍也就徹底暴露出來。
    短劍鋒利,劍尖直朝著年輕的紫袍官員胸口刺去,下一瞬便會血濺當場……
    千鈞一發間,一名身手矯健的侍衛斜刺裏殺出,一柄鋼刀硬擋住刺客短劍。金屬刺耳的撞擊聲響起,兩人便纏鬥在一起。
    顯然刺客的身手差一些,很快便不敵,被侍衛一腳狠狠踹去地上。
    刺客一口鮮血噴出,卻仍不放棄,用盡力氣將短劍擲出,目標還是紫袍官員。
    安明珠親眼看著這一切,整個人僵在那兒。
    她看見褚堰仍舊高高站在門台上,麵上毫無慌張,哪怕麵對飛來的短劍,他亦隻是身形輕巧一側,任那劍刃擦著手臂而過。
    場麵開始混亂,官差們迅速往四下擴散查看,警惕著再有人刺殺他們的大人。
    而褚堰也有了動作,他並不是急著離去,而是大步走向刺客,沒有一絲停頓,抬腳朝刺客的臉重重踢去。
    刺客又是一口血吐出,跟著出來的,還有幾顆牙。
    武嘉平蹲下,撿起一顆來查看,遂對著褚堰點頭:“大人,有毒。”
    眾人已經明白,是這刺客在口中含了毒藥,事情若失敗,便咬毒自盡,隻是沒想到給事中大人早已料到,將刺客的一口牙給打落。
    官差已經衝到圍觀的人群前,吆喝著驅趕。
    “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退散!”他們拔出佩刀,警告著在場的人。
    安明珠隨著一群人往後退,目光穿過麵前官差的肩膀,她看到褚堰往這邊看。
    也隻是簡單地一眼,隨後他便與手下交代著什麽。那位水部郎中也不嚎了,麻木的癱在哪裏。
    離開巷子,安明珠已經沒什麽心思買點心,拉著尹瀾上了馬車。
    馬車走出一段路,尹瀾依然後怕的捂著胸口:“以前不知道,這辦案如此凶險,朗朗乾坤下,竟有人敢刺殺朝廷命官?”
    安明珠嗯了聲。
    “表姐別擔心,表姐夫他沒事。”尹瀾安慰一聲。
    安明珠輕輕頷首,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笑:“我沒事。”
    嘴上這樣說著,可是胸口卻還砰砰跳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就大喊出聲提醒,幀幀畫麵在腦海中浮現。褚堰大步去刺客麵前,將對方牙齒打掉……
    她不曾見過這樣的他,或許她與他關係冷淡,但是一直以為他是秉節持重的讀書人,沒想到他也會對人動手,而且動作狠準有力。
    也可能,她真的不曾知道真正的他是怎樣的。她自以為的他,一直是幾年前的那個影子吧?
    將表妹送回了弘益侯府,安明珠回了褚府。
    一進門,管事便告訴她,說是安家那邊來人了,正等在前廳。
    安明珠皺眉,安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人過來,怎麽能讓她不多想?
    她將下人們支開,自己去了前廳。
    來人是安老夫人身邊的章媽媽,見了安明珠忙彎腰施禮:“奴婢見過明姑娘。”
    安明珠站在那人前,笑道:“什麽事還要勞煩章媽媽親自跑一趟?”
    “是老夫人想姑娘了,讓我送些好吃的給姑娘。”章媽媽指著一旁的食盒和兩個竹筐。
    安明珠道聲讓祖母掛記著,便等著人接下來的話。她當然知道,並不是隻來給她送些東西,還有另外的事。
    這位章媽媽明麵上在祖母跟前伺候,實則是祖父安賢的人,一直放在祖母身邊,正是為了方便行事。
    果然,章媽媽也不廢話,見四下無人,便道:“炳州案子有一份名單,在褚姑爺手裏,如今牽扯到京城了。安家清貴,自然不會沾染那些,就怕有些人趁機來抹黑,姑娘且找到那名單,看看上麵名字,家裏也好有個數。”
    安明珠聽下來,心裏發涼。這水部郎中才出事,家裏就來人問她要什麽名單。
    她是見過那本名冊,可如今在褚堰手裏,她能有什麽辦法?
    見她不語,章媽媽又道:“明姑娘該明白,一榮俱榮,有人想對安家不利,沒有一個安家的人能獨善其身。自然,家還是安安穩穩的好,大夫人可以安心養病,元哥兒也有好前程不是?”
    有些話不算明著說出來,偏偏讓人心裏再清楚不過。
    讓安明珠明白,她的一切是跟安家綁在一起的,母親和弟弟要想過得好,她就得聽話……
    這時,外麵傳來說話聲。
    安明珠看出去,見是褚堰回來。她臉色一白,沒想到他這麽快回來,章媽媽還在這兒。
    章媽媽倒是個經曆過事兒的,自然的上前去跟褚堰行禮,說明來意,而後便離開了褚家。
    安明珠站在前廳,好似沒了氣力,一動不動。
    褚堰走進來,見她眼神木木的,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沒看:“夫人。”
    他喚了一聲,那張略蒼白的臉才緩緩抬頭,與他對上目光。
    “你回來了?”安明珠開口,聲音沒什麽力氣。
    說完,她便轉身,從他麵前離開,像之前的許多次那般。
    褚堰也沒說什麽,眼看著她繞過自己,走出門去。
    “她怎麽了?”他問,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
    武嘉平跨過門檻,走進來:“自然是被刺客嚇到了。”
    褚堰看著空蕩的堂門,似乎也覺得如此。安相的孫女兒嬌生慣養,享盡榮華,哪見得過流血打鬥?
    “說起來幸虧夫人那一聲喊,不然我還真攔不下那刺客。”武嘉平道,看著自家主子,“就算她姓安,可既然嫁人了,自然是向著大人你的。”
    褚堰不語,看了眼安家送來的那堆東西。
    。
    夜裏,安明珠睡不著。
    房中實在太悶,幹脆披了一件鬥篷,獨自在府中溜達。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已經休息,所以很是安靜。
    不知不覺的,她走到了褚堰的書房前。他這兩日都沒有回府,聽說往刑部裏跑得多,不難猜是在辦水部郎中的案子。
    如今的書房靜靜矗立在黑暗中,沒有一點兒燈火,更沒有人在。
    安明珠想抬腳向前,手心不由攥緊,如果那本名冊在裏麵,她進去看兩眼記下名字……
    心口開始急促跳著,可雙腳仍定在原處。
    身旁的那叢青竹颯颯作響,她深深吸了口涼氣,來舒緩胸口的悶意。
    她明白,若真的進了書房,便是和褚堰徹底決裂,坐實了他對她的看法,她是安家安排的一個細作而已。
    可是不做,安家那邊怎麽交代?她大約能猜出,若是褚堰損害到安家的利益,安家定然也會對付他,可不管他是不是姑爺。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小小一聲歎息,她終是沒進書房,尋思著另想一個辦法。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沒辦法回頭。
    安明珠做了決定,便往回走。才走兩步,就看見前方一個人影慌慌張張的跑來。
    她仔細辨認:“蘇禾?”
    人影當即站住,在兩丈以外:“夫、夫人。”
    的確是蘇禾,安明珠放心下來,走上前去:“這麽晚還不睡?”
    “這就回去了。”蘇禾回了聲,低著頭。
    安明珠看人沒穿厚衣,又好似聽見她吸了下鼻子:“你不舒服?”
    “沒有,”蘇禾搖頭,“去給譚姨娘送糖粥,走得急沒穿外衫,有些冷。”
    安明珠想這譚姨娘也是愛折騰人,都這個時候還吃什麽糖粥,便道:“趕緊回去吧。”
    蘇禾稱是,遂往自己住處走。
    安明珠站在原地,看著人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總覺得蘇禾的腳有些跛,也不知是不是天黑崴著了?
    。
    快到安老夫人壽辰了,安明珠知道,到時候便是自己要交出名單的最後時限。
    而水部郎中的案子,外麵根本聽不到風聲。
    這日過晌,安書芝來了褚府。
    姑侄倆坐在前廳喝茶,安明珠看出來姑母心情很好,一猜便知是和尹瀾親事有關。
    安書芝也不掖著,笑得彎了一雙眼睛:“我又特意讓人去試了他,人品是真的好,沒有京城富家子弟的那些壞毛病。”
    “姑母說的我都好奇是什麽樣的好人物了。”安明珠端著茶盞。
    “會讓你見到的,”安書芝一臉神秘,轉而又道,“我還有個好消息,關於你的。”
    安明珠小抿一口茶,實在想不出自己會有什麽好消息:“是什麽?”
    安書芝湊近道:“年底,你外祖會回京。”
    聞言,安明珠愣住,外祖父回京?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姑母,見對方點頭,心中的歡喜遂不受控製的蔓延開。
    這當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送走姑母後,安明珠坐在美人靠上,捏著手指算年底的日子,是否鄒家人已經在路上了。
    褚堰回來,就見到妻子一個人坐在遊廊裏,手裏捧著碟點心,也不怕冷。
    “回來了?”安明珠看到他,遂站起來。
    而他,也正好到了她跟前,嗯了聲算回應。
    安明珠心情好,見他瞅著碟子,朝他一送:“很好吃,你嚐嚐?”
    見此,褚堰眉頭蹙了下,而後抬手端上碟子。
    安明珠一笑,抬腳離開。
    才走兩步,她又忽的轉身回來,食指指著碟中的一枚花狀糕點。
    “這個,”她嘴角莞爾,若盛放燦花,“是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