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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寧穗後背一僵,頭也沒回的說道:“是我小心眼了。”
話落她逃也似的回了南邊屋子。
趙知學坐在梨木桌前溫習今天的課業,薑寧穗將另一盞煤油燈熄滅放在桌上,看著郎君心無旁騖的學習,她不好打擾他,等裴鐸打好熱水回屋,她才拿著木盆去灶房盛熱水洗漱。
等薑寧穗忙完,趙知學方才合上書籍。
見郎君揉著酸乏的脖頸,薑寧穗起身走到他身後,纖細手指輕輕搭在趙知學肩膀為他揉按解乏,她揉按手法極好,正好按壓在趙知學酸痛的點上。
“還是娘子疼我。”
趙知學笑著闔上眼,享受薑寧穗為他揉按的閑暇時光。
他問:“爹娘在家如何?身體可都好著?”
薑寧穗聲音有些氣悶:“二老身體都康健著呢!”
趙知學終於察覺到薑寧穗語氣不對,他轉身握住她兩隻素手:“聽你口氣不大開心,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薑寧穗眼含嗔怪的看著他:“裴公子與郎君同住一個小院,為何不事先告訴我?你還帶我…”她說著,秀美清麗的臉蛋蔓開羞臊難堪:“帶我在裴公子屋裏行那種事,你將我置於何地?又將裴公子當做什麽?”
趙知學還以為什麽事:“原來是因為這件小事跟我生氣呢?”
薑寧穗小臉一窒:“郎君怎能覺得這是一件小事?!”
趙知學握了握她的手:“好好好,是我不對,方才裴弟叫我去他屋裏,也將我好一頓訓,我已經給裴弟解釋過,也賠過不是了。”
他起身帶著薑寧穗走到床邊,拉著她的手摸了摸床褥。
入手一片潮濕,且還是一大片。
薑寧穗詫異抬眸,趙知學解釋:“我晌午不小心將水灑在褥子上,你來那會兒褥子還是濕的,我怕涼著你,才去了裴弟屋子,是我考慮不周,沒事先告訴你裴弟也住在這。”
薑寧穗低下眼睫,下午發生的事再一次浮現眼前。
她抽回手道:“我寧願涼著也不要去旁人屋子行那種事。”
趙知學笑道:“我向娘子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他已說到這個地步,薑寧穗不好再胡攪蠻纏下去,便問趙知學:“裴公子怎麽住在這裏?”
趙知學:“鎮上學堂沒有住宿條件,我恰好看見這邊有間小院租賃,就和裴弟商量了下,平攤租金賃下這間小院。”
床褥還有些潮濕,晚上睡覺自是不太舒坦。
趙知學洗漱完後,讓薑寧穗貼在裏側,他躺在那處還有些潮濕的位置,薑寧穗不願,怕郎君受涼受寒耽誤學業,萬一讓公婆知曉她剛來就讓郎君生了病,指不定怎麽指著她鼻子罵她。
趙知學無法,起身從衣櫃取了自己兩件外袍鋪在潮濕上:“好了,別和我爭了。”
屋裏熄了燈,薑寧穗躺在床榻裏側,睜著眼望著灑滿清輝的窗牖。
乍一換地方,一時半會睡不著。
她感覺到搭在小腹上的手一熱,趙知學側過身,手指沿著薑寧穗手腕蜿蜒而上。
薑寧穗脊背一僵,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又往床裏側貼了貼:“郎君,你明日卯時末就要去學堂,還是早些睡,我來之前,娘特意讓我轉達你,要用功讀書,莫要想些旁的事。”
她知曉郎君的意思。
但她不想,也不願。
上午才有過一次,且眼下裴公子還在隔壁,兩間屋子隻有一牆之隔,一點動靜隔壁都能聽見,她實在做不到跟沒事人似的和郎君做這些事。
趙知學手心一空,身邊人又往牆邊貼了貼。
他無聲歎了下,隻能轉身麵朝上方躺著。
爹娘給他看的這個媳婦哪哪都好,就是太過迂腐木訥,還隻認死理,即便娘交代了讓他用功讀書別想旁的事,但夫妻間的事怎能算旁的事。
隻要他不說,她也不說,誰又能知道?
這邊夫妻兩各懷心思難以入眠,隔壁裴鐸也沒睡。
即便屋裏通了一下午的風,但床榻上仍殘留著女人身上淡淡的氣息。
裴鐸將被褥卷起放在椅上,和衣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他自小跟父親習武,耳力一向極好,隔壁即使關門閉窗,兩人低聲交談的聲音還是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裏。
青年疏朗的眉目幾不可察的蹙了下。
看來,他得重新找個單獨小院搬出去,與他們夫妻二人同住,於人於己都不方便。
翌日一早。
薑寧穗記著郎君和裴公子卯時末就要去學堂,她卯時二刻就起了。
準備洗漱下去灶房準備早飯,誰知一開門先瞧見院裏掛著草白色床衽和衾被,許是洗了沒多久,床衽下滴答了幾滴水漬。
這是裴公子榻上的衾被,她昨天貼身蓋過。
昨天重重包裹著她,密不透風往她肌膚裏鑽的雪鬆香氣息都是裴鐸身上的味道。
薑寧穗下意識看了眼北邊屋子,屋門關著,窗牖半開,她從縫隙裏隱約窺見青年搭在桌沿邊的玉色袖袍,想到昨天的事,薑寧穗臉上又攀上一抹難堪的羞臊。
她慌亂收回視線鑽到灶房裏,洗漱後開始準備早飯。
不多時,灶房外傳來腳步聲。
薑寧穗以為郎君過來了,她給木盆裏添了些熱水,端著木盆笑語嫣然的轉向灶房門口:“郎——”看見踏入門內的人是裴鐸,那聲‘君’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慌忙改口:“裴公子。”
青年身量極高,他今日穿了身玉色交領長袍,玉簪束發,在踏入灶房門時,被光影投射而來的影子一瞬間覆壓在薑寧穗身上。
裴鐸頷首,叫了聲:“嫂子。”
他將一兩銀子放在窗牖旁的桌上:“嫂子,我沒時間去鎮上采買,這一兩銀子你收著,還需麻煩你幫忙采買做飯。”
青年臨了又補了一句:“這是我這個月的口糧費用。”
薑寧穗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銀兩,見過最多的錢也不過是幾十個銅板,就連趙家給薑家的五兩銀子她都沒瞧上一眼。
而且,就裴公子一個人,一個月哪能吃一兩銀子,這一兩夠他吃好幾個月了。
薑寧穗如實告訴裴鐸一兩銀子夠吃幾個月。
青年聞言,淡聲道:“嫂子看著置辦罷。”
等趙知學起來,薑寧穗把這事告訴他,趙知學寬慰道:“沒事,到時他再給夥食費,你先不收就成。”
對於裴鐸一個月拿出一兩銀子的夥食費,趙知學多少有些驚訝。
要知道窮苦人家為了一兩銀子能賣女,他們家為了娶薑寧穗,都大出血花費了五兩銀子,為這事他爹娘私底下沒少埋怨,要不是看中薑寧穗八字旺他,能助他一路高中拔得頭籌,他爹娘也舍不得這筆錢。
裴家是十七年前搬到西坪村的外來人。
裴父說他是走鏢的,他夫人是落魄千金,原來的鎮子被流寇洗劫一空,他們逃難逃到這裏落腳,裴父的確有一身好武藝,時常帶著裴鐸進山打獵,獵到大型猛獸還會給村裏人分食,西坪村無人不說裴氏夫婦恩愛和睦,人好心善。
他比裴鐸年長四歲,說起來他想要讀書考取功名,還是受了裴鐸的影響。
趙知學時常在想,若是他也能有裴鐸那樣一個才識過人的母親,或許他也同裴鐸一樣,小小年紀就得院試第一。
吃過早飯趙知學與裴鐸去了學堂。
薑寧穗在家無事可做,索性將家裏裏裏外外打掃一遍。
她沒去裴鐸屋子,隻把裴鐸窗牖外和屋外清掃了一遍。
院門大開,一聲笑傳進來,緊跟著是一個婦人的大嗓門:“喲,小娘子,你是這家院裏的什麽人?”
薑寧穗捏袖擦了擦額頭薄汗,轉身看向牽著一個孩子進來的婦人,婦人頭發用一根棕色頭巾纏著,穿著栗色直領對襟短襖長褲,身材豐腴,笑起來臉頰有兩個酒窩。
那婦人自來熟的介紹自己,她叫穆花,住隔壁小院,她男人跟商人走船,一年半載回來幾回,她在家守著院子和孩子。
薑寧穗自小沒什麽朋友,在娘家時,天天待在家裏有幹不完的活。
嫁到趙家後,在家裏能說話的也隻有郎君和婆婆,公公好似不太待見她,每每看見她都會從鼻腔裏哼一聲,薑寧穗猜到公公是心疼那五兩銀子,拿她撒氣呢。
她除了打破苦水往肚裏咽,什麽也說不了,還得日日祈求老天爺行行好,再幫她一次又一次,讓郎君拔得頭籌。
如若不然,她以後在趙家的日子怕是生不如死。
穆花是個愛說話的,說話也逗趣,薑寧穗跟她聊了一會,覺得沉悶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穆花問:“小娘子,這院裏住了兩個秀才郎,哪個是你郎君?”
未等薑寧穗說,穆花的兒子忽然一指院外:“秀才公子回來了。”
薑寧穗抬頭看去,是走了有一個時辰的裴鐸。
他怎地提前回來了?
穆花見過幾次這位秀才公子,莫說這條巷子了,就是整個清平鎮都找不到第二個如公子這般模樣極好的男子了。
再瞧薑小娘子,粉麵桃花,精致的鵝蛋臉,彎眉杏眼,皮膚瓷白,笑起來眼裏閃著幾分動人的明豔。
別說,和這位秀才公子還挺登對。
穆花笑道:“小娘子,讓我猜猜,這位就是你郎君吧?”
她嗓門不小,恰巧裴鐸踏門而入。
青年薄薄的眼皮撩起,視線直直落在薑寧穗身上。
對方的眸幽深如潭,那平靜到毫無情緒的一眼愣是讓薑寧穗瞬間頭皮發緊,昨天令人尷尬羞恥的事還沒忘卻,今天又被人誤以為是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