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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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鍾的休憩短暫得如同錯覺,仿佛閉眼的瞬間,喘息還未完全平複,緊迫感便已重新攥緊心髒。窪地裏的雜草沾著淩晨未散的露水,濕冷的氣息順著衣料縫隙沁入疲憊的肌膚,帶來一絲微弱的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王哲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守夜人”、“基石”、“清道夫協議”……這些從“指揮官”口中吐出的詞匯,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在腦海中閃過,都讓他的神經陣陣灼痛,揮之不去。
    他側過頭,目光落在蜷縮在一旁的Cecilia身上。她依舊微微發抖,單薄的肩膀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即便經曆了短暫的休整,那份源自靈魂的恐懼也未曾消散——這無疑印證了“清道夫”的恐怖,是足以讓人心智崩塌的存在。而“指揮官”臨終前留下的那句指令,更像一道沉重的鐵枷鎖,死死套在他的脖子上,每走一步,都感覺肩上的負擔又重了幾分。
    蘇婉清靜靜靠在王哲身邊,她那雙標誌性的血紅瞳孔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目光銳利如刀,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動靜。偶爾視線落在Cecilia身上時,會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對王哲的絕對依賴。她從不在乎所謂的“計劃”,也不關心“基石”究竟是什麽,在她的世界裏,唯一的執念,便是護王哲周全。
    王哲深吸一口空氣,鼻腔裏瞬間湧入雜草的腥氣,還夾雜著遠處隱約傳來的焦糊味——那是之前戰鬥留下的痕跡。他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紛亂,必須盡快理清思路,否則隻會在未知的危險中越陷越深。
    博士知道“守夜人”的存在嗎?她之前將那些黑色士兵稱為“清潔工”,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對“清道夫”的刻意模仿,甚至是技術劣化後的複製體?還有夫人,她讓自己前往“遺落之城”激活信標,那信標與“基石”之間又是什麽關係?是同一物體的不同稱謂?是能找到“基石”的鑰匙?還是……一個足以引爆“基石”的致命開關?
    信息太少,迷霧重重,身邊的人究竟是敵是友,也難以分辨。王哲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遺落之城”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無論前方等待他的是精心布置的陷阱,還是隱藏的真相,這條路,他必須走下去。
    “能動了嗎?”王哲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目光投向Cecilia。
    Cecilia聽到聲音,掙紮著從地上撐起身體,臉色依舊蒼白得像紙,嘴唇毫無血色,但眼中的恐懼似乎被一種麻木的順從取代。她不敢與王哲對視,灰白的瞳孔微微躲閃,低聲回應:“可、可以……主人。”
    王哲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抬起頭,辨認了一下天空中微弱的星跡和遠處山巒的輪廓,最終指向西北方向,隻吐出一個字:“走。”
    接下來的路程,氣氛比之前更加壓抑,連風穿過雜草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王哲不再輕易動用體內的“種子”能量錘煉自身,一方麵是擔心能量過度消耗,後續遇到危險時無力應對;另一方麵,他更忌憚那能量波動可能引來“清道夫”,或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未知存在——經曆過之前的突襲,他不敢再有絲毫大意。他將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警戒和路線選擇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蘇婉清依舊充當著開路先鋒的角色,她敏銳的感知和強悍的戰鬥力,是這支小隊生存的最大保障。每當遇到可能存在危險的區域,她都會率先上前探查,確認安全後才會示意王哲跟上。而Cecilia,則沉默地跟在隊伍最後,或許是出於求生的本能,她不再需要王哲下達具體指令,就會主動調動殘留的、對這片區域環境和路徑的模糊記憶,偶爾指向一些相對隱蔽或安全的小路。她的存在感極低,像個透明人,但那份源於執念和能量依存的“有用性”,卻讓王哲無法輕易將她舍棄。
    偶爾,在穿越過一些布滿荊棘或可能有變異生物出沒的危險區域後,王哲會依照之前定下的“規則”,從體內分出一絲微量的能量,作為對Cecilia的“獎勵”。每一次接收到能量時,Cecilia都會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既有獲得能量補給的極大滿足,又有麵對王哲時的卑微渴求,她會小心翼翼地將能量吸收殆盡,然後變得更加沉默,隻是跟在隊伍後的腳步會更穩一些。
    【係統提示:通過持續的行為規範與穩定“能量投喂”,Cecilia的服從度提升至75%。“能量依存”狀態穩定性維持。其對宿主“規則”的認同度進一步鞏固。】
    三天時間在緊繃的趕路中悄然流逝。隨著距離“遺落之城”越來越近,腳下的土地也逐漸變得荒蕪,原本還算茂密的植被越發稀疏,裸露在外的土壤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用腳一碾,還會揚起細碎的粉末。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類似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氣味,吸入肺中,會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感。遠方的山巒輪廓越發清晰,但始終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塵霾中,顯得陰森而壓抑,仿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
    “遺落之城”,快要到了。
    這天傍晚,夕陽的餘暉被塵霾過濾成慘淡的橘紅色,王哲一行人在一片風化嚴重的岩石區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凹陷處,暫時作為今晚的營地。簡單安頓好後,王哲爬上附近一塊最高的岩石,從背包裏翻出一個之前找到的破損望遠鏡——鏡片上有幾道裂痕,視野有些模糊,但勉強還能使用。他舉起望遠鏡,朝著“遺落之城”的方向望去。
    暮色中,那座傳說中的城市輪廓隱約可見。它完全沒有王哲想象中摩天大樓林立的繁華景象,反而更像是一片巨大無比、雜亂無章的工業廢墟。無數高聳的、鏽跡斑斑的煙囪和反應塔矗立在廢墟中,如同巨人倒下後的墓碑,歪歪扭扭地指向灰暗的天空,有些塔身甚至已經斷裂,傾斜著靠在其他建築上,隨時可能坍塌。城市的一些區域籠罩在不明原因的、帶著暗紫色光芒的霧氣中,霧氣緩緩流動,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整座城市死寂一片,聽不到任何聲響,卻又仿佛有無數雙眼睛隱藏在那些廢墟的陰影裏,正蠢蠢欲動,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這就是“遺落之城”?王哲眉頭緊鎖。這裏既是博士口中布滿敵意“本地人”和特殊變異生物的危險之地,也是夫人讓他激活信標的終點,更可能藏著解開“基石”謎團的關鍵……每一個身份,都讓這座城市變得更加危險。
    他放下望遠鏡,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心悸。這座城市散發出的不祥氣息,比之前經曆過的機場廢墟和編組站更加濃鬱,仿佛連空氣都帶著致命的毒素,讓人不寒而栗。
    王哲正準備從岩石上爬下去,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在岩石區邊緣的一片亂石堆後,有一道微弱的金屬反光一閃而過!那不是岩石或雜草反射的自然光澤,更像是某種武器或裝備經過偽裝後,不小心暴露的痕跡!
    “有埋伏!”王哲心中警鈴大作,大腦瞬間一片清明,他立刻手腳並用地從岩石上滑下,落地的同時壓低聲音,對下方凹陷處的蘇婉清和Cecilia急促示警!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咻!咻!咻!”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那聲音不同於子彈的呼嘯,更像是某種利器劃破空氣的銳響!王哲定睛一看,隻見幾支帶著倒鉤的弩箭從暗處射來,箭身上還閃爍著幽藍的能量光芒!弩箭分別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射出,精準地封鎖了他們藏身的凹陷處,覆蓋了所有可能閃避的角度!
    速度快得驚人!
    “躲開!”王哲來不及多想,大吼一聲的同時,猛地向側方撲倒!
    蘇婉清的反應比他更快,聽到示警的瞬間,她的身影化作一道血影,瞬間衝到王哲身前,將他死死按在地上,用自己覆蓋著骨甲的後背擋向射來的幾支弩箭!“噗噗噗!”弩箭狠狠撞在她的骨甲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箭頭上附著的幽藍能量瞬間炸開,化作細密的電弧,順著骨甲蔓延開來,讓蘇婉清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一麻,但她依舊死死護著王哲,沒有挪動分毫。
    而另一邊的Cecilia,卻沒能完全避開。一支弩箭擦著她的手臂飛過,鋒利的倒鉤瞬間帶走了一小塊皮肉,鮮血立刻湧了出來。更可怕的是,箭頭上殘留的幽藍能量沾到傷口後,立刻開始向周圍蔓延,所過之處,皮膚迅速變成不正常的藍色,還伴隨著滋滋的腐蝕聲,仿佛有某種毒素正在吞噬她的血肉!那不是普通的毒藥,更像是某種強效的能量腐蝕劑!
    襲擊者顯然早有準備,不僅摸清了他們的行進路線和位置,甚至對人員分布都了如指掌!
    是“烏鴉”的人?還是“遺落之城”裏的“本地人”?
    王哲來不及細想,更多的弩箭如同疾風驟雨般射來,密集的箭雨將凹陷處的入口完全封鎖,對方火力凶猛,而且配合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隊伍,完全將他們壓製在了凹陷處,連抬頭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衝出去!不能被困死在這裏!”王哲對著蘇婉清吼道。凹陷處空間狹小,繼續留在這裏,隻會成為對方的活靶子,遲早會被弩箭射成篩子!
    蘇婉清眼中血光大盛,聽到王哲的指令後,她發出一聲尖銳的怒嘯,不再被動防禦,而是猛地轉身,如同出膛的炮彈般,朝著弩箭射來最密集的一個方向衝去!她要強行撕開一個突破口!
    王哲緊隨其後,右手握住腰間的消防斧,手臂肌肉緊繃,斧頭揮舞間,精準格開射向自己的幾支弩箭,金屬碰撞聲在狹小的空間裏格外刺耳。Cecilia也忍著手臂上傳來的劇痛和麻痹感,踉蹌著跟在王哲身後,臉色蒼白如紙,卻不敢有絲毫停留。
    就在蘇婉清的身影即將衝入那片隱藏著襲擊者的亂石堆,即將展開短兵相接的瞬間——
    異變再生!
    他們側前方的地麵突然毫無征兆地炸開!泥土和碎石飛濺,一道巨大的裂縫瞬間蔓延開來!煙塵中,一個龐大的身影猛地鑽了出來!那是一隻形似巨型穿山甲的變異生物,全身覆蓋著厚重的暗紅色甲殼,甲殼上還布滿了尖銳的凸起,尾部卻不像穿山甲那般短小,而是拖著一條如同蠍子般的粗壯毒尾,尾尖閃爍著幽綠的光芒,顯然帶著劇毒!它剛一出現,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音震得周圍的岩石都微微顫抖,緊接著,它揮舞著如同挖掘機鏟鬥般的巨爪,不分敵我地朝著蘇婉清和那片亂石堆橫掃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第三方勢力,瞬間打亂了襲擊者的陣腳!原本密集有序的弩箭射擊出現了短暫的混亂,有些弩箭甚至射偏,落在了變異生物的甲殼上,卻隻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跡,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機會!”王哲眼睛一亮,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隻要趁亂衝出亂石堆的封鎖,就能擺脫被兩麵夾擊的困境!
    然而,就在他準備加快腳步,跟著蘇婉清衝出去時,那個剛鑽出來的巨型變異體,似乎突然感應到了什麽。它那對小小的、散發著凶光的眼睛,猛地調轉方向,死死盯住了王哲……身後的Cecilia!
    更準確地說,是盯住了Cecilia手臂上那正在被幽藍能量腐蝕的傷口!
    巨型變異體發出一種混合著貪婪和興奮的嘶吼,聲音中充滿了渴望,它竟然放棄了眼前近在咫尺的蘇婉清,也忽略了亂石堆後躲著的襲擊者,猛地調轉龐大的身軀,帶著地動山搖的氣勢,朝著Cecilia猛衝過來!每一步落下,地麵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顯然,Cecilia傷口處逸散出的幽藍能量,對它來說是無法抗拒的美味!
    Cecilia看著那如同小山般朝自己衝來的怪物,灰白的瞳孔裏瞬間被絕望填滿!她體內的能量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手臂上的傷勢,開始劇烈波動,甚至隱隱有再次失控的跡象——之前能量失控的痛苦還曆曆在目,此刻麵對致命的威脅,她連逃跑的力氣都快要失去了。
    前有埋伏的弩箭,後有瘋狂衝來的巨獸!
    Cecilia危在旦夕,隨時可能被變異體撕碎!
    蘇婉清被變異體和混亂的弩箭牽製,暫時無法回援!
    王哲站在中間,一邊要防備著暗處的襲擊,一邊要麵對衝向同伴的巨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他該先救誰?又該如何在這三方混戰的局麵中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