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道中之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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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兩條岔路,像是黑暗張開的兩張嘴,都散發著同樣潮濕、腐朽的氣息。
    夜明珠的光暈,隻能照亮前方數尺的距離,更深處,是化不開的濃墨。
    秦川停下腳步。
    他腦海中的防務圖,隻標注了一條主幹道,並未顯示這裏有岔路。
    是地圖繪製時便已遺漏,還是後來新出現的變故?
    他將夜明珠的光芒,壓得更低,仔細觀察著地麵。
    兩條通道的入口,地麵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淤泥。
    左邊的通道口,淤泥上有幾道淺淺的,幾乎看不清的痕跡。像是車輪碾過,又被水流衝刷了許久。
    右邊的通道,則幹淨得有些異常。
    秦川的目光,在兩個洞口來回移動。
    他伸出手,感受著從兩個洞口吹出的微風。
    左邊的風,帶著一股泥土和草木的清新,雖然微弱,卻很清晰。
    右邊的風,幾乎感覺不到,隻有一股死水般的沉悶。
    生路,在左邊。
    可那幾道淺淺的痕跡,讓他心生警惕。
    黑風商隊既然常年走這條路,必然會留下痕跡。但這些痕跡太陳舊了,不像是近期留下的。
    難道他們後來換了路?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一聲極輕微的咳嗽,從左側通道的深處傳來。
    聲音被壓得很低,還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
    有人。
    秦川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他立刻將夜明珠收回儲物袋,整個人,徹底融入了黑暗之中。
    長劍,無聲地滑入手中。
    他沒有立刻衝進去,也沒有後退,而是像一塊石頭,靜靜地靠在分岔口的石壁上,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通道內,再次陷入死寂。
    過了約莫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是咳嗽,而是粗重的喘息,伴隨著一陣衣物摩擦石壁的沙沙聲。
    一個人,正拖著重傷的身體,在朝這邊移動。
    “誰?”
    一個嘶啞、狠厲的聲音,從通道深處傳來。
    “滾出來!”
    秦川沒有動。
    黑暗中,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也極為警惕。
    “朋友,是城衛軍的雜碎,還是道上的兄弟?”
    那人換了個口氣,聽上去多了幾分江湖氣。
    “城主府的銀麵梟,帶人端了我們的場子。你要是也被追殺,咱們或許可以搭個伴,一起逃出去。”
    銀麵梟?
    秦川的眼神,動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將領。
    看來,那是個在黑石城頗有名號的人物。
    見秦川依舊沒有回應,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媽的,裝神弄鬼!”
    他低罵一聲,喘息聲更重了,“老子受了傷,沒工夫跟你耗。你要是不出來,老子就過去了!”
    腳步聲,再次響起,而且越來越近。
    秦川的身體,微微下沉,做好了隨時暴起發難的準備。
    一道蹣跚的身影,終於從左側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很高大,即便弓著腰,依舊顯得魁梧。
    他的一條手臂,軟軟地垂著,腹部似乎也受了傷,用一塊破布胡亂纏著,有暗紅色的血跡,不斷滲出。
    當他走到岔路口,勉強適應了這裏的黑暗時,他看到了靜立在另一側陰影中的秦川。
    那人渾身一震,另一隻完好的手中,緊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鬼頭大刀。
    “是你!”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震驚與刻骨的恨意。
    是那個刀疤臉。
    黑風商隊的為首之人。
    他竟然沒死在剛才那場大爆炸和火海之中。
    刀疤臉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死死地瞪著秦川,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你這個瘋子!”
    他咬牙切齒地低吼,“你把我的兄弟,我的貨,全都毀了!”
    秦川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鬥笠的陰影下,他的目光,冰冷如水。
    刀疤臉恨歸恨,卻沒有立刻動手。
    他看了一眼秦川身後,又看了看右邊的通道,眼中的凶光,漸漸被一絲理智取代。
    “哼,算了。”
    他喘了口粗氣,靠在牆上,“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城衛軍那幫雜碎,把我們當成了誘餌,你和我,都是他們的目標。”
    “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秦川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嗬,說得輕巧。”
    刀疤臉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條路,這麽好走嗎?你知道這條黑風道,有多少岔路,多少陷阱嗎?”
    他指了指右邊那個黑漆漆的洞口。
    “那裏,是一條死路。走到頭,是一個灌滿了水的深坑,裏麵養著吃人的黑水蛭。你要是進去,現在已經成了它們的晚餐。”
    秦川的眼神,微微一凝。
    刀疤臉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繼續說道:“這條道,是我們黑風商隊花了十幾年,死了幾十個兄弟,才摸索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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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手裏的那份地圖,怕是早就過時了吧?”
    “沒有我帶路,你一個人,走不出這地下的迷宮。”
    秦川沉默了。
    他知道,刀疤臉說的大概率是事實。
    馮源的儲物袋裏,能有這樣一份地圖,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但指望它能囊括所有細節,顯然不現實。
    “你想怎麽樣?”秦川問道。
    “合作。”
    刀疤臉言簡意賅,“我帶你出去,你護我周全。我的傷,比你重得多,一個人,未必能應付路上的危險。”
    “我憑什麽信你?”
    “你沒得選。”
    刀疤臉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齒,“就像我,也沒得選一樣。銀麵梟那家夥,心狠手辣,他布下的局,就是要趕盡殺絕。”
    “我們兩個,誰也別想獨活。隻有一起衝出去,才有那麽一絲機會。”
    秦川看著他。
    刀疤臉的眼神,充滿了狠厲與狡詐。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信任的人。
    但他說的話,卻又是最現實的處境。
    “可以。”
    秦川點了點頭,“你走前麵。”
    “沒問題。”
    刀疤臉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很幹脆地答應了。
    他拖著重傷的身體,轉過身,率先走進了左邊的通道。
    “跟緊了。這裏麵,有些地方的機關,是新設的。”
    他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裏,回蕩著。
    秦川收起長劍,將破法弩重新握在手中,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黑暗中,沉默地前行。
    隻有刀疤臉沉重的喘息聲,和兩人輕微的腳步聲。
    “那銀麵梟,到底是什麽人?”秦川忽然問道。
    他需要情報。
    而這個地頭蛇,是最好的情報來源。
    刀疤臉似乎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愣了一下,隨即冷哼道:“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瘋狗。”
    “聽說他本是邊軍的一個小卒,在一場慘敗中,全軍覆沒,隻有他一個人,帶著半張被燒爛的臉,爬了回來。”
    “後來,不知怎麽就被城主看中了,成了城主府最鋒利的一把刀。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家夥修為高,心思又毒,黑石城裏,沒人不怕他。”
    秦川默默地聽著。
    這些信息,讓他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能被城主如此倚重,這個銀麵梟,絕不會輕易放棄。
    “前麵小心。”
    刀疤臉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地麵上一塊不起眼的青石板。
    “這下麵,是一個翻板陷阱,下麵全是削尖的竹子。要從旁邊繞過去。”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從石板的邊緣,側身擠了過去。
    秦川的目光,落在那塊石板上。
    石板的縫隙裏,確實有翻動過的痕跡。
    他沒有多言,也跟著繞了過去。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通道開始變得寬敞了一些。
    空氣中的臭味,也淡了許多。
    “媽的,這次虧大了。”
    刀疤臉靠著牆,又開始喘氣,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黑色的藥丸,直接吞了下去。
    “幾十年的基業,一晚上,全完了。”
    他憤憤不平地罵道:“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拿了你的靈石,又拿了城主府的好處,兩頭通吃!”
    “要不是老子反應快,從貨車底下的暗道滾了出來,現在也成了一塊焦炭了。”
    秦川依舊沉默。
    他隻是在暗中調息,努力壓製著體內那股越來越狂暴的靈力。
    每一次心跳,經脈都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小子,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刀疤臉的目光,閃爍不定,“能讓銀麵梟親自帶隊來抓你,還殺了馮源那個廢物,你不像是一般的散修。”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秦川淡淡地回了一句。
    “嗬,說得好聽。”
    刀疤臉嗤笑一聲,“馮源那廢物,雖然修為不高,但背靠城主府,油水可是不少。殺了他,你肯定發了一筆橫財吧?”
    “那儲物袋裏,好東西不少吧?”
    他的話語裏,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貪婪。
    秦川的眼神,冷了下來。
    “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隻是好奇,好奇而已。”
    刀疤臉幹笑兩聲,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了,便不再言語,繼續往前走。
    通道的前方,隱約能看到一點光亮。
    不是夜明珠的光,而是一種慘白色的,帶著磷光的幽光。
    同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腐爛的氣味,撲麵而來。
    “到了。”
    刀疤臉的聲音,變得有些凝重。
    “前麵就是‘腐屍潭’,是這條道最凶險的地方。”
    “潭裏,有一種叫‘陰骨魚’的東西,聞到血腥味就會發瘋。我們必須一口氣衝過去。”
    秦川向前望去。
    隻見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是一個冒著慘白氣泡的水潭,那些幽光,正是從水潭裏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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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潭的周圍,散落著大量的骸骨,有人類的,也有獸類的。
    一條隻有一尺多寬的石橋,從水潭上橫跨而過。
    橋麵濕滑,布滿了青苔。
    “準備好了嗎?”刀
    疤臉回頭看了他一眼,“一旦上了橋,就不能停。”
    秦川點了點頭。
    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符籙,貼在身上。
    是一張斂息符。
    雖然效果有限,但能多一分保障,總是好的。
    “走!”
    刀疤臉低喝一聲,率先踏上了石橋。
    他的動作,比之前快了不少,顯然是丹藥起了作用。
    秦川緊隨其後。
    兩人一踏上石橋,下方的水潭,瞬間沸騰了。
    “嘩啦啦——”
    無數條巴掌大小,通體雪白,長著一口細密獠牙的怪魚,從水中竄出,如同離弦之箭,射向兩人。
    陰骨魚!
    “滾開!”
    刀疤臉怒吼一聲,手中的鬼頭大刀,舞成一團旋風,將撲上來的怪魚,盡數斬碎。
    腥臭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
    這一下,仿佛捅了馬蜂窩。
    更多的陰骨魚,從潭中湧出,密密麻麻,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
    秦川沒有用劍。
    他左手一揚,數枚毒針,射入魚群之中。
    那些被射中的陰骨魚,隻是僵硬了一下,便繼續撲來。
    這些東西,似乎對尋常毒素,有很強的抗性。
    他的右手,握著破法弩,卻遲遲沒有激發。
    這是他最大的底牌,不能輕易浪費在這種地方。
    他的身體,在狹窄的石橋上,如同鬼魅般閃躲騰挪,避開大部分的攻擊。
    偶爾有漏網之魚,也被他用劍鞘,精準地敲飛。
    “快!前麵有變故!”
    刀疤臉突然大吼一聲。
    秦川抬頭望去,瞳孔猛地一縮。
    石橋的另一端,出口的位置,竟然被一道厚重的鐵柵欄,給封死了!
    而在鐵柵欄後麵,影影綽綽,似乎站著幾個人影。
    中計了!
    這裏,也是一個陷阱!
    “你算計我!”
    秦川的聲音,瞬間冷到了極點。
    “我算計你?”
    刀疤臉一邊抵擋著魚群,一邊怒吼道:“老子怎麽知道這裏會有埋伏!這鐵門,是老子前幾天才叫人安上的,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肯定是銀麵梟的人,提前到了這裏!”
    他的話,聽上去合情合理。
    但秦川,一個字都不信。
    兩人被堵在橋上,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瞬間陷入了絕境。
    “怎麽辦?”刀疤臉急了。
    “跟我來!”
    他大吼一聲,竟然沒有衝向鐵柵欄,而是一轉身,朝著空洞側麵的一處石壁,衝了過去。
    “這邊還有一條小路!快!”
    秦川的目光,在刀疤臉和遠處的鐵柵欄之間,飛快地掃過。
    他沒有絲毫猶豫,腳尖在橋麵一點,身體如電,不是跟著刀疤臉,而是直衝向那道鐵柵欄!
    “你瘋了!”
    刀疤臉看到他的動作,驚得大叫。
    秦川沒有理會他。
    在衝到鐵柵欄前的瞬間,他手中的破法弩,終於亮起了幽光。
    他體內的靈力,瘋狂地湧入其中。
    “嗡——”
    一道毀滅性的黑色流光,脫弦而出。
    目標,不是鐵柵欄,而是鐵柵欄後方,那幾道模糊的人影!
    “轟!”
    沒有巨響,隻有一聲沉悶的爆鳴。
    鐵柵欄後麵的石壁,連同那幾道人影,瞬間被炸出了一個大洞!
    碎石飛濺,慘叫聲,戛然而止。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那個衝向另一側石壁的刀疤臉,眼中閃過一絲猙獰與得逞。
    他猛地一拍石壁。
    “哢嚓!”
    石壁上,竟然翻開一個洞口。
    而他腳下的石橋,卻在這一刻,轟然斷裂!
    他算準了,要讓秦川和那些陰骨魚,一起掉進腐屍潭!
    可他沒想到,秦川根本沒跟過來,反而用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直接轟開了出口。
    刀疤臉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秦川在轟開出口後,腳尖在斷裂的橋麵上,借力一蹬,身體高高躍起,穿過被炸開的洞口,穩穩地落在了對岸。
    他回頭,冰冷的目光,穿過重重魚群,落在了那個剛從密道裏探出頭的刀疤臉身上。
    “你的路,到頭了。”
    秦川抬起了手中的破法弩。
    弩身上,再次凝聚起點點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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