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故人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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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刺骨。
鬆針劃過臉頰,留下細微的痛感。
秦川的身體,像是一袋被戳了無數窟窿的沙袋,生命力與體溫,正從那些傷口中,無聲地流逝。
他的一半重量,都壓在蘇清衍的肩上。
女子的身軀,看似纖弱,卻蘊含著磐石般的力量。
她的腳步,在崎嶇的林地間,不快,卻異常沉穩。
秦川的意識,在回春丹的藥力與身體的劇痛之間,反複拉扯。
每一次顛簸,都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攪動他破碎的五髒六腑。
那股雪後青鬆般的冷香,始終縈繞在鼻尖。
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清晰感知的,屬於“生”的氣息。
“還有多遠?”
蘇清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依舊清冷。
秦川艱難地抬起頭,視線模糊。
他努力分辨著林木的走向和地勢的起伏。
刀疤臉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
往北三裏,黑鬆林,瀑布……
“快了。”
他的喉嚨裏,擠出兩個沙啞的字。
“方向,沒錯。”
蘇清衍沒有再問。
她隻是調整了一下攬住他腰部的手,讓他靠得更穩些。
秦川能感覺到,她渡入自己體內的那股靈力,從未中斷。
如同一條細細的絲線,勉強維係著他即將崩斷的生機。
這份消耗,對任何一個修士而言,都絕不輕鬆。
她圖什麽?
“受人之托”……
又是誰,能請得動這樣的人物?
無數念頭,在混亂的腦海中翻滾,卻抓不住任何頭緒。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林木漸疏。
一陣“嘩嘩”的水聲,由遠及近,穿透了夜的寂靜。
秦川精神一振。
“到了。”
蘇清衍扶著他,走出黑鬆林的邊緣。
眼前,是一麵斷崖。
月光下,一條銀練從崖頂垂落,狠狠砸進下方的深潭,激起漫天水霧。
正是刀疤臉所說的那處瀑布。
“入口在瀑布後麵。”
秦川用盡力氣,提醒了一句。
蘇清衍點了點頭。
她沒有選擇從潭邊繞過去。
她攬住秦川的腰,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
秦川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便被她帶著,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飄向那道水幕。
冰冷的水珠,劈頭蓋臉地打來。
瞬間浸透了兩人的衣衫。
秦川被凍得一個激靈,渙散的意識,反而清醒了幾分。
水幕之後,別有洞天。
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隱藏在濕滑的岩壁上,剛好能容納一人通過。
洞口內,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
蘇清衍扶著他,走進洞中。
震耳欲聾的水聲,被岩壁隔絕在外,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隻有兩人腳下,踩著碎石的沙沙聲,和秦川沉重而痛苦的喘息。
山洞不深,約莫走了十幾丈,便到了盡頭。
這裏是一處相對幹燥的石室,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幹草。
角落裏,還有一些熄滅的火堆灰燼。
看樣子,刀疤臉沒有說謊,這裏的確是某人的一個藏身之所。
蘇清衍將秦川,小心地放在幹草上。
她沒有急著生火,而是再次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搭在秦川的手腕上。
這一次,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很麻煩。”
她吐出三個字。
秦川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卻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
“死不了。”
“燃血歸元,以精血元氣,換取一時之力。你透支的,是你的命。”
蘇清衍看著他,眸光清冷。
“回春丹,隻能吊住你的命,補不回你的根基。”
“你的經脈,斷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也布滿了裂痕,像一件破碎的瓷器。”
“最棘手的,是你體內那股能量。”
她的手指,輕輕點在秦川的丹田位置。
“駁雜,狂暴,充滿了毀滅的氣息。它在侵蝕你最後的神魂。”
秦川沉默。
這些,他自己最清楚。
那股異種能量,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每一次動用,都是在飲鴆止渴。
“你……”
他看著蘇清衍,終於問出了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
“為什麽要救我?”
蘇清衍收回手,站起身。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
柔和的光芒,瞬間驅散了石室的黑暗,照亮了她那張清冷的麵容。
也照亮了秦川那張血汙斑駁,慘白如紙的臉。
“我說過,受人之托。”
“誰?”秦川追問。
蘇清衍沒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洞口,側耳傾聽了片刻,似乎在確認周圍的安全。
然後,她才緩緩走回,在秦川身旁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三尺的距離。
“你認識一個,叫‘守墓人’的老頭嗎?”
她終於開口。
守墓人!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在秦川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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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雙因為失血而黯淡的眼睛,驟然亮起,死死地盯著蘇清衍。
“你……怎麽知道他?”
那個瘋瘋癲癲,教他一身邪門功法,最後消失在鬼哭嶺的老頭。
那個給了他新生,也給了他無盡麻煩的,所謂的“師父”。
秦川以為,他早就死了。
“他不叫守墓人。”
蘇清衍的語氣,依舊平淡。
“那是他在躲避仇家時,自己取的名字。”
“他在縹緲閣,留有一個名號。”
“‘天機’。”
天機?
秦川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
“他……還活著?”
“不知道。”
蘇清衍搖頭。
“五年前,他來過縹緲閣,留下了一件東西,和一個委托。”
“他說,如果有一天,一個叫秦川的少年,帶著他給的信物,來找縹緲閣,就請我們,出手保他一命,並帶他去一個地方。”
“作為報酬,那件東西,歸縹緲閣所有。”
秦川的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老頭,竟然還留了這樣的後手。
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裏,貼身放著一塊黑不溜秋的木牌,是老頭離開時,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個沒用的玩意兒。
“我沒有去找你們。”秦川沙啞道。
“你沒去找我們,但你出現在了黑石城,還被城主府盯上了。”
蘇清衍看著他。
“黑石城,是我縹緲閣的地盤。你鬧出的動靜,太大了。”
“我們查了你的來曆,查到了鬼哭嶺,自然也就啟動了這個委托。”
原來如此。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不是巧合,是那個瘋老頭,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布下的一顆棋子。
隻是,他自己這顆棋子,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軌跡。
“他……到底是什麽人?”
秦川問。
“一個叛徒。”
蘇清衍的回答,簡單而直接。
“一個背叛了師門,盜走了重寶,被整個正道追殺的……可憐人。”
秦川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老頭教給他的功法,想起了體內那股狂暴的異種能量。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走在一條,與整個世界為敵的路上。
“他去哪了?”
“不知道。”
蘇清衍再次搖頭。
“五年前,他留下委托後,就離開了。從此,杳無音信。”
“有人說,他被仇家找到了,死在了斷魂淵。”
“也有人說,他去了十萬大山,想尋找傳說中的機緣,來彌補自己的道傷。”
“沒人知道真相。”
石室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角落裏的夜明珠,散發著清冷的光。
秦川閉上眼。
腦海中,浮現出老頭那張瘋瘋癲癲的臉。
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時,會逼著秦川,修煉那些痛苦無比的法門。
糊塗時,會抱著一塊墓碑,哭上一整天。
他從未說過自己的來曆。
也從未提過,外麵的世界。
秦川一直以為,他隻是一個被仇家毀了道基,躲在深山裏苟延殘喘的散修。
卻沒想到,他的背後,還牽扯著這樣的過往。
“你身上的傷,必須立刻處理。”
蘇清衍的聲音,將他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回春丹的藥力,撐不了太久。”
“等藥力耗盡,那股異種能量,會徹底摧毀你的神魂。”
秦川睜開眼。
“你有辦法?”
“有。”
蘇清衍點頭。
“但不是在這裏。”
“我需要帶你去一個地方。縹緲閣在黑石城的一處據點。”
“那裏,有壓製你體內能量的‘玄冰玉床’,也有修複經脈的藥池。”
秦川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不是三歲的孩童。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縹緲閣,更不是什麽善堂。
他們既然啟動了委托,必然有他們的目的。
“代價呢?”
他問。
“代價,就是你這個人。”
蘇清衍的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你的師父,天機,當年從師門盜走的,是一篇名為‘噬元魔功’的禁忌功法。”
“那也是你現在修煉的功法。”
“這門功法,可以吞噬萬物靈力,化為己用,霸道無比。但修煉者,也會被異種靈力反噬,最終爆體而亡,無一例外。”
“而你的師父,在交給我們的那件東西裏,留下了他畢生對這門功法的研究,以及……一篇後續的殘卷。”
“他說,這篇殘卷,或許能解決反噬的問題,但他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去驗證了。”
“他希望,縹p緲閣能在他選中的傳人身上,完成這個驗證。”
秦川的心,涼了下去。
驗證。
說得好聽。
說白了,就是拿他當試驗品。
當一隻,用來測試功法的小白鼠。
“如果,我拒絕呢?”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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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死。”
蘇清衍的回答,不帶一絲感情。
“就在這裏,大概兩個時辰後。”
“或者,你也可以現在就殺了我,免得髒了我的手。”
她看著秦川,眼神裏沒有威脅,沒有逼迫,隻有陳述。
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
秦川握緊了手中的劍。
劍柄的冰冷,讓他混亂的大腦,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他想到了銀麵梟,想到了黑石城主,想到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更多的敵人。
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拒絕,他連走出這個山洞,都做不到。
死,或者成為試驗品。
這,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真是,何其可笑。
他掙紮了這麽久,廝殺了這麽久,到頭來,還是別人的棋子。
“嗬嗬……”
他低聲笑了起來,笑聲沙啞,牽動了傷口,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鮮血,從他的嘴角,不斷湧出。
蘇清衍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打擾。
她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等待著獵物,做出最後的決定。
許久。
秦川的笑聲,停了。
他抬起頭,那雙被血色浸染的眸子,重新恢複了狼一般的平靜與狠厲。
“帶路吧。”
他說道。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蘇清衍的眉毛,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說。”
“我要看那篇殘卷。”
秦川一字一句道。
“在你們開始‘驗證’之前,我要知道,我練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不能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別人手上。
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他也要抓住主動權。
蘇清衍凝視著他。
那雙清冷的眸子裏,似乎閃過一絲意外,又或許,是一絲讚許。
“可以。”
她點了點頭。
“這是你應得的。”
她站起身,走到秦川麵前,向他伸出手。
“現在,我們得走了。”
“城主府的搜查隊,已經進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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