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以煞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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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衍的話音,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秦川的耳膜。
山洞外,瀑布的轟鳴依舊。
但此刻,秦川仿佛能穿透那層水幕,聽到遠處林間傳來的,細微而致命的騷動。
火把的光,犬類的吠叫,以及修士靈力波動時,攪起的風聲。
他掙紮著,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才一動,四肢百骸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
一隻冰涼的手,重新攬住了他的腰。
“別浪費力氣。”
蘇清衍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她沒有再給秦川任何反應的時間,半扶半抱著他,轉身就往洞口走。
秦川的身體,幾乎成了一個純粹的累贅。
他隻能將大部分重量,都交付給這個剛剛才將他從棋子變成試驗品的女人。
冰冷的水幕,再次撲麵而來。
這一次,秦川感覺不到寒意,隻有麻木。
回春丹的藥力,正在飛速消退。
他體內的那股異種能量,像一頭被暫時捆縛的凶獸,開始重新掙紮,撞擊著他脆弱不堪的經脈。
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神魂震顫。
“這邊。”
蘇清衍沒有原路返回,而是扶著他,沿著濕滑的崖壁,向另一側的密林鑽去。
她的動作,輕盈而迅捷。
腳下的落葉,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她像一隻幽靈,帶著秦川這個沉重的“屍體”,在夜色與林影的掩護下,無聲穿行。
“他們……有獵犬。”
秦川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
“我知道。”
蘇清衍頭也不回。
“城主府的幽影獵犬,以生魂為食,能嗅到活人的氣息。”
“尤其是你這種,氣血衰敗,魂火將熄的人,在它們聞來,如同最甜美的蜜糖。”
她的話,沒有半點安慰,隻有冷酷的事實。
秦川咬著牙,沒有再出聲。
他能感覺到,蘇清衍帶著他,走的並非直線。
她時而在一棵巨樹後停頓,時而又會俯身,藏入低矮的灌木叢。
每一次停頓,都恰好避開了一道掃過的探查靈識。
每一次隱蔽,都讓遠處巡邏的火光,從他們藏身之處的邊緣掠過。
她對這片山林的熟悉,以及對時機的把握,都精準到了可怕的地步。
這不像是一個臨時的任務執行者,更像一個,常年遊走在刀尖上的獵人。
“縹緲閣……都像你一樣?”
又一次避開一隊城衛軍後,秦川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
“不像。”
蘇清衍的回答,依舊簡潔。
“她們,比我更懂得如何殺人,也更懂得如何救人。”
“我隻負責,處理一些……比較麻煩的‘東西’。”
秦川的心,沉了下去。
東西。
這個詞,讓她說出來,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他,就是那個“東西”。
遠處的犬吠聲,越來越近。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那是城衛軍特製的驅獸香。
“他們要放火燒山了。”
秦川的判斷,很冷靜。
“不。”
蘇清衍否決了他。
“他們不敢。”
“這座山,是黑石城的靈脈節點之一。燒了山,城主會第一個擰下銀麵梟的腦袋。”
“他們隻是在縮小包圍圈。”
她說著,腳步一頓,將秦川藏在一塊巨岩的陰影裏。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倒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均勻地灑在兩人周圍。
一股刺鼻的,類似骨灰的味道,瞬間蓋過了秦川身上的血腥氣。
“這是什麽?”
“死魂灰。”
蘇清衍淡淡道,“用妖獸死後的魂魄,混雜了十幾種草藥,研磨而成。”
“可以隔絕一切生靈氣息。幽影獵犬的鼻子,會失靈。”
做完這一切,她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靠在秦川身邊,與他一同擠在這狹小的空間裏。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秦川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雪後青鬆的冷香,此刻混雜著泥土和死魂灰的味道,變得有些古怪。
他的視線,落在她被月光映照的側臉上。
輪廓分明,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正凝視著遠處晃動的火光,專注而警惕。
“為什麽,是你來?”
秦川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他想知道,這樣一個女人,為什麽會接下這種,近乎收拾爛攤子的任務。
蘇清衍的目光,動了一下。
她沒有看秦川,依舊望著遠處。
“這個委托,沒人願意接。”
她的聲音,比平時,似乎低了一些。
“天機……在縹緲閣的名聲,很不好。”
“他是個瘋子,也是個騙子。所有和他扯上關係的事,最後都成了一團亂麻。”
“而你……”
她頓了頓,終於側過頭,看了秦川一眼。
那一眼,很複雜。
“你是他最後的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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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裏的人,都認為,救你,弊大於利。為一個叛徒的弟子,得罪黑石城主,不值得。”
“所以,你主動接了?”秦川追問。
蘇清衍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她隻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黑暗的林間。
“我欠他一個人情。”
她緩緩道。
“很多年前,我剛入閣的時候,被仇家追殺,是他救了我。”
“他當時,已經叛出師門,自身難保。”
秦川愣住了。
他沒想到,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他救你,就是為了讓你今天,來救我?”
“或許吧。”
蘇清衍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的每一步,都有算計。誰也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麽。”
“這個人情,我今天還了。”
“從現在開始,你和我的關係,隻是委托。”
“我負責帶你到安全的地方,提供治療。你,負責活下來,完成‘驗證’。”
她把界線,劃得清清楚楚。
不帶一絲溫度。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隊城衛軍舉著火把,牽著兩頭焦躁不安的幽影獵犬,從他們藏身的巨岩前,緩緩走過。
獵犬的鼻子,在空氣中不斷抽動,喉嚨裏發出困惑的低吼。
它們似乎聞到了什麽,卻又被死魂灰的氣味所幹擾,找不到確切的方向。
秦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能看清,為首那個城衛軍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
蘇清衍攬在他腰間的手,微微收緊。
一股精純的靈力,再次渡入他的體內,強行壓製住他因為緊張,而開始紊亂的氣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終於,那隊城衛軍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木深處,蘇清衍才鬆了口氣。
“走。”
她扶起秦川,繼續上路。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黑石城的方向。
他們沒有走大路,而是穿行在更加偏僻崎嶇的山道。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泛起魚肚白。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們終於走出了山林。
眼前,是黑石城高大而壓抑的城牆。
城門口,戒備森嚴,盤查的隊伍,排起了長龍。
“怎麽進去?”秦川問。
“不走門。”
蘇清衍帶著他,繞著城牆,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
這裏,雜草叢生,還有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排汙口。
蘇清衍從懷中,取出一塊巴掌大的青銅令牌,在排汙口旁邊的牆壁上,一處不起眼的凹槽裏,按了一下。
“哢嚓。”
一聲輕響。
旁邊的地麵,無聲地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個向下的,黑漆漆的台階。
一股混合著黴味和藥草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跟上。”
蘇清衍沒有猶豫,扶著秦川,走了進去。
身後的石板,悄然合攏。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與寂靜。
這是一條狹長的密道,牆壁上,每隔十丈,便鑲嵌著一顆夜明珠。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現了一道向上的階梯。
推開盡頭的一扇偽裝成書架的暗門,一個雅致潔淨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房間裏,彌漫著濃鬱的丹藥香氣。
窗外,是黑石城內,一條頗為繁華的街道。
這裏,似乎是一家藥鋪的後院。
“到了。”
蘇清衍將秦川,扶到房間中央的一張床上。
那不是一張普通的床。
整張床,由一整塊巨大的,散發著森森寒氣的白玉雕琢而成。
玉床上,刻滿了細密繁複的符文,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從符文中逸散出來,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秦川的身體,剛一接觸到玉床,便猛地打了個寒顫。
但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舒爽感,傳遍四肢百骸。
那股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的異種能量,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間變得溫順下來。
它們被那股冰寒之氣,牢牢地壓製、禁錮在了丹田深處。
撕心裂肺的劇痛,潮水般退去。
秦川緊繃了整夜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
“玄冰玉床……”
他感受著身體久違的安寧,喃喃道。
“它隻能暫時壓製。”
蘇清衍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治標不治本。”
“你的經脈,依舊是破碎的。你的根基,依舊是毀掉的。”
她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秦川。
秦川掙紮著坐起身,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清涼的液體,滋潤著他幹裂的喉嚨。
“我的條件。”
他看著蘇清衍,目光灼灼。
蘇清衍沒有說話。
她隻是平靜地看著他,似乎在評估他此刻的狀態。
秦川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退縮。
他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堅持。
許久,蘇清衍才點了點頭。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枚青色的玉簡。
玉簡上,流轉著淡淡的靈光,顯然設有禁製。
“這就是天機留下的東西。”
她將玉簡,遞到秦川麵前。
“他給這篇殘卷,取了個名字。”
“叫,《以煞煉神篇》。”
秦川伸出手,接過那枚冰涼的玉簡。
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這就是決定他未來命運的東西。
是生路,還是另一條,更快的死路?
他深吸一口氣,將玉簡,緩緩貼向自己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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