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唯餘一片空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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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車組等人在長夜月的引導下,小心翼翼地穿行於那片破碎的記憶之海。
    無數閃爍的碎片從他們身邊掠過,如同冰冷的流星,每一片都承載著一段被割裂的過往。
    在這些斷續的畫麵中,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見證著那個孤獨的身影——白默,或者說,正在逐漸成為“卡默斯蘭那”的他,沉默地埋葬著一位又一位曾經的同伴。
    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有一次又一次將泥土覆蓋在熟悉的容顏上,直至墳塋壘起,如同在無垠的荒原上釘下又一枚標注著“失去”的冰冷坐標。
    一位又一位,一代又一代……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鮮活麵孔逐漸凋零,如同秋日的落葉。
    最終,他的身側,除了自最初便陪伴他的白厄、昔漣等寥寥三人,再也尋不見其他舊識的蹤跡。
    然後,畫麵定格,黯淡,如同燃盡的餘燼。
    卡默斯蘭那再次踏上輪回。
    ……
    第一次輪回結束,第二次輪回開始。
    ……
    第二次輪回結束,第三次輪回開始。
    ……
    “不是?等會?!都四百多次了,白默他……到底在翁法羅斯度過了多少個輪回?!”
    星好像漸漸的明白了過來,她看著一段記憶碎片——畫麵中,年幼的賽飛兒正像個小掛件一樣抱著白默的腿撒嬌,而白默則用一種混雜著無奈與某種深不見底疲憊的語氣,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頭,稱呼她為 “賽飛兒496”。
    這種帶著明確編號的稱呼,終於讓列車組等人清晰地意識到了那個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那位卡默斯蘭那經曆的……恐怕並非幾次、幾十次的重置,而是某種以百,以千甚至以萬為單位的重複!
    然而,她的問題如同石沉大海。在場的任何人,瓦爾特、丹恒,乃至見識廣博的黑塔與螺絲咕姆,都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他們隻能如同被命運之流裹挾的旁觀者,帶著越來越沉重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眼睜睜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在文明的廢墟與新生之間,再次踏上那條仿佛永無止境的輪回之路。
    ……
    不知又跨越了多少次輪回的剪影,當列車組的眾人再次停下腳步時,麵對眼前的景象,所有人的眉頭都緊緊鎖了起來。
    “這種遍布碎片與空白的地方……越來越多了。” 瓦爾特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他環顧四周,隻見記憶的脈絡如同罹患了嚴重的壞疽,大段大段的空白與無法銜接的碎片交織在一起,構成一片混亂而荒蕪的圖景。
    “之前,這些‘異常’還隻是在每次輪回的末尾,作為終結的標誌偶爾出現。但現在……它們已經如同蔓延的瘟疫,覆蓋了大半個輪回了。”
    記憶本身,正在變得千瘡百孔。
    他將探尋的目光投向了在這些記憶異常區中始終為他們指引方向的長夜月,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長夜月小姐,以你的見識,可知曉這究竟是什麽情況?為何記憶會衰敗到如此地步?”
    “是記憶……”
    然而,回答瓦爾特的卻並非長夜月。
    一個帶著細微顫抖的、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星的身旁傳來。
    是一直安靜漂浮著的迷迷。
    它那小小的、粉色的身影似乎也在微微發抖,它聲音有些發擅的答道:
    “是記憶……因為……能夠影響一段記憶的……唯有另一段記憶。”
    這話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凜。
    “它說的沒錯,” 長夜月看了一眼那隻從粉色的小鬆鼠,那雙紅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她接過了話頭。
    “之前我也無法完全確定,但目睹了這麽多輪回的衰敗過程,我不得不推測……這些現在呈現為空白的地方,可能原本是存在著其它記憶的。”
    她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最終說出了那個令人不安的結論:
    “隻是……它們現在,不在這裏了。”
    長夜月的話語輕飄飄的,卻像是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眾人心中激起層層擴散的不安漣漪。
    “不在這裏了?” 星下意識地將頭轉向了團隊中的大黑塔,希望得到更理性的解釋。
    可惜……大黑塔隻是凝重地搖了搖頭,她那通常帶著傲然與洞悉一切表情的臉上,此刻也浮現出一絲憂慮。
    即便是她,麵對這種發生在意識與記憶最深層的詭異現象,在缺乏足夠信息支撐的情況下,也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定論。
    雖然列車組的眾人,此刻還未能完全拚湊出那些記憶變得支離破碎、大段空白的全部原因……
    但其實,這個現象的根源很容易理解,隻要你願意去想象那種極致的負擔——
    試問,當一個人的意識,在突然被動得到海量且完全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時……
    他是否……還會有哪怕一絲多餘的精力,能夠像正常人那樣,去主動地記憶他自身周圍正在發生的、屬於“他自己”的點點滴滴?
    對於那個承載者——來說,這些被動湧入的,屬於“他人”的記憶。無論他願意與否,都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融合、混淆,變成了他所認定的、“他”的記憶的一部分。
    真實的“自我”與龐大的“他者”之間的邊界,早已模糊不清,甚至可能已然接近崩塌。
    而當他又因為某種原因最終失去了那份被動承載的、關於“他人”一切細節的龐大記憶之後……
    他所剩下的,除了“他自己”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記憶,還能有什麽?
    唯餘……一片再也尋不回任何色彩的……空白罷了。
    ……
    沿著卡默斯蘭那那漫長的記憶繼續前行,列車組的眾人已然陷入了一種失語的沉默。
    言語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任何感慨或評價,在這份超越了時間尺度的沉重麵前,都成了微不足道的雜音。
    阿格萊雅 362587
    緹寶 7785236
    萬敵 9636958
    ……
    在幾片邊緣已然模糊破碎的記憶殘屑中,他們窺見了這樣幾個冰冷得刺眼的稱呼。
    這些以百萬為單位的數字後綴,如同最殘酷的墓誌銘,而其所代表的含義……已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