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驛站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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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背著蘇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回蒼梧鎮的路上。黑風口的風依舊凜冽,但沒了斷月道的陰森,空氣裏總算多了些人間的氣息。
    蘇晚的呼吸很輕,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額前的碎發蹭得他脖頸發癢。她肩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沈硯的衣角,那些青黑色的紋路雖然沒再蔓延,卻像一條條細小的蛇,盤踞在她蒼白的皮膚上,看得人心裏發緊。
    懷裏的月骨一直保持著溫熱,像是在為蘇晚輸送著微弱的暖意。沈硯想起剛才那把銀光閃閃的骨刃,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那真的是接骨術嗎?為何他從未學過,卻能自然而然地使出?
    走到半路,天色漸漸亮了。路邊出現了幾戶人家的炊煙,雞叫聲此起彼伏。沈硯找了處溪水,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沾了水,輕輕擦了擦蘇晚臉上的血汙。她的睫毛很長,此刻卻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做什麽不安穩的夢。
    “月……別碎……”她喃喃自語,眉頭緊鎖。
    沈硯的心揪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已經離開斷月道了。”
    蘇晚似乎被他的聲音喚醒,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神還有些迷茫,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沈硯的肩膀,才想起發生了什麽。
    “我……暈過去了?”她掙紮著想下來,卻被沈硯按住。
    “別動,你的傷還沒好。”沈硯背起她繼續往前走,“蘇姑娘,你知道接骨術的事,能不能跟我說說?為什麽我能使出凝刃式?”
    蘇晚沉默了片刻,聲音還有些虛弱:“接骨術不是靠學的,是靠‘骨傳’。就像你身體裏流著接骨人的血,這門術法也刻在你的骨頭上,遇到合適的契機,自然會覺醒。月骨、月毒、甚至生死關頭,都可能成為契機。”
    “骨傳……”沈硯咀嚼著這個詞,“那骨經呢?既然術法刻在骨頭上,為什麽還需要秘籍?”
    “骨傳的隻是皮毛,”蘇晚解釋道,“就像你能凝出骨刃,卻不知道怎麽控製它的力量,更不知道怎麽用它接骨。骨經裏記載的,是‘骨語’——能聽懂骨頭說話的方法。隻有聽懂骨語,才能知道骨頭哪裏斷了,該怎麽接,甚至……讓碎骨自己長回去。”
    “骨頭還會說話?”
    “當然。”蘇晚笑了笑,那笑容衝淡了她臉上的蒼白,“每塊骨頭都有自己的聲音,斷了的骨頭會哭,被月毒侵透的骨頭會喊疼,連石頭裏的骨紋,都在訴說著過去的事。接骨人,其實就是骨頭的‘譯士’。”
    沈硯聽得入了迷,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他低頭看著腳下的路,忽然覺得路邊的石子、溪邊的石頭,似乎都在發出細微的聲響,隻是他聽不懂。
    又走了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了蘇晚說的那個廢棄驛站。說是驛站,其實就是幾間破舊的土屋,院牆塌了大半,門口的石磨上爬滿了青苔,牆角還堆著些腐朽的馬鞍和木箱,看起來已經荒廢了很多年。
    “這裏以前是接骨人往來斷月道時歇腳的地方,”蘇晚從沈硯背上下來,扶著牆慢慢走進主屋,“據說牆壁裏藏著接骨人的標記,隻是年代太久,沒人能看懂了。”
    主屋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破木桌和幾條長凳,牆角結著厚厚的蛛網。沈硯掃了眼四周,忽然注意到北牆的土坯上,刻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是歪歪扭扭的骨頭,又像是某種文字。
    “這就是你說的標記?”他指著那些符號問。
    蘇晚走過去,仔細辨認著:“是骨文。可惜我隻認得幾個‘月’、‘碎’、‘接’,其他的就看不懂了。”她指尖拂過那些刻痕,“這些字是用接骨人的血寫的,所以能保留這麽久。”
    沈硯也湊過去看,那些骨文在他眼裏,隻是些雜亂無章的線條。可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刻痕時,懷裏的月骨突然微微震動起來,而那些骨文竟像是活了過來,在他眼前扭曲、重組,漸漸變成了他能看懂的字。
    “月碎三日,骨毒逆行,藏於驛站東牆第三塊磚下。”
    沈硯猛地睜大了眼睛:“我!我看懂了!”
    蘇晚驚訝地看著他:“你能看懂骨文?”
    “我不知道”,沈硯也覺得不可思議,“剛才指尖碰到這些刻痕,它們自己就變成了我認識的字。”
    “是月骨!”蘇晚恍然大悟,“月骨和接骨人的血相呼應,幫你‘翻譯’了骨文!快找找,東牆第三塊磚!”
    兩人立刻走到東牆,沈硯數到第三塊磚,用力一推。那磚果然鬆動了,被他抽了出來,後麵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
    沈硯伸手進去摸索,摸到一個冰涼的、方形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個巴掌大的銅盒,上麵刻著和脊椎岩石碑上一樣的“接骨”二字。
    他打開銅盒,裏麵沒有秘籍,隻有一片薄薄的、類似龜甲的東西,上麵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骨頭的切片。
    “這是……‘骨簡’?”蘇晚眼睛一亮,“比骨經更珍貴!骨經是寫在紙上的,骨簡是用接骨聖師的指骨做的,上麵的紋路就是最原始的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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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拿起骨簡,觸手溫潤,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微搏動。他剛想仔細看,骨簡突然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上麵的紋路竟活了過來,在他眼前組成一幅畫麵——
    一片混沌的天地間,一個穿著白衣的人,正用銀色的線,將一塊巨大的骨頭碎片,縫補到裂開的月亮上。他的動作很慢,每縫一針,就咳出一口血,血滴落在骨頭上,化作點點星光。而在他身後,站著一個穿著黑衣的人,手裏握著一把黑色的骨刃,正悄悄逼近……
    畫麵轉瞬即逝,骨簡恢複了原狀,溫度變得冰冷。
    沈硯愣在原地,心髒狂跳。剛才那個白衣人,一定就是接骨聖師!而那個黑衣人……會不會就是蘇晚說的,聖師的叛徒弟子?
    “你看到了什麽?”蘇晚急切地問。
    沈硯把剛才看到的畫麵告訴她,蘇晚聽完,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看來聖師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出事,把骨簡藏在了這裏。那叛徒弟子,十有八九就是現在的蝕骨教教主。他偷學了半套接骨術,卻用它來修煉邪術,難怪會那麽想得到月骨——他需要用月骨的力量,完善他的邪術。”
    她小心翼翼地把骨簡放回銅盒,交給沈硯:“這東西比月骨還重要,一定要收好。等我傷好了,我們再慢慢研究上麵的骨語。”
    沈硯把銅盒貼身藏好,和月骨放在一起。懷裏的兩個東西像是有感應般,互相傳遞著暖意。
    就在這時,院牆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像是蝕骨教的人,更像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沈硯和蘇晚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手裏的兵器。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進來:
    “裏麵的小友,可否借一碗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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