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守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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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握緊柴刀,示意蘇晚躲到門後,自己則慢慢走到門口。
晨光從門框斜照進來,門口站著個佝僂的老頭,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背著個破舊的竹簍,簍子裏露出些幹枯的草藥。他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手裏拄著根磨得發亮的拐杖,杖頭雕成骨頭的形狀。
“老人家,您是?”沈硯警惕地問。
老頭抬起頭,露出一雙渾濁卻異常有神的眼睛,目光在沈硯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他懷裏的位置,笑了:“別怕,我不是壞人,就是個走山的郎中,路過這裏討碗水喝。”
沈硯沒放鬆警惕:“這驛站荒廢很久了,沒水。”
“有啊,”老頭指了指院角,“那口井還沒幹,我剛才看見井口冒著水汽呢。”
沈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院角果然有口井,井口蓋著塊石板,確實有淡淡的水汽往上冒。他剛才進來時竟沒注意到。
“小友這是信不過我?”老頭笑了笑,往門裏走了兩步,拐杖拄在地上發出“篤篤”聲,“我認識你懷裏的東西,也認識你身後那位骨相師姑娘身上的青紋。”
沈硯和門後的蘇晚同時一驚。
蘇晚走了出來,盯著老頭的拐杖:“您是守月人?”
老頭的眼睛亮了亮:“小姑娘好眼力。這拐杖是用碎月海的魚骨做的,也就你們骨相師能認出來。”他頓了頓,自報家門,“老朽姓石,是守月人第七代族長。”
“守月人?”沈硯想起蘇晚提過的部落,“您怎麽會在這裏?”
“來找你們。”石老頭走到破木桌旁坐下,毫不客氣地拿起桌上一個缺角的碗,“斷月道的骨頭都在喊,說接骨人的後裔帶著月骨出來了,蝕骨教的瘋子也跟來了。我再不來,你們倆怕是要成骨蜥的點心了。”
他說得直白,沈硯卻鬆了口氣——至少對方沒有敵意。他去井邊打了碗水,遞給石老頭。
石老頭喝了口水,抹了抹嘴:“小姑娘,把肩膀的傷口露出來讓我看看。”
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包紮。石老頭從竹簍裏掏出個小布包,倒出些墨綠色的粉末,撒在她的傷口上。粉末接觸到傷口,發出“滋滋”的聲響,青黑色的月毒竟像潮水般退去,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這是……‘骨蛻粉’?”蘇晚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肩膀,青紋已經退到了手肘,“你們守月人不是把這東西當聖物,從不外傳嗎?”
“此一時彼一時。”石老頭收起布包,“月碎得越來越厲害,再藏著掖著,大家都得變成骨頭渣。接骨人後裔重現,是天意,我們守月人不能再躲了。”他看向沈硯,“後生,把月骨給我看看。”
沈硯掏出月骨,銀白的骨片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石老頭接過月骨,指尖輕輕拂過上麵的紋路,渾濁的眼睛裏泛起淚光:“三千年了……終於等到完整的月骨了……聖師在天有靈啊!”
“您認識接骨聖師?”沈硯問。
“何止認識。”石老頭歎了口氣,“我祖上是聖師的親兵,親眼看著他以身化骨撐住殘月。那時候啊,天塌了半塊,到處都是碎骨,聖師就站在月葬淵的最深處,用自己的脊梁骨,頂住了往下掉的月亮碎片”。
他的聲音帶著滄桑,仿佛在講述一段遙遠的往事:“可惜,人心叵測。聖師的大弟子,也就是現在蝕骨教的老祖宗,嫉妒聖師的本事,偷偷改了聖師的手記,說聖師是碎月的元凶,還聯合外人,趁聖師力竭的時候,捅了他一刀”。
沈硯的心猛地一沉:“所以聖師是被……害死的?”
“算是,也不算。”石老頭搖頭,“聖師知道自己撐不住了,故意讓那叛徒捅了一刀,好把最後一口氣凝成骨簡,藏在這驛站裏。他說,總有一天,會有接骨人的後裔帶著月骨來,看懂骨簡上的話,完成他沒做完的事。”
他把月骨還給沈硯:“後生,你手裏的骨簡,是不是看到了聖師補月的畫麵?”
沈硯點頭,把骨簡拿出來:“可除了那個畫麵,我什麽都看不懂。”
“因為你還沒學會聽骨語。”石老頭指著骨簡上的紋路,“這些不是畫,是聖師的骨頭在說話。你看這條線,彎彎曲曲的,是他的肋骨在喊疼;這條直的,是他的脊梁骨在說‘撐住’;還有這些小點,是他流的血,在說‘別放棄’”。
在石老頭的解釋下,沈硯再看骨簡,那些雜亂的紋路似乎真的有了意義,像是在耳邊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呻吟和呐喊。
“要聽懂完整的骨語,得去月碎第一痕。”石老頭站起身,“那裏是月碎最早落下的地方,藏著聖師的‘骨耳’——能聽到天地間所有骨頭說話的神器。有了它,你才能真正看懂骨簡,學會完整的接骨術。”
“月碎第一痕在哪?”
“碎月海的中心,”石老頭指了指東邊的方向,“一片骨頭堆成的島。但那裏被蝕骨教的人占了,他們在島上建了座骨爐,天天燒骨頭,說是要‘煉月’,其實是在收集月毒,準備啟動碎月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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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握緊了骨簡:“就算有蝕骨教,我也得去。”
“我陪你去。”蘇晚立刻說道,她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臉色也紅潤起來,“我是骨相師,能算出蝕骨教的布防。”
“還有我們守月人。”石老頭拍了拍胸脯,“部落裏還有幾十個能打的,雖然比不上蝕骨教的瘋子,但拚了老命,也能給你們打個掩護。”
沈硯看著石老頭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蘇晚明亮的眼睛,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從蒼梧郡孤身一人出發,到現在有了同伴,有了方向,他不再是那個迷茫的少年了。
“好。”他點頭,“我們一起去碎月海。”
石老頭笑了,從竹簍裏拿出一張泛黃的地圖,鋪在桌上:“這是我祖上畫的碎月海地圖,標著蝕骨教沒發現的暗道。我們從黑風口繞過去,走水路,三天就能到月碎第一痕。”
沈硯看著地圖上蜿蜒的路線,又看了看懷裏的月骨和骨簡,耳後的青紋似乎不再刺痛,反而像是在呼應著什麽。
院外的風穿過驛站的破窗,帶來遠處山林的氣息。沈硯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危險,蝕骨教的骨爐,神秘的碎月大陣,還有月碎第一痕裏的未知,但他不再害怕。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了。
石老頭在教他辨認骨語,蘇晚在修補地圖上模糊的標記,陽光透過破洞照在他們身上,像是給這破舊的驛站鍍上了一層希望的光。
而在驛站外的樹梢上,一隻羽毛灰白的鳥正歪著頭,看著屋裏的動靜,它的眼睛是青黑色的,和蝕骨教那些人的骨矛一個顏色。
鳥突然振翅飛走,翅膀扇動的聲音不是“撲棱”,而是“哢嚓哢嚓”,像骨頭在摩擦。
它朝著斷月道的方向飛去,那裏,疤臉人正捂著斷臂,等著消息。一場圍繞著月骨、骨簡和接骨術的較量,即將在碎月海的骨島之上,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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