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骨暖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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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船靠岸時,蒼梧鎮的炊煙剛升起。沈硯扶著石老頭踏上熟悉的青石板路,腳邊的露水沾濕了褲腳,帶著草木的清香——那是不同於碎月海腥味的、屬於人間的味道。
    鎮上的氣氛比他們離開時緩和了許多。雖然還有人在議論歲月的異象,但李大夫家的喪事已經辦完,糧鋪老板重新擺上了雪白的米,鐵匠鋪的錘子聲也恢複了往日的節奏。隻是人們手腕上若隱若現的淡青紋路,仍在提醒著那場未散的危機。
    “阿硯?你回來了!”賣花糕的阿婆看到他,驚訝地張大了嘴,“你祖母……”
    沈硯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我來接她回家。”
    他在鎮外的山坡上找了塊向陽的地,親手為祖母立了塊木碑。沒有刻字,隻在碑前擺了束從山裏采的野菊,和半塊她生前最愛吃的花糕。
    “祖母,”他蹲在碑前,輕聲說,“月碎的事,我知道些了。您放心,我會修好它的。”風拂過山坡,吹起他的衣角,像是祖母在回應。
    懷裏的月骨微微發燙,左耳的骨耳傳來一陣細微的顫動——他“聽”到祖母的骨頭在泥土裏輕聲歎息,那是釋然的聲音。
    石老頭在鎮上找了處閑置的老屋住下,守月人剩下的族人也陸續趕來,在鎮外搭起了臨時的棚屋。他們帶來了碎月海的消息,說骨島崩塌後,那些被月毒侵蝕的骨頭漸漸恢複了原色,連海水都清了些。
    “但這隻是開始。”石老頭躺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手裏摩挲著那半截斷骨刀,“蝕骨教的根基在陸地上,尤其是月葬淵那邊,聽說他們的老巢就在那裏。”
    沈硯正在院子裏練習接骨術。他麵前擺著塊從斷月道帶回來的、布滿裂痕的骨頭,指尖凝聚著微弱的銀光,試圖將裂縫縫合。在骨耳的幫助下,他能清晰地“看”到骨頭內部的紋路,知道該從哪裏下手,但指尖的銀光總是不穩定,剛縫合一處,另一處又裂開了。
    “別急。”蘇晚端著藥碗走過來,碗裏是用守月人帶來的草藥熬的,能穩定體內的月力,“接骨術講究‘順骨勢’,就像水流順著河道走,你得讓銀線跟著骨頭的紋路走,而不是強行把它們捏在一起。”
    沈硯點點頭,調整呼吸,再次凝聚銀光。這一次,他不再執著於“縫”,而是讓銀線像水一樣滲入骨頭的裂痕,順著紋路緩緩流動。奇跡發生了——那些裂痕竟在銀線的包裹下,自己慢慢靠攏、愈合,最後隻留下一道淺淡的印記。
    “成了!”沈硯驚喜地喊道。
    “這才是接人骨的入門功夫。”蘇晚笑了,“等你能讓這骨頭自己長出新的紋路,就算過關了。”她放下藥碗,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我托骨相師的同門查了,月葬淵在蒼梧山的深處,那裏是月碎時砸出的深坑,裏麵藏著最多的月骨碎片,也是蝕骨教收集月毒的主要來源。”
    地圖上,月葬淵的位置被畫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周圍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點——都是蝕骨教的據點。
    “我們什麽時候動身?”沈硯收起骨頭。
    “等你把接骨術練得再熟練些。”石老頭插話,“月葬淵裏的骨頭,比碎月海的更凶,都是帶著怨氣的凶骨。沒點真本事,進去就是送死”。
    接下來的日子,沈硯一邊練習接骨術,一邊跟著石老頭學辨骨、識骨。他知道了哪種骨頭最適合做骨刀,哪種骨頭的紋路藏著月力的軌跡,甚至能從一塊普通的石頭裏,“聽”出它曾經是哪座山的骨頭。
    蘇晚則忙著繪製更詳細的月葬淵地圖,偶爾會帶著他去蒼梧山深處,尋找被月毒侵蝕的動物或草木,讓他練習接骨。
    有一次,他們在山澗裏發現一隻翅膀骨斷裂的骨鳥。那鳥本是被月毒侵蝕的凶物,此刻卻奄奄一息,翅膀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試試?”蘇晚看著沈硯。
    沈硯深吸一口氣,指尖凝聚銀光,觸向骨鳥的翅膀。骨鳥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試圖啄他,卻被蘇晚用骨針製住。沈硯沒有強行縫合,而是讓銀線滲入它的骨頭,傾聽它的“痛苦”。
    在骨耳的幫助下,他“聽”到骨鳥的翅膀曾經被蝕骨教的人打斷,月毒趁機侵入,才讓它變得凶戾。他順著骨鳥原本的紋路,引導銀線修複斷裂的地方,同時將月毒一點點逼出體外。
    半個時辰後,沈硯收回手,滿頭大汗。骨鳥的翅膀已經恢複正常,羽毛褪去了青黑色,露出原本的灰白。它歪頭看了看沈硯,竟沒有飛走,反而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後展開翅膀,朝著天空飛去。
    “連凶骨都能接好,進步挺快。”蘇晚遞給他一塊帕子,“看來可以準備去月葬淵了。”
    出發前一天,沈硯去了祖母的墳前告別。剛走到山坡下,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蒼梧鎮的說書先生。
    “後生,”先生拄著拐杖,笑眯眯地看著他,“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先生認識我?”
    “何止認識。”先生從懷裏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這是我祖上留下的,說等一個能聽懂骨頭說話的少年來,就把它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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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冊子上沒有字,隻有一幅幅圖畫:畫著一個白衣人用銀線補月,畫著一個叛徒捅了白衣人一刀,畫著月骨分成兩半,畫著一個少年抱著月骨走向遠方……最後一幅畫,是完整的月亮掛在天上,下麵站著三個身影,像極了他、蘇晚和石老頭。
    “這是……”沈硯驚訝地睜大眼睛。
    “是接骨人的故事。”先生收起冊子,“我祖上是聖師的書童,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他說,歲月不是結束,是開始;接骨不是修補,是重生。”
    沈硯把冊子貼身藏好,像是接過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第二天清晨,沈硯、蘇晚、石老頭,還有石勇等幾個守月人,背著行囊,踏上了前往月葬淵的路。蒼梧山的晨霧繚繞,像一層薄紗籠罩著山林,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不再是骨鳥那種“哢嚓”聲,而是真正的、鮮活的聲音。
    沈硯摸了摸左耳的骨耳,那裏傳來無數骨頭的聲音——山林的骨頭在歡呼,大地的骨頭在期待,甚至連他自己的骨頭,都在發出躍躍欲試的震顫。
    他知道,月葬淵裏有更凶險的挑戰,蝕骨教的教主或許還沒死,碎月的真相或許還有更多,但他不再害怕。
    因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並肩作戰的夥伴,懷裏有指引方向的月骨和骨簡,耳邊有千萬骨頭的聲音在助威。
    接骨之路還很長,但他已經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
    山風吹過,卷起他們的衣角,朝著蒼梧山深處飄去。那裏,月葬淵的陰影在等待,而屬於沈硯的接骨傳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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