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骨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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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骨坡的風裹著沙礫,打在臉上帶著棱角。沈硯望著遠處那片凹陷的窪地,氣線纏上月碎的光,線端微微發顫——窪地邊緣的沙粒裏,嵌著無數細小的骨殖,在陽光下泛著青白,是蝕骨教“骨庫”的外圍屏障。
    “骨庫藏在地下。”石老頭展開骨令上的地圖,指尖點在窪地中央的骷髏標記上,“入口被‘骨沙陣’蓋著,每粒沙子都裹著邪骨粉,踩上去會順著毛孔鑽,蝕人的骨氣。”他從布包裏掏出把月見草籽,“守月人的法子,草籽遇邪骨粉會爆芽,能暫時擋陣。”
    蘇晚的羅盤碎片在掌心發燙,血色紋路穿透沙層,在地下織成網——網中心有團濃鬱的黑氣,裹著無數掙紮的魂影,還有處微弱的暖光,像是養魂玉的氣息。
    “下麵困著不少人,還有……《骨鑒》裏提過的‘鎮骨碑’,蝕骨教用它壓著骨庫的邪煞,碑倒了,邪骨會全跑出來。”
    沈禾背著裝滿醒魂咒符的木箱,父親的接骨令牌在胸前發燙:“阿爹的筆記說,骨沙陣怕‘活氣’,人越多,草籽長得越旺。”他招呼著跟來的守月人少年,“等會兒跟著我衝,別停腳!”
    石老頭將月見草籽撒向窪地,蘇晚的血符紅綾立刻纏上草籽,血色紋路催發著嫩芽。草籽落地的瞬間,竟在沙層上爆出片青綠,邪骨粉遇草芽,發出“滋滋”的聲響,化作白煙。
    “走!”沈硯率先踏入窪地,氣線裹著月碎的光,在草芽間織成銀網,擋住漏網的骨沙。眾人緊隨其後,沈禾領著少年們齊聲念咒,符紙的金光與草芽相觸,在沙地上鋪出條綠道。
    窪地中央突然塌陷,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壁爬滿扭曲的骨藤,藤葉間掛著具具幹癟的屍身——都是被蝕骨教當作“骨餌”的人,軀體被邪骨藤吸幹了骨氣,隻剩層皮裹著骨架。
    “是‘噬骨藤’,用活人血肉養的。”蘇晚的血符化作紅雨,澆向骨藤,藤葉遇血符,立刻蜷成焦黑的團,“根在洞裏,得砍斷主根,不然會再生。”
    沈硯的氣線順著洞壁探入,“看見”洞底深處有截水桶粗的藤根,纏著塊黑色的骨殖——是藤的“骨核”,嵌著蝕骨教的邪紋。“我去斷根,你們清洞口的邪骨藤,別讓它們纏上下來的人。”
    他抓著氣線往下滑,洞壁的骨藤不斷襲來,都被銀網擋開。越往深處,空氣越濁,隱約能聽見鎖鏈拖地的聲響,混著壓抑的哭泣——是被困在骨庫的人。
    洞底是座巨大的石室,四壁嵌滿發光的邪骨,中央立著塊丈高的黑石,正是“鎮骨碑”,碑上刻滿噬人的骷髏頭,每個骷髏嘴裏都咬著根鐵鏈,鏈尾鎖著數十個衣衫襤褸的人,有老有少,都是守月人和接骨人的後裔。
    “是蝕骨教的‘養煞池’!”被鎖的老者看見沈硯的氣線,突然激動地掙紮,“他們用鎮骨碑壓著邪骨,再用我們的骨氣喂碑,說等碑上的骷髏睜眼,就能放出骨庫裏的‘骨帝餘孽’!”
    沈硯的氣線纏上最近的鐵鏈,銀芒順著鏈身遊走,將上麵的邪煞逼出。“別怕,我們來救你們了。”他剛斬斷一根鐵鏈,鎮骨碑突然震動,碑上的骷髏頭眼窩亮起紅光,鐵鏈“哐當”繃緊,竟順著被救者的手臂往上爬,想鑽他們的皮肉。
    “碑醒了!”蘇晚的聲音從洞口傳來,血符紅綾順著洞壁垂下,“快用醒魂咒鎮住被鎖的人,別讓邪煞侵體!”
    沈禾和少年們立刻將符紙貼在被救者額頭,金光與銀芒相觸,鐵鏈上的邪煞漸漸退去。石老頭的骨刀劈向洞壁的邪骨,護骨紋的藍光炸開,將嵌在壁裏的邪骨震落,露出後麵的守月人護骨紋——是三百年前被擄來的守月人,在石牆上刻下的求救信號。
    沈硯趁機衝向噬骨藤的主根,氣線凝成利刃,對著骨核劈去。藤根突然劇烈扭動,骨核裏鑽出條黑色的骨蛇,吐著分叉的信子,朝著沈硯的咽喉撲來——是蝕骨教用骨帝殘魂喂大的“骨毒蟒”,獠牙上的毒液能瞬間蝕穿骨氣。
    “蘇晚,用血符燒它七寸!”沈硯的氣線纏住骨蛇的七寸,銀芒死死鎖住它的關節。骨蛇的鱗片在銀芒中剝落,露出裏麵的血肉,竟還在跳動——是被它吞掉的接骨人的心肝。
    血符紅綾及時纏上骨蛇七寸,血色紋路化作火焰,骨蛇發出淒厲的嘶鳴,在火中漸漸化作黑灰,露出骨核裏的東西——半塊《骨鑒》竹簡,記著“鎮骨碑的破法”:需月碎光、聖女血、接骨氣,三者合,碑自裂。
    沈硯將竹簡收好,氣線裹著月碎的光,與蘇晚的血符、石老頭的護骨紋在鎮骨碑前匯成光柱。“月碎歸位,骨氣還魂!”三人同時念咒,光柱劈向碑上的骷髏頭,紅光炸裂的瞬間,骷髏頭紛紛碎裂,露出碑裏藏著的——無數守月人和接骨人的指骨,被蝕骨教當作鎮碑的“骨芯”。
    鎮骨碑轟然倒塌,石室內的邪骨突然發出嗡鳴,在月碎的光裏漸漸透明,化作點點星光,融入被救者的體內——是被吞噬的骨氣,終於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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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庫深處傳來“嘩啦”聲響,沈硯的氣線探去,發現是間暗室,裏麵堆著數十個木箱,每個箱裏都放著塊刻著名字的肩胛骨,旁邊壓著張泛黃的紙,是蝕骨教記錄的“骨源”:都是三百年間被殘害的接骨人和守月人。
    “這些得帶回月神壇。”蘇晚將木箱搬出來,養魂玉的光落在肩胛骨上,那些刻著的名字竟微微發亮,“讓他們的魂認認家。”
    清理骨庫花了兩日。離開時,沈禾在洞口撒下月見草籽,蘇晚的血符催著草芽瘋長,很快將洞口封成片綠地。被救的老者捧著塊肩胛骨,望著月神壇的方向,老淚縱橫:“三百年了,終於能讓他們看看,邪骨清了,月碎亮了。”
    回到月神壇時,正趕上暮色。守月人後裔們在壇前空地上搭起石台,沈硯將帶回的肩胛骨一一擺上,蘇晚的養魂玉懸在石台上方,玉光與月碎的銀芒相觸,那些名字在光裏漸漸浮起,化作半透明的人影,對著眾人深深鞠躬,隨後融入月見草叢。
    月婆端來新釀的月見草酒,剔骨婆摸著石台上的肩胛骨,顫巍巍地哼起《骨安歌》,這次的調子格外輕快,混著孩子們的笑聲,飄向遠處的山穀。
    沈硯打開最後一壇鬆脂酒,酒液灑在石台上,竟在每個肩胛骨的位置,都開出朵小小的藍花。他摸出《骨鑒》全卷,放在月神碑下,竹簡在月碎光裏泛著暖,像在說:三百年的守護,終於有了歸宿。
    夜深時,沈禾和少年們在月神碑上刻下新的字:“無骨坡骨庫,歸塵於月見草下。”沈硯望著碑頂的月碎,突然明白,所謂“無骨”,不是沒有骨頭,是邪骨歸塵,正骨歸位,人心有骨。
    蘇晚靠在他身邊,耳後的胎記與月碎同輝,輕聲道:“明天,該教孩子們學接骨術了。”石老頭坐在火堆旁,給剔骨婆講著三百年前的故事,火光在兩人臉上跳,像年輕時的模樣。
    月神壇的風帶著草木香,吹得月見草輕輕搖晃,像無數雙合十的手。月碎的銀芒漫過壇前的每一寸土地,那些被銘記的名字,那些新生的綠芽,那些緊握的手,都在光裏,成了比骨頭更堅硬的存在。
    前路或許還有零星的邪骨需要清理,但隻要月神壇的光還亮著,隻要《骨鑒》的字還在,隻要有人記得“守骨護生”的道理,這條骨路,就永遠會朝著新生的方向,延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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