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剛漫過宿舍樓頂，蘇沅就把最後一件換洗衣物塞進帆布包。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家裏的司機張叔發來的消息：“大小姐，我在宿舍樓下了。”
    她拎著包下樓時，黑色的轎車正安靜地停在香樟樹下，張叔倚著車門朝她笑：“大小姐，先生和太太一早就念叨你。”
    “張叔早。”蘇沅彎腰坐進後座，把包放在身側，“路上堵不堵？”
    “這個點還好。”張叔發動車子，後視鏡裏映出她係安全帶的動作，“辛同學沒一起來？上次你說的那個學弟，聽太太說對你挺好。”
    蘇沅的耳尖熱了熱，笑著打岔：“就回趟家，哪用得著麻煩他。”
    話雖這麽說，指尖卻不自覺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星星手鏈——出門前特意戴上的，總覺得這樣離他近一點。
    車子駛過校門口的林蔭道時，她下意識地往窗外看，香樟樹下空蕩蕩的，沒有那個熟悉的淺藍襯衫身影。
    昨晚跟他說要回家時，他沉默了幾秒才回“路上小心”，尾音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失落，像隻被丟下的大型犬。
    “在想什麽？”張叔從後視鏡裏看她，“要不要先去買你愛吃的那家綠豆糕？”
    “好啊。”蘇沅回過神，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敲了敲，給辛漣發了條消息：“剛上車，張叔說要去買綠豆糕，你要不要嚐嚐？”
    消息發出去沒幾秒就收到了回複，是個點頭的小貓表情包，後麵跟著兩個字：“好呀。”
    她看著那個活潑的表情包，想起第一次見他用類似表情時的驚訝，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以前總覺得他像塊捂不熱的冰，現在才知道，他的溫柔藏得有多深，連表達喜歡的方式，都帶著點笨拙的可愛。
    車子停在老字號糕點鋪門口，蘇沅下車時特意讓老板多裝了一盒，叮囑要現做的，綠豆餡要少糖。
    老板笑著打趣：“給男朋友帶的？”
    她沒否認，隻是紅著臉付了錢，拎著兩盒綠豆糕坐回車上時，心裏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到家時，母親正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聞到動靜探出頭：“回來啦？快洗手，中午給你做鬆鼠鱖魚。”
    “媽。”蘇沅放下包，湊到廚房門口看，“爸呢？”
    “在書房看文件呢，知道你回來，一早就沒出去。”母親往她手裏塞了個剛洗好的草莓，“對了，晚上王阿姨要來家裏吃飯，你記得晚點……”
    “媽。”蘇沅打斷她，語氣認真，“我有男朋友了。”
    母親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眼睛一亮，拉著她的手往客廳走：“真的？哪個係的？人怎麽樣？什麽時候帶回來看看？”
    “同係的學弟，叫辛漣，人很好。”蘇沅想起他吃醋時的樣子，忍不住笑，“等他有空了吧，他最近實驗多。”
    正說著，父親從書房出來，推了推眼鏡：“什麽學弟？”
    “爸，我談戀愛了。”蘇沅迎上去，把早上的話重複了一遍。
    父親的眉頭先是皺了皺，隨即慢慢鬆開，看著女兒眼裏藏不住的笑意，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人品好就行，什麽時候帶來家裏吃頓飯。”
    蘇沅沒想到這麽順利，心裏鬆了口氣，掏出手機想給辛漣發消息。
    卻發現他十分鍾前發了張照片過來——是圖書館的空位，桌上放著本她借過的《星空觀測指南》，配文：“替你占了位置，等你回來。”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著，忽然覺得，這個周末好像有點太長了。
    晚飯的圓桌上，王阿姨的熱情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漫過來。
    “棠棠啊，你跟我兒子從小就認識，知根知底的，阿姨看著你們長大，要是能成……”
    蘇沅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下來，涼得像冰。
    她剛想開口，母親已經笑著打圓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別瞎操心。”
    “就是隨便說說嘛。”王阿姨笑得滿臉褶子，又給她倒了半杯紅酒，“來，阿姨敬你一杯，以後常來家裏玩。”
    推拒不過，蘇沅仰頭喝了大半杯。
    紅酒的單寧在舌尖散開，帶著點澀，後勁卻比想象中烈。
    她覺得臉頰發燙，眼前的燈光也開始晃，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想走，想去找辛漣。
    借口去洗手間，她踉蹌著摸出手機，屏幕在手裏晃得厲害。
    指尖好幾次按錯字母，才終於調出辛漣的號碼，撥通的瞬間，鼻子忽然有點酸。
    “喂？”他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點圖書館的安靜，“學姐？”
    “辛漣……”她靠在冰涼的瓷磚牆上，聲音軟得發飄，“我想回去了……你來接我好不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他急促的起身聲，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慌：“你在哪？喝酒了？”
    “在……在我家。”她閉了閉眼，努力想把地址說清楚，“我不想待了……”
    “別動，我馬上到。”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穩，像定心丸，“在門口等我，別跟別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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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了電話，蘇沅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鏡中的自己臉頰緋紅，眼神發懵，連耳垂都紅透了，像熟透的櫻桃。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洗手間的門，對還在寒暄的長輩們彎了彎唇：“爸，媽，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學校了。”
    “怎麽這麽快就走？”母親皺眉，“我讓張叔送你……”
    “不用了，我學弟來接我。”蘇沅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客氣說道：“王叔叔王阿姨，不好意思，先走了。”
    走出酒樓時，晚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撲在臉上，讓她暈乎乎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門口的燈晃得人眼暈，她抱著胳膊站在台階下，像隻找不到家的小貓。
    沒過十分鍾，一輛共享單車“吱呀”一聲停在麵前。
    辛漣跳下車，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淩亂，t恤後背洇著片深色的汗漬，顯然是急著趕過來的。
    “學姐。”他扶住她晃了晃的肩膀，指尖觸到她發燙的皮膚，眉頭瞬間蹙緊，“喝了多少？”
    “沒多少……”蘇沅抬頭看他，路燈的光落在他眼裏，亮得像星星，“就是不想聽他們說話，想跟你走。”
    她的聲音帶著點酒後的委屈，像羽毛輕輕搔在辛漣心上。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帶著他體溫的布料裹住她，混著淡淡的洗衣液味，讓人莫名安心。
    “走吧。”他扶著她的腰，把她往自行車那邊帶，“能坐嗎？我載你。”
    蘇沅點點頭，笨拙地坐上後座，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的腰。
    隔著薄薄的t恤，能感覺到他緊實的腰線，和胸腔裏沉穩的震動——比平時快些，大概是跑急了。
    自行車在夜色裏慢慢穿行，晚風掀起外套的衣角，掃過兩人的腳踝。
    蘇沅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聞著他身上的汗味和皂角香，忽然咯咯地笑起來。
    “笑什麽？”辛漣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點啞。
    “你騎車的樣子，像隻搖搖晃晃的企鵝。”她的下巴在他背上輕輕蹭著，“但是很可愛。”
    他的耳朵“騰”地紅了，腳下的踏板卻踩得更穩了些。
    路過便利店時，他停下車：“等我一下。”
    蘇沅看著他衝進店裏，幾秒後拎著瓶礦泉水跑出來，擰開瓶蓋遞到她嘴邊：“喝點水，解解酒。”
    她乖乖地喝了兩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他伸手用指腹擦掉，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
    指尖的溫度微涼，觸到她滾燙的皮膚，讓她心裏顫了顫。
    “辛漣。”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夢囈，“我跟我爸媽說了，我有男朋友了。”
    自行車猛地晃了一下，辛漣趕緊穩住車把，聲音都變了調：“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有男朋友了，是你。”蘇沅把臉埋得更深，聲音悶悶的，“他們沒反對，還說要請你吃飯。”
    夜風裏忽然安靜下來，隻有車輪碾過路麵的沙沙聲。
    過了很久，辛漣才低低地“嗯”了一聲，聲音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抖，像被什麽東西燙到了。
    蘇沅能感覺到他胸腔裏的震動變得劇烈，比任何時候都要鮮活。
    她忽然覺得，這一路的晚風，這漫天的星光，都不及他此刻的心跳動人。
    快到學校時，辛漣把車停在香樟樹下。蘇沅剛想下車，卻被他按住肩膀。
    他轉過身，路燈的光落在他眼裏，亮得驚人，像藏了整片銀河。
    “棠棠……”他低頭看著她，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泛紅的臉頰，“我……”
    “我知道。”蘇沅踮起腳尖，把帶著酒氣的吻印在他唇角，“我也是。”
    晚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在兩人腳邊打著旋。
    辛漣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帶著他的溫度，像個溫柔的繭，原來喜歡到了深處，連酒後的胡話，都藏著最真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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