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血腥味從斷牆縫隙裏鑽過，秦無塵靠在殘破的石壁上，呼吸沉緩。
    他左手壓著肩頭的傷口，指縫間滲出的血已經發黑，順著青衫往下淌，在腳邊積了一小灘。
    墨鳶靠在他身側，肋下的布條被血浸透，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她手指還扣著一麵陣旗，指尖微微發抖，卻始終沒有鬆開。
    時渺癱坐在牆根，雙目緊閉，指尖裂開細小的口子，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扯過。
    他的氣息微弱，胸口起伏極慢，仿佛隨時會斷。
    秦無塵緩緩抬頭，望向巷口外那片昏暗的山道。
    遠處有靈力波動傳來，忽強忽弱，像是有人在拚死抵抗。
    “還沒完。”他低聲說，聲音沙啞。
    墨鳶睜開眼，目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邊……有人在鬥法。”
    “不止一個。”秦無塵眯起眼，“六個人圍攻一個，用的是陰煞引魂陣的手法，但布得粗糙。那人還能撐住，說明不簡單。”
    墨鳶咬了下唇，“我們現在這狀態，動一下都難，你還想管閑事？”
    “不是閑事。”秦無塵撐著牆慢慢站直，“他們打到這個位置，再往前幾步，就會發現我們藏在這裏。與其等他們找上門，不如先看清局勢。”
    他說完，扶起時渺，將人半背半拖地架在肩上。
    墨鳶歎了口氣，也掙紮著起身，拄著陣旗一步步跟上。
    三人貼著斷崖邊緣前行，腳下碎石滾落，驚起幾隻夜鳥。
    行至一處凸岩，前方山道豁然展開——
    一名青衣女子立於亂石中央，素紗覆麵，唯有一雙眼睛冷光流轉。
    她手中三麵小旗不斷翻轉，腳下踏著奇異步法，每一步落下，地麵便浮現出一道淡金色陣紋。
    六名黑袍邪修被分割成三組，困在交錯的陣勢中，攻勢漸漸淩亂。
    其中一人手持骨杖，杖頭鑲嵌一顆幽綠珠子，正不斷釋放黑氣侵蝕陣基。
    陣紋已有多處斷裂，女子嘴角溢血，身形微晃。
    “她在強行維持殺陣。”墨鳶皺眉，“再這麽下去，陣反噬她自己。”
    秦無塵盯著那女子執旗的手——穩定、精準，每一揮都帶著決斷之力，不像尋常陣法師依賴符咒與推演，而是直接以意禦陣，近乎本能。
    “是高手。”他說，“但她撐不了多久。”
    話音未落，持骨杖的邪修猛然催動法器，一股腥臭黑霧噴湧而出，瞬間腐蝕掉半圈陣紋。
    另外兩名邪修趁機突破封鎖，一左一右撲向女子背後。
    “動手！”秦無塵低喝。
    時渺強提一口氣，指尖泛起微弱漣漪，雖不及全盛時萬一，卻讓左側邪修腳步遲滯了半瞬。
    墨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陣旗上，揮手擲出。
    旗麵入地即燃，一道火線疾射而出，封死了右側退路。
    就在這刹那，秦無塵拔劍而出。
    他左肩傷口因劇烈動作再度撕裂，可這一劍依舊快得驚人。
    劍光自斜上方劈落，直逼左側偷襲者咽喉。
    那人倉促舉刀格擋，卻被震得連退三步，虎口崩裂。
    另一側，火線纏上邪修腳踝，瞬間燒穿皮肉。
    那人慘叫一聲，動作頓住。
    青衣女子反應極快，幾乎在秦無塵出手的同時，手中陣旗猛然交疊，原已殘破的困陣驟然逆轉，化作一道旋轉雷環，轟然炸開！
    三名被困邪修尚未回神，已被雷火吞沒，連慘叫都未發出便化作焦炭。
    剩下的三人見勢不妙，轉身欲逃。
    秦無塵冷哼一聲，劍鋒一挑，將一名逃敵的腿筋削斷。
    墨鳶補上一道封靈符，將其禁錮在地。
    最後一人剛要施展遁術，時渺拚盡最後力氣，指尖輕顫，空間微蕩——
    那人身影剛模糊一半，便硬生生被拉回原地，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戰鬥結束得很快。
    山道重歸寂靜，隻有風吹過碎石的沙沙聲。
    青衣女子站在原地，陣旗垂落袖中。
    她目光掃過三人，尤其在墨鳶那麵染血的陣旗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秦無塵手中滴血的長劍。
    “你們是什麽人？”她開口，聲音清冷，像山澗寒泉。
    “路過。”秦無塵收劍入鞘，左手仍扶著時渺，“看到有人打架，順手幫一把。”
    女子冷笑：“順手？你肩上的傷還沒止血，就能一劍廢人腿筋？那位姑娘的陣法也絕非普通水準。你們不是散修。”
    秦無塵沒否認，“我們確實有麻煩，但不是你們的敵人。”
    “玄陰宗的人追你們？”女子問。
    “他們先動的手。”秦無塵答得幹脆。
    女子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肩頭的血跡上。
    那血顏色與常人不同，隱隱泛著幽光，竟緩緩滲入地麵，讓附近的陣紋殘痕微微跳動了一下。
    她眼神微凝，隨即收回視線，“你們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現在不是討論誰惹誰的時候。”墨鳶忽然開口，聲音虛弱卻不容置疑，“我們三個都受了重傷，你也快撐不住了。繼續耗在這裏，等對方援兵來了，誰都走不了。”
    女子看了她一眼，終於點頭，“此地不宜久留。”
    她說完，轉身便走，步伐穩健，仿佛剛才一場惡戰從未發生。
    秦無塵沒動，“往哪走？”
    “小路。”女子頭也不回，“大路有巡查傀儡，走不了。”
    “你怎麽知道我們能信你？”
    她停下，側身望來，“你不信，可以留下。”
    秦無塵與她對視數息，終於邁步，“帶路。”
    女子走在前頭，身影融入夜色。
    秦無塵扶著時渺跟上，墨鳶緊隨其後。
    山路崎嶇，雜草叢生。
    走了約莫半刻鍾，前方出現一條隱秘小徑，被藤蔓半掩，若非她帶路，根本看不出有人走過。
    就在四人即將踏入小徑時，秦無塵忽然察覺不對。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滴從肩頭滑落的血，不知何時竟在掌心凝成一顆極小的晶粒，顏色深紫，觸感冰涼。
    他剛想說話，走在前麵的女子突然回頭，目光落在他手上。
    她的瞳孔縮了一下。
    下一瞬，她抬手，三麵陣旗無聲浮現掌心，旗麵微揚，隱隱對準秦無塵三人。
    “你的血。”她冷冷開口，“剛才動過什麽陣？”
    秦無塵沒回答。
    他隻覺掌心那顆血晶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某種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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