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塔內，沒有日夜。
    唯一的“光”，是怨魂將軍那雙永不熄滅的血色眼眸。
    “吼！”
    巨大的骨刃攜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再一次朝著葉塵的頭顱劈下。那股凝元境三重的威壓，足以讓任何聚氣境修士在接觸前就神魂崩潰。
    葉塵腳尖一點，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後飄出數丈，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骨刃砸在地上，整個空間都為之一震，地麵被劈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
    不等葉塵喘息，怨魂將軍龐大的身軀以一種不符合其體型的敏捷，再次衝撞而來。
    “開天！”
    葉塵低吼一聲，反手一劍，一道灰蒙蒙的劍氣脫手而出。
    這是他今天揮出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劍。
    劍氣精準地轟在怨魂將軍的胸口，炸開一個大洞，無數怨氣逸散。
    但怨魂將軍根本沒有痛覺，它隻是一個由純粹殺戮本能驅動的怪物。胸口的大洞在幾個呼吸間便被周圍的怨氣填補，完好如初。
    而葉塵，在揮出這一劍後，體內的靈力已經徹底告罄。
    “小男人，你還能行嗎？要不要姐姐來幫你一把呀？”
    風清月慵懶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帶著一絲調侃，但紫眸深處卻藏著一絲緊張。
    這已經是塔內時間的第二十天了。
    這二十天裏，葉塵每天都在重複著同樣的事情：被追殺，揮劍，耗盡靈力，被重創，再依靠混沌聖體的變態恢複力強行站起來。
    他的身體，早已不知道破碎了多少次，又重組了多少次。鮮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又被新的戰鬥蒸發。
    那種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極致痛苦，足以讓任何道心堅定的修士崩潰發瘋。
    可葉塵，卻硬生生地扛了下來。
    他的眼神，非但沒有被磨滅，反而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瘋狂。
    “不夠……還不夠！”
    葉塵胸膛劇烈起伏，壓榨著混沌聖體中最後一絲力量，恢複著靈力。
    他發現，隨著揮劍次數的累積，他對“開天”這一式的理解，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一開始，他追求的是極致的力量，是毀天滅地般的破壞力。
    揮出十萬劍後，他開始追求速度，追求瞬發，追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爆發出最強的力量。
    揮出二十萬劍後，他看著那道霸道的灰色劍氣，卻皺起了眉頭。
    太浪費了。
    就像用一門攻城巨炮去打一隻蚊子。威力雖大，但能量太過分散，不夠集中，不夠……致命。
    “吼！”
    怨魂將軍可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見他停頓，血色雙眸凶光大盛，龐大的身軀高高躍起，如同一座黑色山嶽，當頭壓下！
    這一擊，封鎖了葉塵所有的退路！
    “小男人，小心！”風清月驚呼出聲，就要出手。
    然而，就在那巨大的骨爪即將洞穿葉塵天靈蓋的瞬間，葉塵那雙燃燒著瘋狂戰意的眸子，突然變得一片空明，毫無波瀾。　他的世界，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怨魂將軍的每一個動作，空氣中每一縷怨氣的流動，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心頭一動，頓悟生發。
    大，不一定強。
    繁，不一定好。
    真正的極致，是返璞歸真，是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於一點！
    這一刻，他沒有再揮出那驚天動地的灰色劍氣。
    他隻是握著鏽劍，對著那當頭壓下的黑色山嶽，自下而上，輕輕地、隨意地一劃。
    沒有聲音。
    沒有光芒。
    甚至沒有靈力波動。
    隻有一道細如發絲，幾乎用肉眼都無法捕捉的灰色絲線，從劍尖一閃而逝。
    那道絲線，仿佛不存在於這個空間，它無視了距離，無視了怨魂將軍體表那堅不可摧的怨氣鎧甲。
    它隻是……輕輕地掠了過去。
    “嗡……”
    怨魂將軍那龐大的身軀，那足以壓塌山嶽的恐怖攻勢，戛然而止。
    它僵在了半空中。
    風清月那準備出手的動作，也僵住了。她那雙嫵媚的紫眸，第一次瞪得滾圓，寫滿了難以置信。
    在她的注視下，那不可一世、讓葉塵苦戰了二十多天的怨魂將軍，那堪比凝元境三重巔峰的恐怖存在……
    如同被風吹過的沙堡。
    從頭到腳，無聲無息地，開始消散。
    沒有爆炸，沒有哀嚎，甚至沒有一縷怨氣逸散。
    就是那麽憑空地、徹底地，被抹除在了這個世界上。
    仿佛，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撲通！”
    葉塵單膝跪地，手中的鏽劍插入地麵，支撐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在顫抖，汗水混合著血水，將他整個人浸透。
    剛才那一劍，看似輕描淡寫，卻瞬間抽空了他全部的精、氣、神。
    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極度興奮和暢快的笑容。
    “劍意化絲……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開天’……”
    “怪物……”
    半空中，風清月看著下方那個如同從血水裏撈出來的少年，看著他臉上那瘋狂的笑容，紅唇微張，許久，才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塔內時間，一個月悄然而過。
    當葉塵再次睜開雙眼時，他身上的傷勢已經盡數恢複，混沌聖體在這一次次的破而後立中，變得更加堅韌與強大。
    他緩緩站起身，整個人的氣息，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那麽現在的他，就是藏於鞘中的神兵，返璞歸真。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不會任何武技的普通人。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雙眼，已經可以看穿虛妄。他的一念，便可凝絲成劍，斬斷萬物！
    他心念一動，走出了鎮魂塔。
    洞府內，依舊是那般安靜。
    葉塵推開洞府大門，刺眼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
    外界，三天已過。
    血色古路試煉之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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