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監正夜訪露玄機
    金闕雲宮令下，撫平府這架精密的神權機器立刻悄然運轉起來。李文淵得府君密諭，雖心中驚濤駭浪，麵上卻絲毫不露，隻以“近來流民增多，恐生治安隱患”為由，下令各縣鄉勇加強操練，加固塢堡，並悄悄增購糧草，囤於各地官倉。王婆則發動起那些最虔誠的信徒，如同撒下一張無聲的大網，留意著府境內外的一切風吹草動。
    就在這山雨欲來的壓抑氛圍中，一夜，一名不速之客，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了青林縣城隍廟外。
    其時已近子夜，廟門早已關閉，唯有簷下長明燈在夜風中搖曳。來人身著不起眼的青灰色道袍，頭戴鬥笠，壓得極低，身形頎長，卻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與風塵之色。
    他並未叩門，隻是在廟門外靜立良久，仿佛在感應著什麽。最終，他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故人攜星圖而至，欲與尊駕一弈，可否開門一見？”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廟門，落入正在偏殿歇息的王婆耳中，更是直接響徹於金闕雲宮內張潤的心湖。
    張潤神目微睜，來人竟是袁天罡！他竟親自來了！而且似是孤身一人，喬裝打扮，星夜疾馳而至。
    “有請。”張潤的神諭簡單直接地傳入王婆心中。
    王婆一個激靈，忙不迭起身，親自打開廟門。隻見門外站著一位清瘦老者，雖滿麵倦容，鬥笠下的雙眼卻亮得驚人，如同蘊藏著星海。
    “道長請進，府君爺已知您來了。”王婆恭敬道，她雖不識袁天罡，但得府君指示，心知此人非同小可。
    袁天罡微微頷首，邁步而入。一入廟門，他周身那層世俗的疲憊仿佛被滌蕩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的肅穆。他目光掃過那尊神光內蘊的府君神像，眼神複雜，最終隻是微微躬身一禮，並未跪拜。
    王婆引他至一間靜室，奉上清茶，便悄然退下，守在門外。
    室內燭火搖曳，隻剩袁天罡一人。他並未就坐，隻是望著那跳躍的燭火，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尊駕好手段。隔空弈子，攪動風雲。如今這天下亂局，可是尊駕所欲見之？”
    虛空微瀾，張潤的意念已然降臨，卻未顯化形體，唯有聲音在室中回蕩，平靜無波：“棋局非吾所布，吾隻是觀棋之人。星軌偏移，帝星晦暗，乃是局中之人自行落子之果。監正掌觀星之責，莫非未見？”
    袁天罡苦笑一聲：“星象示警，下官豈能不知？然天意渺茫，人心鬼蜮，往往糾纏難分。陛下之疾…來得太過蹊蹺，太醫院束手無策，宮中流言四起。東宮躁進，後宮幹政，勳貴擁兵…如今朝堂之上，已是劍拔弩張，一場大亂，恐在所難免。”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看向虛空：“而下官更擔心的是，這場亂局背後，恐有非人之力推波助瀾！廠衛之中，近日多有詭異之事上報，似有邪術咒法之痕！尊駕此前所言‘人禍’，莫非便指此事？”
    張潤不置可否：“是人是鬼，監正心中自有杆秤。吾隻問一句，監正此行，是代表欽天監，還是代表袁天罡本人？”
    袁天罡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決然道：“欽天監職責，乃觀測天象，守護禁製，不涉朝政。下官今日前來，隻代表袁天罡個人！下官隻想求問尊駕，這‘絕天地通’之禁，於此亂世，是守是放？尊駕手中那‘鑰匙’，又欲開啟何等門戶？”
    他終於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顯然，那日隔空交鋒與鐵牌道韻，給了他極大的衝擊與抉擇的壓力。
    張潤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禁製如同堤壩，水滿則溢，強堵無益，疏導入海方是正道。千年已過，人族早已非孱弱雛鳥，當有直麵真實世界之勇氣。吾所欲開啟的，非是災禍之門，而是人族掙脫樊籠、重現上古榮光之路！”
    “至於當下亂局…”張潤話鋒一轉，“亦是劫數，亦是機遇。魑魅魍魎既已現身，便當一掃而空，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監正既心係蒼生，何不助吾一臂之力？”
    袁天罡身軀微震，臉上露出掙紮之色。守護禁製是刻入他骨子裏的職責，但如今禁製鬆動、朝局崩壞、邪祟隱現，死守舊規似乎亦非良策。而這位府君，雖神秘莫測，其行事卻似乎確實在庇護一方百姓，其力亦正大光明。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決心，沉聲道：“下官…願聞其詳。然有三事，需尊駕解惑承諾。”
    “講。”
    “其一，尊駕之力，可能遏製朝局崩壞，避免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其二，若禁製開啟，尊駕可能保證邪魔外道不致泛濫，反噬人間？”
    “其三，尊駕所欲，究竟是世間神權獨尊，還是…與人道皇權共存共治？”
    這三個問題，可謂直指核心，關乎天下蒼生與未來格局。
    張潤微微一笑，意念中透出無比的自信與威嚴：“天下亂局，根源在朝堂之鬼，而非百姓之過。撥亂反正，吾自有手段。禁製非一日可破，邪魔亦非不可控，吾執掌神權，秩序便是吾之基石。至於神權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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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一停頓，聲如金玉交擊：“吾非俗世帝王，不戀人間權位。吾所求者，乃建立天地有序、人神共守之新秩序。皇權治世，神權佑世，陰陽協調，方為長久之道。”
    袁天罡聽罷，久久不語，最終長長一揖到底：“如此…下官願助府君。然則，下官身在朝廷，諸多不便，隻能暗中行事。”
    “善。”張潤道，“吾隻需監正三件事：一，密切關注宮中陛下病情及邪術線索；二，以欽天監之名，穩住朝中觀望之輩，暫緩衝突；三，盡可能查明那所謂‘千歲爺’之真身及其與邪術、禁製之關聯。”
    “下官遵命。”袁天罡應下，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羊皮紙，置於桌上，“此乃下官根據星象與近期異動，推演出的幾處可能藏有禁製節點或與那‘千歲爺’相關之地圖，或許對尊駕有用。京城…近日恐有劇變，望尊駕早做準備。”
    說罷，他不再停留，戴上鬥笠，悄然離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張潤的神念掃過那卷羊皮紙，其上所標地點，竟有幾處與莫懷舟古籍中所載隱隱吻合！
    【成功爭取袁天罡暗中合作，獲取重要情報京城局勢、可疑地點圖）。】
    【與世俗最高權力層的間接通道初步建立。】
    金闕雲宮之中，張潤目光深邃。袁天罡的投效，意義重大。但這僅僅是開始。
    他再次看向那卷羊皮紙，目光落在一處被特別標注、位於京畿西山的皇家別院。
    “千歲爺…西山別院…倒是會選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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