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老徹底崩潰了，她癱軟在地，放聲痛哭，所有的堅強與偽裝在這一刻盡數破碎，隻剩下無盡的悲傷。
    山穀中，一時隻剩下她的哭聲和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李劍一說完，也沉默了。
    他將這樁壓在心底百年的隱秘說出，並未感到輕鬆，反而愈發沉重。
    他看向王騰，眼中帶著一絲歉意。
    而從始至終，王騰都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抱著懷裏有些不安分的幺幺，目光穿過所有人，落在了山穀深處，那座安靜得仿佛已經死去的小樓上。
    他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慵懶而平靜的表情，仿佛剛才聽到的，不是一個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女的悲慘落幕，而是一個有些無聊的故事。
    就在李劍一和弄玉宮主都以為他會就此離去時，王騰卻忽然邁開腳步，徑直朝著那座小樓走去。
    “你站住！”
    顧長老猛地從地上爬起，厲聲喝道，
    “你不許過去！”
    王騰腳步未停，甚至連頭都沒回。
    李劍一見狀，也愣住了。
    連大聖都說沒救了，他還要過去做什麽？
    難道是想……
    他不敢想下去，但一種荒謬又隱秘的期待，卻不受控製地從心底升起。
    王騰抱著幺幺，一步一步，走到那座寂靜的竹樓前。
    樓閣的窗戶開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正靜靜地坐在窗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的竹林，仿佛一尊絕美的玉雕，沒有絲毫生氣。
    她就是玲瓏。
    王騰停下腳步，沒有說話。
    懷裏的幺幺似乎感覺到氣氛的壓抑，也感覺到了那個白衣姐姐身上傳來的、讓她很不舒服的死寂氣息。
    她那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些許困惑與憐憫。
    “回來！你不許去打擾她！”
    顧長老從地上掙紮著爬起，狀若癲狂，再一次厲聲喝止。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讓玲瓏最後的安寧，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年輕人所打擾。
    可王騰的腳步，依舊繼續前行。
    就在顧長老法力湧動，即將出手阻攔時，一道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從穀中深處傳來。
    “住手，讓他去吧。”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手持翠綠竹杖，白發蒼蒼，臉上布滿歲月溝壑的老嫗，不知何時已站在了竹林小徑的另一頭。她便是這幽蘭穀真正的主人，顧長老的師祖，千雲樓的樓主。
    “樓主！”
    顧長老和弄玉宮主同時躬身行禮，神色恭敬。
    老嫗沒有看她們，渾濁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王騰的背影上，最後，又移到了那個滿臉愧疚的李劍一身上。
    她歎了口氣，聲音沙啞：
    “罷了，罷了。玲瓏這孩子，油盡燈枯，已是定數。當年為了兌換一份大聖級三葉鳳凰草，依然耗盡了我的全部，可卻毫無起色。如今，多一個人看，少一個人看，又有什麽區別？既然是弄玉丫頭的一片心意，便由他去吧。”
    她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將弄玉宮主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澆滅了。原來……原來師妹竟然連傳說中的三葉鳳凰草對她都毫無效果，那可是傳說中能讓重塑神魂的聖藥！連那等奇珍都毫無效果，師妹她，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竹樓前那個白衣青年的身上。
    他們看到他駐足不前，靜靜地凝視著窗內那尊“玉雕”，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顧長老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心道：
    “裝模作樣！連大聖都沒有辦法，你一個道宮境的小修士，又能看出什麽花來？”
    李劍一則是眉頭緊鎖，聖人王的神念在瘋狂運轉。
    他在揣測，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麽？難道是想強行溝通玲瓏那已經化為死灰的道心？
    那無異於神念投火，自取滅亡！
    這等行事，看似高深，實則愚蠢！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個連聖人王當師父都懶得搭理的家夥，會做這種蠢事嗎？
    沒有人知道，此刻王騰的腦子裏，正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
    “道心破碎，神魂成灰……嘖，這可比電腦藍屏嚴重多了，這屬於cpu、硬盤、主板全燒了，就剩個機箱還算完整。”
    王騰在心裏嘀咕。
    “方案一：暴力重裝。直接用我的道則，強行給她捏一個全新的道心和神魂出來。優點是速度快，立竿見影。缺點是，那還是她嗎？跟奪舍重生差不多了，沒意思。”
    “方案二：時光回溯。把作用在她身上的因果法則逆轉，回到她斬出那一劍之前。優點是能完美複原。缺點是……動靜太大，太費神了，為了個不認識的妹子，不值得。”
    “方案三：生命本源灌注。用最純粹的生命能量，去滋養那縷殘魂，讓它死灰複燃。優點是後遺症小，能保留她原本的一切。缺點是，我那些純粹的生命本源靈果都得留給淩瑤吃呢！嗯！而且現在又多了個小不點……”
    他一邊思索，一邊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懷裏幺幺的姿勢。
    小丫頭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在他懷裏扭來扭去，小嘴裏還哼哼唧唧的。
    就在這百般為難，千般糾結的時刻，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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