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星域邊界，那艘形如烏鴉的漆黑小舟，幾乎是瞬間便融入了虛空的陰影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舟上，代號“鴉”的引渡人，隱藏在兜帽下的雙眸緊閉，隻是其雙手暴起的青筋表明此刻的他並不如表麵上那麽平靜。
    他身後的幾名手下，依舊處於震撼之中。
    “大人……那……那究竟是什麽？”
    “封印鎮壓……我們真的要對那等存在動手嗎？”
    鴉沒有回答。
    他隻是緩緩抬起頭，視線仿佛穿透了無盡的時空。
    他的心中，此刻沒有恐懼，滿是興奮。
    ……
    山腳下的小院，一如既往的寧靜。
    午後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落在王騰的身上。
    他斜靠在躺椅上，手中拿著一把剪刀，正修剪著一株長相奇特的靈花。
    那靈花的花瓣上，光影流轉，赫然倒映著玄水界外發生的一切。
    從禁區之主降臨，到眾帝神念合擊，再到竊天閣的窺探。
    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
    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哢嚓。”
    他剪下一片多餘的葉子，隨手丟在地上。
    那片葉子落地，竟是化作一道精純的靈氣，悄然融入了泥土之中。
    他放下剪刀，端起石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落向了庭院門口，那個如同一尊雕塑般的身影上麵。
    “蔡叔。”
    王騰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男人的耳中。
    身形挺拔，穿著一身藍色背帶褲，發型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身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在我這兒，待了多久了？”
    王騰又問。
    蔡叔那張古板的臉上似是閃過一抹恍惚。
    “一千二百一十八天”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但若是仔細去聽，便能聽出一絲隱藏在深處的波瀾。
    是啊，來到這兒都三年多了。
    蔡叔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之色。
    三年前，淵墟界，鯤之一族。
    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一場血腥的背叛。
    他，曾經的天之驕子，被自己的親弟弟聯合外敵，生生抽出了象征著鯤族榮耀與未來的本源道骨，修為盡廢，打碎了四肢百骸，如同一條死狗般被丟進了時空亂流。
    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在無盡的虛無與放逐之中，卻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被一隻溫暖的手，從冰冷的黑暗中拉了出來。
    他看到了一個少年。
    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眼神卻比星空還要深邃的少年。
    少年把他帶回了這個小院，沒有問他的來曆，也沒有探究他的過往，隻是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給了他一個全新的身份。
    並且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蔡。
    這些年，他跟在少爺身邊，洗衣，做飯，打掃庭院。
    耳濡目染之下，偶爾聽到的幾句指點，看到的幾縷道韻，便讓他那早已破碎的道基悄然重塑。
    如今的他，修為不僅早已恢複，甚至遠遠超越了當年的巔峰時期，穩穩地立於大帝之境的頂點，距離那傳說中的門檻，隻剩下傳說中的仙靈之氣和一絲氣機了。
    少爺曾說過他就算有了仙靈之氣也晉升不了，他不懂，但是他信他。
    可就算這樣，他從未想過要離開這兒去尋找突破的契機。
    他喜歡這裏的安寧，喜歡看著那個叫淩瑤的小丫頭一天天長大，喜歡為少爺泡上一壺永遠也喝不完的茶。
    王騰悠悠的聲音，卻在此刻，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萬古未有之大變局要來了，仙路將啟，諸天萬界都會被卷進來，你那個什麽……淵墟界，自然也不例外。”
    王騰放下茶杯，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你那點陳年舊事，也該是時候回去，做個了斷了。”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劈在蔡叔的心頭！
    淵墟界！
    鯤之一族！
    少族長之爭！
    兄弟的背叛！
    被廢去本源道骨，逐出故土！
    那張掛著虛偽笑容的臉，那刺入骨髓的劇痛，那被拋入黑暗時的絕望……
    一幕幕早已被他刻意塵封的畫麵，此刻不受控製地從記憶深處翻湧而出，瞬間將他淹沒！
    縱是以他這些年養成的心性，他的呼吸也免不得驟然變得粗重。
    王騰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失態，自顧自地說道：
    “現在回去，是你最好的機會。你的那個仇家，這些年想必過得不錯，恐怕也感應到了變局將至，正想著借這股東風，更進一步。”
    “你若再晚些回去，等他真的功成了，那你的機會又要等很久了。”
    “當然……”
    王騰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幾分慵懶，
    “你若是願意繼續留在這裏給我當管家，也挺好。這方小院，不大，但外麵那些風風雨雨，也吹不進來。”
    選擇題，擺在了蔡叔的麵前。
    一邊，是安逸平靜，與世無爭的庭院。
    一邊，是血海深仇，生死難料的故鄉。
    蔡叔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眼中的火焰在劇烈地跳動。
    他看著眼前這個給了他新生的男人，又想起了那個小丫頭淩瑤。
    這裏，是他的避風港。
    可那個地方，有他無法割舍的過去，有他身為鯤族少主的責任，還有……那些曾跟隨他，如今不知是生是死的族人。
    許久。
    他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粗重的呼吸也漸漸平複。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王騰，聲音有些幹澀，卻滿是鄭重。
    “跟在少爺身邊，我學會了很多人類的東西。”
    “比如……什麽是‘家’。”
    “但……我那個故鄉，還有我放不下的族人……”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蔡叔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退後一步，對著王騰，深深地彎下了腰，行了一個大禮。
    “少爺，我想回去看看。”
    看著彎下腰的蔡叔，王騰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一切，似乎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好。”
    他輕輕吐出一個字，算是應允。
    隨即，他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走到蔡叔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要回去，總不能空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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