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聖殿核心的瞬間，塵溟的腳步微微一頓。
    此地再無聖殿的莊嚴，鼻腔之中滿是甜膩之味。
    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
    耳邊仿佛能聽到無數怨魂在無聲地尖嘯，血池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翻湧間，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在血水中沉浮，那是他的族人，是鯤之一族的戰士與長老。
    他們曾經鮮活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了這邪惡大陣的養料。
    而在大殿之上，那個身穿黑金帝袍的身影，正負手而立，周身散發著君臨天下的恐怖氣息。
    塵墨。
    他的腳旁，那個代號“影”的竊天閣之人，如一灘爛泥般癱在骨堆上，氣息微弱，隻剩下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塵墨，裏麵是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似乎是察覺到了塵溟的到來，塵墨緩緩轉過身。
    那張與塵溟有著七分相似的麵容上，此刻卻看不到半分兄弟之情，滿是嘲弄和扭曲之色。
    “你終於來了，我愚蠢的哥哥。”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傲慢，回蕩在這片地獄。
    塵溟的視線從那些族人的屍骨上緩緩移開，那顆本應堅如磐石的心，此刻傳來陣陣絞痛。
    他藏在袖中的拳頭，指節已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波瀾。
    “塵墨，回頭吧。”
    “為了你那虛無縹緲的仙路，賠上整個種族，賠上所有族人的性命，值得嗎？”
    “值得嗎？”
    塵墨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先是低笑，而後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化作了響徹整個空間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婦人之仁！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得可笑！”
    笑聲戛然而止，塵墨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中滿是暴戾。
    “他們是我的族人！他們的生命，他們的氣運，他們的榮耀，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屬於我！由我支配！”
    他伸手指著血池中沉浮的屍骨，臉上非但沒有愧疚，反而露出一絲狂熱。
    “他們的死，是為了見證一位真仙的誕生！這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榮耀！你懂嗎？！”
    “再說……”
    塵墨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隻要我還在，隻要我能成仙，再造一個比過去輝煌萬倍的鯤族，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而他們，將作為基石，永載史冊！”
    塵溟緩緩閉上了眼。
    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族人的歡笑，長老的教誨，還有父親那嚴厲卻充滿期盼的眼神。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隻剩下刻骨冰寒。
    “父親若是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屠戮血親，將他畢生心血付之一炬的模樣，定會……！”
    “父親？！”
    這兩個字仿佛戳中了塵墨的逆鱗！
    他臉上的傲慢與瘋狂瞬間被怨毒所取代，那張俊朗的臉孔顯得格外猙獰。
    “別跟我提那個老東西！”
    他嘶吼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
    “他的眼裏，隻有你！隻有你這個所謂的天才！我呢？我算什麽？！”
    “我做的每一件事，我付出的所有努力，在他看來都一文不值！他永遠隻會說，學學你哥哥！看看你哥哥！”
    “憑什麽？！憑什麽他所有的期望都在你身上！”
    塵墨一步踏出，整個血池都因他的怒火而劇烈翻騰。
    “所以，我要證明！我要向他，向整個世界證明，我比你強！我，塵墨，才是鯤之一族真正的未來！我，才是那個能帶領鯤族走向永恒不朽的唯一！”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那股積壓了數百年的怨恨與嫉妒，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塵溟沉默地看著他，心中最後一點希冀也已泯滅。
    他終於明白，一切的根源，這一切的最開始源於塵墨對自己的嫉妒。
    多說無益。
    “原來如此！”
    塵溟周身的氣息開始攀升，無形的空之真意在他身側流轉，讓周圍的空間都泛起了漣漪，
    “今天，我便親手……為你送葬！”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兄弟二人殺意沸騰之際——
    轟！轟！
    聖殿之外，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息猛然衝天而起，貫穿雲霄！
    正是塵煞與龍傲，成功破壞了兩側陣眼的信號！
    隨著這兩股氣息的衝擊，籠罩在整個聖殿上方的血色天幕，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水麵，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那顆巨大的血肉心髒，搏動的頻率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
    核心大陣的運轉，出現了一絲滯澀！
    塵溟麵無表情地看著塵墨，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的兩翼已被斬斷，獻祭大陣已然不穩。”
    “束手就擒吧。”
    然而，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塵墨臉上的怨毒與憤怒卻緩緩退去。
    他先是一愣，隨即，一種古怪的的笑意陡然炸開。
    “嗬……嗬嗬……”
    “斬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渾身發抖，笑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仿佛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他伸手指著塵溟，臉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
    “哥哥啊，我愚蠢的哥哥啊！”
    “你以為，你破壞的是我的計劃嗎？”
    “不！”
    塵墨的笑聲猛地收斂，眼神中的譏諷幾乎溢出，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破壞的，是竊天閣那群蠢貨的計劃！你親手斬斷的，是他們用來束縛我的枷鎖！你……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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