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發現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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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門“嘭”地一聲關上,將村落的喧囂與忐忑隔絕在外。
    三菱越野車內,空氣都似乎因剛剛獲取的重大線索而微微沸騰。
    鄧飛亮熟練地掛擋、給油,車子平穩地駛離董家坳村,朝著出村的方向行去。
    直到此刻,一直強自壓抑的興奮才在鄧飛亮和周康臉上徹底爆發出來。
    周康更是忍不住一拳輕輕捶在副駕駛的座椅靠背上,聲音因激動而略顯高亢:
    “恒哥,這真是……真是太讓人振奮了!簡直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在這小山村裏,居然能有這麽大的收獲!”
    鄧飛亮一邊注意著前方崎嶇的村路,一邊也難掩喜色地接口,語氣中充滿了對章恒判斷的欽佩:“是啊,恒哥!您這直覺真是神了!說董奮明可能回了老家,他果然就回來了!而且就在前天晚上!我覺得,他冒了這麽大風險潛回來,肯定不會馬上又離開,極有可能就在這附近找了個地方貓起來了!”
    章恒靠在後座上,目光依然銳利地掃視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和山巒。他微微點了點頭,周康的推斷與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沒錯。”章恒開口,聲音沉穩,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他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如果再次冒險長途移動,風險太大。”
    “沿途關卡林立,天網密布,他成功的概率很低,最聰明,也是最可能的選擇,就是就地隱藏。”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推測,董奮明心裏存著兩份僥幸。其一,他認為自己深夜潛回,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知曉。”
    “其二,他認定我們警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部排查和遠遁路線上,絕不會想到他敢鋌而走險,潛回老家這個‘燈下黑’的地方。”
    “基於這兩點,他在附近找一個足夠安全、足夠隱蔽的藏身之所,蟄伏下來,等待風頭過去,再圖後計,可能性非常大。”
    談話間,車子已經駛出了董家坳村的範圍,前方,那座名為“雞公山”的巍峨大山愈發清晰,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俯瞰著山腳下的村落與道路。
    山路漸窄,車輛無法繼續上行,章恒便示意鄧飛亮將車停在路邊安全處。
    三人下車,章恒站在山腳下,仰頭望去。
    此時已近中午,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來,卻似乎難以穿透那茂密深厚的林海。
    山風掠過,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也帶來了山林特有的、幽深難測的寒意。
    章恒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在與這座大山進行一場無聲的交流。
    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試圖捕捉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獵物的氣息。
    幾秒鍾後,他睜開眼,目光更加堅定。那股強烈的、指引他來到此地的直覺,此刻如同被擰緊了發條,清晰地指向這座大山的深處——董奮明,極大概率就藏身其中!
    這座山雖不算極高,但綿延廣闊,植被異常茂盛,溝壑縱橫,地形複雜。
    對於一個在此地土生土長、熟悉山中一草一木的亡命之徒來說,這裏無疑是絕佳的藏身之地。
    周康看著沉默不語的章恒,又看了看眼前這座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山,忍不住提出了一個疑問:“恒哥,既然我們確定董奮明前天晚上回來過,還和他父母接觸過,為什麽不直接去詢問他的父母呢?也許能從他們那裏得到更具體的線索。”
    章恒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大山:“像董奮明這種凶狠、多疑且狡猾的角色,即便麵對父母,也未必會吐露真實的藏身地點。”
    “他回來,可能隻是為了送點錢,安撫一下家人,或者獲取些許補給,他深知,知道得越少,對家人而言反而越安全。我們去詢問,收獲可能非常有限,反而容易驚動他,讓他意識到行蹤已經暴露,從而狗急跳牆,或提前轉移。”
    他頓了頓,做出了決斷:“詢問其父母的工作,可以交給後續趕來的、善於做群眾工作的本地同誌去進行,更溫和,也更不易打草驚蛇,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鎖定他大致的藏身範圍。”
    然而,麵對如此廣闊而複雜的山林,僅憑他們三人,想要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找出一個刻意隱藏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動作稍大,必然打草驚蛇。
    很快,一個清晰而大膽的計劃在章恒腦中形成。
    他不再猶豫,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了那個至關重要的號碼,直接撥了出去。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
    “王總,我是章恒。”章恒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有一個重大情況向您匯報,我可能……已經鎖定董奮明的蹤跡了!”
    電話的那一頭,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總隊長王廣浩,正坐鎮在專案組指揮中心的大辦公室內。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顯示限期破案的倒計時!
    他周圍圍坐著專案組的核心成員,包括從部裏來的專家、省廳的刑偵骨幹,以及相關市局的負責人。
    會議室內氣氛凝重。
    摸清嫌疑人董奮明的身份已經好幾天了,幾乎將他社會關係掘地三尺,通緝令撒遍全省乃至全國,但此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硬是沒有留下任何有效的蹤跡。
    看著破案黃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上級限期破案的壓力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每個人的心頭都像是壓著一塊千斤巨石,會議室裏彌漫著焦慮與疲憊的氣息。
    他們正在進行的案情分析會,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章恒的這通電話,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會議室的沉悶。
    王廣浩身為刑偵總隊長,經曆過無數大案要案,心理素質早已錘煉得堅如磐石,等閑之事根本不足以讓他動容。
    但此刻,聽到章恒在電話裏明確說出“鎖定董奮明蹤跡”這幾個字,他的反應還是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小章!你說什麽?!真的有董奮明的消息了?!”王廣浩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帶著難以掩飾的驚喜和急切,他甚至下意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的這個動作讓會議室內的所有人都瞬間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你現在在哪裏?!”
    “王總,我現在在江北省的白象縣,準確位置是董家坳村附近的雞公山腳下。這裏是董奮明的老家。”
    章恒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我們剛剛獲得一位關鍵村民的可靠線索,他親眼看到,在前天晚上,也就是3月14號淩晨一點左右,董奮明曾秘密潛回家中,短暫停留約半小時後,朝著雞公山方向離去。”
    他言簡意賅地匯報完核心情況,隨即提出了自己的判斷和建議:“王總,根據線索和我的現場判斷,董奮明藏匿於雞公山內的可能性極高。”
    “鑒於山嶺麵積廣闊、地形複雜,我提議:第一,立即協調力量,對雞公山主要出入口及周邊區域實施秘密封鎖與布控,形成包圍圈。”
    “第二,在包圍圈形成後,立即組織優勢警力,進行地毯式搜山!同時,可以安排本地民警,以適當方式傳喚並詢問董奮明的父母,看能否獲取更多輔助信息。”
    這個建議,不可謂不大膽!在沒有百分之百確鑿證據,僅憑線索和直覺的情況下,就要調動可能上千甚至數千的警力,對一個廣闊山區進行封鎖和搜索,這其中的政治風險、人力物力消耗,以及萬一失誤可能造成的輿論壓力,都是極其巨大的。
    換成任何一個普通刑警,恐怕都不敢輕易提出這樣的建議。
    但章恒敢,因為他對自己那經過無數次實戰驗證的、近乎神異的直覺,有著絕對的自信。
    而電話那頭的王廣浩,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征詢一下旁邊專家或其他領導的意見,直接一掌拍在桌麵上,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好!就按你說的辦!這些事情我來統一協調安排!你就在現場,密切注意動向,隨時保持聯係!我立刻下令,封鎖雞公山,然後調集力量,給我搜!就是把那座山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董奮明給我揪出來!”
    掛斷電話,王廣浩迎著會議室裏所有人員灼熱、期盼而又帶著些許疑問的目光,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語速、最精煉的語言,將章恒匯報的情況和自己的決定通報了一遍。
    剛才從王廣浩的電話中,大家隻聽了個大概,此刻聽完詳細敘述,會議室先是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隨即,一股難以抑製的振奮情緒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太好了!”
    “天啊!終於有確切消息了!”
    “這個章恒,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
    在巨大的振奮之餘,也有人保持著冷靜,謹慎地提出異議:“王總,是不是再慎重一點?如此大規模調動警力,萬一……我是說萬一目標不在山上,這影響……”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廣浩用一個果斷的手勢打斷了。
    王廣浩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沉穩而充滿力量:“我相信章恒同誌的判斷!事不宜遲,必須抓住戰機!現在,我命令……”
    一道道指令,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的電流,從專案組指揮中心飛速傳出。
    第一個被激活的是白象縣公安局,他們距離最近,反應必須最快。
    緊接著,周邊縣市的警力被迅速動員,不僅僅是公安係統的刑警、治安警、派出所民警,更包括了大批精銳的特警,以及協同作戰的武警部隊。
    數以千計的人員,從不同的方向,如同無數條溪流匯入大江,朝著同一個目標——雞公山,急速匯集而去。
    一張無形而巨大的天羅地網,開始悄然收緊。
    而此刻,在雞公山的腳下,章恒在打完那個至關重要的電話後,並沒有選擇在原地被動等待。
    他看了一眼麵前蒼茫巍峨的大山,對鄧飛亮和周康一揮手:“走,我們先進去看看。注意觀察,保持警惕。”
    三人沿著一條被雜草半掩的土路,開始向山中進發。
    越往深處走,林木越發蔥鬱,光線也愈發幽暗,四周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他們腳下踩斷枯枝的細微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腐殖質的特殊氣味。
    章恒放慢腳步,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和那股越來越清晰的直覺在引導方向。
    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嫌疑人,就藏匿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山林中的某個角落。
    就在他們小心前行了約莫十幾分鍾後,前方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鈴聲,打破了山林的寂靜。
    循聲望去,隻見一群黑山羊,大大小小足有上百隻,正悠閑地在山坡上啃食著青草。
    領頭的公羊脖子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銅鈴,隨著它的走動,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羊群的後麵,跟著一位老人。
    看上去約莫六七十歲年紀,頭發已經花白,皮膚是長年累月風吹日曬形成的醬紫色,臉上布滿刀刻般的皺紋,但身板卻顯得頗為硬朗。
    他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放羊鞭,步履穩健,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種山裏人特有的警惕,打量著章恒這三個突然出現的陌生麵孔。
    章恒心中微微一動。
    這是本地人無疑,而且看這架勢,是長期在這一帶放羊的。
    那麽,他對於這座山的熟悉程度,恐怕遠超常人,山裏哪裏有個山洞,哪裏有個廢棄的窩棚,甚至近期是否出現過異常動靜,他都可能了如指掌。
    意識到這一點,章恒心中不禁一喜。他立刻調整表情,換上溫和的笑容,加快步伐,主動朝著那位放羊老人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