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他得開始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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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還是朦朦朧朧時,陳知禮就醒了。
    他側臥著,借著微熹的晨光,近乎貪婪地凝視著枕邊人恬靜的睡顏。
    盼兒的臉頰在朦朧的光線裏顯得格外柔和,呼吸清淺均勻。
    他的目光最終溫柔地落在那被錦被輕輕覆蓋的、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那裏正孕育著他們血脈相連的寶貝。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沉甸甸的責任感瞬間充盈了他的胸腔。
    他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探出手,指尖隔著薄薄的寢衣,無比珍重地貼上去。
    昨夜那席卷全家的狂喜餘波,此刻化作了他心中最溫存的蜜意。
    他俯下身,一個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盼兒的眉心。
    盼兒似乎有所感應,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對上他盛滿柔情的眸子。
    “醒了?”陳知禮的聲音低啞而溫柔,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盼兒慵懶地在他懷裏蹭了蹭,像隻饜足的貓兒,唇角彎起甜蜜的弧度:“沒有,睡得很好。就是…有點餓了。”
    她撫上小腹,那裏似乎真的傳來一絲奇異的、屬於新生命的空落感。
    “餓了就好!一會多吃點!”
    兩人窩在被子裏,再有兩日就是臘月,小兩口嘰嘰咕咕商量著過年的事,說著說著又聊到了寶寶。
    直的天光大亮,陳知禮才利落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動作輕柔地扶著盼兒起身,親自伺候她穿衣,每一個動作都細致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琉璃。
    當他要彎腰去給盼兒穿鞋時,盼兒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紅著臉輕輕推開他:“好了,相公,我自己來。哪有那麽嬌氣,才剛知道呢。”
    雖是嗔怪,眼底卻盛滿了被珍視的甜蜜。
    陳知禮這才作罷,但仍像護著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扶著盼兒的手臂,一同走出房門。
    飯廳裏,氣氛早已不同往日。
    吳氏和郝氏幾乎是在盼兒身影出現在門口的一瞬間就迎了上來。
    “盼兒,快坐快坐!娘給你熬了紅棗蓮子燕窩羹,最是溫補養胃!”吳氏臉上笑開了花,聲音都帶著蜜。
    “對對,還有這熬了一個時辰的小米粥,最是養人!”郝氏也忙不迭地補充。
    陳富強和陳富才雖不像婦人那樣圍著轉,但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目光時不時就落在盼兒身上。
    一想到明年就有軟乎乎的寶寶抱,他們就激動的不行。
    早飯的規格顯然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平日裏的鹹菜小粑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精致易消化的羹湯、點心、蒸菜。盼兒麵前的碗碟堆成了小山,在兩位婆母殷切的目光下,她隻好小口小口地吃著,心裏暖融融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顧四彥坐在主位,看著眼前一幕,心中很是欣慰。
    他昨晚就住在這裏,一大早就讓文鳴給兩個兒子還有大兒媳婦報喜。
    待盼兒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放下筷子,神色鄭重地開口:“盼兒,知禮。”
    兩人立刻坐直了身體。
    “藥繕坊那邊,規矩已定。從今日起,盼兒隻負責最後藥繕成品的火候把控與收膏,這是最需經驗卻也最不費氣力的環節。
    其他粗重活計、采買搬運、甚至長時間的碾磨篩選,一概不許沾手。”
    顧四彥的目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落在盼兒身上。
    “診室那邊,宇瀚隨我坐診,學著問脈開方,他本在江南就隨他大伯學醫好幾年,底子還是不錯的,若有拿不準的,我再出手。
    盼兒你安心在後方,指點馬氏和春燕她們做些配藥的精細活即可。”
    “祖父放心,盼兒明白。”盼兒鄭重應下。
    她深知祖父的安排是為了保護她腹中胎兒。
    基礎的配藥流程半夏、顧悔、紫蘇都清楚,春燕也略懂一些。
    表嫂馬氏主要幫著文陽照顧前堂。
    她略略放手,讓半夏、顧悔多做一些,其實是好事,培養得力人手,本就是藥繕坊長遠發展之計。
    “至於你,”顧四彥轉向陳知禮,“盼兒的身子骨底子雖好,但頭三個月至關重要,務必讓她心緒平和,不可操勞,更不可受驚擾。
    外頭的事,你要多擔待。”
    “是!祖父!”陳知禮立刻起身,恭敬行禮,“孫婿定當竭盡全力,護盼兒周全!”
    他語氣鏗鏘,眼神堅定。這不僅是承諾,更是他兩世為人、失而複得後最深的執念。
    飯後,顧四彥示意盼兒和陳知禮隨他去了他在佳宜莊莊內的書房。
    裏麵就是他的臥室。
    顧四彥從桌下取出一隻古樸的紫檀木匣,打開銅鎖。
    裏麵並非金銀珠寶,而是幾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卻保存得極為完好的手劄,最上麵一本,正是那日宣布盼兒有喜時,他贈予的《顧氏藥繕秘要》的手抄本。
    “盼兒,”顧四彥道,“這本《秘要》,前日給你的,是總綱。
    今日,祖父便將顧家藥繕真正的核心,這些是你太祖父和祖父親手記錄、增補的心得手劄,正式交予你。”
    他拿起最上麵一本,封皮上沒有任何字跡,翻開內頁,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夾雜著許多隻有顧家人才看得懂的標記和圖示。
    “此冊專論‘歸元養血繕’的六種變化,對應女子六種不同體質之虛損。
    每一種變化,藥材增減、炮製火候、甚至服用時辰,皆有微妙不同,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當年你母親…”他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沒有深說下去。
    “你改良的方子,也屬難得。”
    他又拿起另一本:“此冊專攻‘固本培元’,主調男子先天不足或後天勞損…這一冊,則是應對小兒疳積熱毒…”
    顧四彥一本本介紹著,語速平緩,卻字字千鈞。
    這不僅僅是藥方的傳授,更是將顧家醫術最核心、最寶貴的傳承,毫無保留地托付。
    絲毫沒有孫女已經嫁人的偏見。
    盼兒屏息凝神,雙手恭敬地接過祖父遞來的手劄,指尖觸碰那粗糙溫潤的紙頁,仿佛能感受到顧家幾代人的心血與期盼在其中流淌。
    這份信任與重托,讓她心頭滾燙,眼眶微濕。
    “你如今有孕在身,精力有限,不必急於一時。”
    顧四彥最後將木匣鄭重地合上,交到盼兒手中,“閑暇時,靜心研讀,體會其中精微奧妙。
    不懂之處,隨時來問。祖父盼你,能真正融會貫通,將來,將顧氏藥繕發揚光大,惠及更多人。”
    “是!祖父!盼兒定不負所托!”
    盼兒捧著沉甸甸的木匣,如同捧著整個家族的期望,深深拜下。
    陳知禮在一旁默默看著,心中亦是激蕩。
    他明白,這不僅是對盼兒醫術的認可,更是祖父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即將到來的新生命和可能的風波,增添一份沉甸甸的保障。
    他也得開始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