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不能不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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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的書房密談後,佳宜莊表麵平靜如常,內裏卻繃緊了弦。
顧四彥幾乎徹夜未眠,次日一大早,趁露水未晞時,就與顧蘇合去挑選了三株變異靈紫草回來。
在藥房深處的小隔間裏,父子倆小心翼翼地處理那三株精挑細選出來的寶貝。
燈火通明,藥香彌漫,父子倆神情專注凝重,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響。
“爹,您要自己提煉?盼兒做不是更好嗎?”
“我再試一次,大不了效果差一點,也浪費不了。
盼兒生產才半個月,還要奶孩子,還是盡可能”他歎口氣,“估計還是得她來,這些藥都是她培育出來的,我跟其他藥農怎麽試都不行。”
半個時辰後。
父子倆相顧無言,靈紫草的藥材精華是提出來了,但可以感覺效果大打折扣。
“我還是叫盼兒來吧。”
顧四彥沒有驚動任何人,隻讓文元悄悄去請盼兒到他藥房旁邊那間專用於處理珍稀藥材的靜室。
盼兒剛給兒子喂完奶,小家夥吃飽了,正被吳氏抱著在搖籃邊輕輕拍哄。
聽到祖父傳喚,她有些意外,畢竟她才生產半月有餘,按常理還在月子裏靜養,連藥圃都很少去,更別說接觸藥材了。
她換了一身素淨的家常衣裳,用布巾包了頭,腳步輕緩地跟著文元來到靜室。
推開門,一股清冽奇異的藥香撲麵而來。
靜室中央的檀木桌上,兩株形態格外精神、葉片邊緣金線流轉的變異靈紫草靜靜躺在鋪著雪白細棉布的托盤裏。
旁邊放著幾個小巧玲瓏、通體碧綠的玉瓶和玉碗,還有幾樣精致的銀質工具。
顧四彥背對著門,正負手而立,望著窗外的藥圃,背影顯得異常肅穆。
“祖父?”盼兒輕聲喚道,走進室內,反手關上門。
她看著桌上那兩株被精心侍弄、此刻卻被摘下的靈紫草,心中疑惑更深。
這些草是她的心血,更是祖父的寶貝,輕易不會動用,更別說一次性摘下兩株最好的。
顧四彥緩緩轉過身。他眼底帶著一絲疲憊的血絲,但眼神卻透著一種盼兒從未見過的凝重。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問孫女的恢複情況,而是直接走到桌邊,指著那兩株靈紫草,聲音低沉而清晰:
“盼兒,祖父需要你幫忙。”
盼兒心頭一緊,看著祖父嚴肅的麵容:“祖父,您說,是要提煉出精華嗎?”
“一大早我跟你二叔挑了三株,我本不想麻煩你,畢竟你還沒有出月子,又在奶孩子,但我自己提煉出一株的效果不怎麽樣,這藥太珍貴,我不敢再浪費了。”
顧四彥的目光落在盼兒臉上,“是祖父遇到了一樁極其棘手的病症,還魂草或許是此毒的解藥,我這裏沒有還魂草,隻能寄希望於它身上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字句:“病人身份…極為特殊,病情更是日漸凶險。祖父對解此毒…並無十足把握。”
他坦誠的話語讓盼兒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連祖父都說無把握的毒?那該是何等可怕!
“那…祖父需要盼兒怎麽做?”盼兒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保持鎮定。
她知道自己醫術有限,祖父此刻找她,肯定是製藥這類事。
顧四彥指向那兩株靈紫草:“此毒陰損霸道,專蝕心脈,尋常藥石難入。
祖父思來想去,或許隻有這變異靈紫草萃取出的至純精華,以其清寧純粹、化瘴解毒的霸道藥性,方能以奇克奇,護住心脈,爭得一線生機。”
盼兒點點頭,這靈紫草的神效她是知道的。
顧四彥的目光變得深邃而鄭重:“然而,此草與你…似有玄妙感應。
祖父與你二叔清晨已盡力提純萃取,但總覺得,經由你手最後觸碰、引導,其精華方能達到最為純粹、圓融的狀態。
仿佛…這草木精華,隻認你為主。”
盼兒微微一怔她確實能感覺到侍弄這些靈紫草時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它們在她手裏似乎長得格外好。
但從未想過,連萃取後的精華,也需要她的“引導”?
“祖父,這…”盼兒有些遲疑,也有一絲不安,“這個病人如此重要嗎?”
“盼兒,不必問。”
顧四彥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你隻需像往常照料它們時一樣,用你的手,將這兩株藥草的精華提煉出來,再分別裝入這兩個玉瓶之中。”
他拿起一個細長的玉勺,遞到盼兒麵前:“用這玉勺,小心地舀起精華,傾入瓶中。
動作要輕緩、專注,心無旁騖,就像…就像你當初為它們鬆土、澆水時那樣,帶著你對草木的感應與心意。”
“祖父,”盼兒抬起頭,清澈的眼眸直視著顧四彥,不再追問病人是誰,也沒有質疑祖父這聽起來有些玄乎的要求。
“盼兒知道了。”
顧四彥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這個孫女,聰慧、敏銳,更難得的是這份沉靜與信任。
“盼兒,”顧四彥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千鈞之重,“你隻需記住三點:第一,此事絕密,出此門後,對任何人——包括知禮、你婆母、甚至身邊的半夏幾個人——都不得提起今日之事,不得提起這三瓶藥液,更不得提起有人求診。
就當從未發生過。
第二,裝瓶時,務必心靜、神寧、專注,摒除一切雜念。
第三,”他深深看著盼兒,“裝好之後,立刻離開,後續一切,交給祖父。無論發生什麽,都與你無關,明白嗎?”
“盼兒明白。”盼兒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
祖父話語中的凝重和那“絕密”二字,讓她心頭沉甸甸的,但也激起了她骨子裏的堅韌。
她不再多問,走到桌前,淨了手,用幹燥柔軟的細棉布仔細擦幹。
半個時辰後。
她拿起那個溫潤的玉勺,目光落在第一碗金色精華上。
那液體仿佛有生命般,在碗中微微流轉,散發著清冽而磅礴的生命氣息。
盼兒閉上眼,努力回憶著在藥圃中,指尖觸碰靈紫草葉片時那種微妙的、如同與草木低語般的寧靜感覺。
片刻後,她睜開眼,眼神澄澈如水,再無半分疑慮與雜念。
她小心翼翼地用玉勺舀起一勺金色液體。
說來也怪,那粘稠的液體在她手中玉勺的引導下,竟顯得格外溫順,流動間仿佛帶著一種歡欣雀躍的靈性。
當金色的液體緩緩注入碧玉瓶中時,瓶身似乎都微微亮了一下,內裏的光華更加內斂深邃。
顧四彥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著,眼中異彩連連!
果然!這靈紫草精華在盼兒手中,其純粹度和靈性都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巔峰!
仿佛經過她的觸碰,這死物般的藥液被賦予了真正的“靈”!
盼兒心無旁騖,依樣畫葫蘆,專注地將兩碗精華分別裝入兩個玉瓶。
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虔誠,如同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當她將最後一個玉瓶的塞子小心塞緊時,額頭上已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但精神卻異常清明,仿佛完成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好了,祖父。”
盼兒將兩個溫潤微涼的玉瓶輕輕推到顧四彥麵前。
顧四彥看著這兩瓶仿佛蘊含著星辰之力的藥液,再看向孫女略顯疲憊卻眼神清亮的臉龐,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有對靈藥奇效的期待,有對孫女這份特殊天賦的驚歎,更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深深憂慮。
太子中毒,非同小可。
下毒之人無非是為了東宮的位置。
他是一點也不想跟皇族打交道,但事已至此,已經由不得他了。
他鄭重地將玉瓶收進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內襯厚絨的紫檀木盒中,鎖好。
“好孩子,辛苦你了。”顧四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快回去好好洗漱歇著吧。記住祖父的話,忘掉今日之事,照顧好昀兒。”
“是,祖父。”盼兒沒有多問一句,行了一禮,轉身悄然離開了靜室。
她步履平穩,仿佛真的隻是來幫祖父裝了幾瓶藥。
顧四彥抱著那沉甸甸的紫檀木盒,站在靜室中央,望著盼兒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盒子。
這兩瓶經由盼兒之手、凝聚了變異靈紫草最純粹精華的藥液,將是兩日後,他麵對那凶險奇毒和莫測風雲時,唯一的、也是最關鍵的籌碼。
成敗,盡係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