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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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顧府
鍾清芳(已嫁予城中米商之子)紅著眼睛衝進顧府,見到鍾氏就又哭又罵:“姑姑,你好狠的心!維澤是鍾家獨苗,可憐我娘不在人世,您就眼睜睜看他流放北境?
當年您不肯幫我嫁進顧家,害我嫁了個沒出息的!如今我過得艱難,想幫娘家不行。
如果維澤真的流放,我日後都沒個兄弟撐腰依靠!您……您這是要逼死我們姐弟嗎?”
她越說越激動,竟指著鍾氏鼻子尖叫:“還有我娘!當年若不是您和姑父去了京城,遲遲不回江南,我娘被蛇咬時,姑父在的話……怎麽會救不回來?
你們要是早回來一個月,我娘可能都死不了。
姑,這些我不能怪你,可如今你們在城裏,顧家在江南還算是有頭有臉,怎麽可能救不了維澤?我看你就是記恨我娘,故意不管我弟!”
鍾氏氣得渾身發抖,當年弟妹在靈堂給她下毒,害她險些喪命途中。
相公一時氣極暗中反擊下毒,但毒不至死。
卻不想弟妹先被毒蛇咬中,兩毒並發,城裏沒有一個大夫能救,次日就喪了命。
而那個時候自己還在回江南的途中。
自己那個弟妹可以說死有餘辜,但人已經死了,人死債消。
這次救維澤她也是真心實意出了力的,除了一百畝良田,一個鋪子,還有打點用的千兩百銀,算一起也花了五六千兩。
如今被侄女顛倒黑白地指責,她終於寒了心。
“滾出去!”鍾氏厲聲喝道,“你娘被蛇咬,我們已經去京城看病好幾個月,再說城裏老大夫並不少,他們救不了的,我相公同樣救不了。
維澤有今日,全因你們鍾家溺愛無度!而我是不是出了力,你回去問問你爹便知。
從今往後,我鍾明蘭與鍾家——恩斷義絕!包括你鍾清芳,現在,立馬給我滾出去!”
鍾清芳被兩個仆婦架出門外時還在哭嚎,而鍾氏已轉身回房,將鍾家這些年送的所有禮物統統扔進了箱子裏,直接讓兩個小廝送還鍾家。
窗外,夏蟬嘶鳴。
鍾氏望著院中鬱鬱蔥蔥的紫藤,想起即將歸來的女兒和外孫,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沒有娘家又如何?她還有顧家,還有即將團聚的親人。
至於那個被寵壞的侄兒——北境的風雪,或許能教會他什麽是責任與代價。
鍾府,正院
鍾清芳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衝進院門時,正撞見父親鍾廣德指揮著七八個仆役往馬車上搬東西——厚實的棉襖、成包的藥材、整箱的銀錠,甚至還有幾套嶄新的文房四寶。
“爹!”鍾清芳一把拽住鍾廣德的袖子,聲音尖利,“您這是做什麽?維澤都要流放了,您還有心思收拾東西?”
鍾廣德甩開女兒的手,臉色鐵青:“混賬東西!這些都是給你弟弟路上打點用的!北境苦寒,沒有這些傍身,他活不過三年!”
鍾清芳這才注意到父親眼下的青黑和鬢角驟然多出的白發。
她咬了咬唇,語氣稍緩:“那……姑姑那邊怎麽說?她女婿不是京官嗎?就不能托人往京城遞話?或許弟弟能免了這流放之苦。”
“閉嘴!”鍾廣德突然暴喝一聲,嚇得搬東西的仆役們紛紛縮了縮脖子,“你還有臉提你姑姑?今日在顧府撒潑的事,當我不知道?!”
鍾清芳臉色一僵,隨即昂起下巴:“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姑姑若真有心,顧家在江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再不濟讓她那當官的女婿——”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她的話。
鍾廣德的手掌微微發抖,眼中滿是失望與憤怒:“孽障!你可知你弟弟犯的是死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道理你難道不懂?
按《大珩律》,故殺人者斬!
如今能判流放,已經是王知府和趙通判看在顧家麵子上網開一麵!
你還敢妄議京官插手地方司法?這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
鍾清芳捂著臉,眼中含淚卻仍不服氣:“那……那姑姑當年若沒離開餘杭,我娘也不會,——這讓我心裏怎麽不恨?”
“你娘是咎由自取!”鍾廣德猛地打斷她,壓低聲音吼道,“你真當我不知道?她當年在靈堂給你姑姑下毒!就為了報你不能嫁進顧家二房之仇,你能不能嫁進顧家二房,難道你姑姑就能說了算?
你姑姑給你祖父祖母守靈,她卻暗中給她下毒,若非你姑父及時救治,你姑姑早就不在人世了!
後來她被蛇咬,那是天收!那種蛇毒,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在鍾清芳耳邊。
她踉蹌後退兩步,臉色煞白:“不……不可能!娘怎麽會……”
鍾廣德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信扔在地上:“自己看!這是你娘臨終前寫給娘家的懺悔書!這些年我瞞著,是給你娘留最後一點體麵!”
鍾清芳顫抖著撿起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悔不該在靈堂給大姑姐下毒……不然大姑姐不會前去京城就醫,我或許還有可能被救,現下毒發,渾身潰爛,此乃報應……”
信紙飄落在地。
鍾清芳嘴唇哆嗦著,卻仍強撐道:“就算……就算如此,姑姑如今攀了高枝,難道不該拉拔娘家?她女婿既是京官,總認識刑部的人——”
“滾!無知無識的東西!”鍾廣德徹底寒了心,指著大門的手直發抖,"我鍾廣德沒有你這種不明事理的女兒!為了你弟,你姑姑拿出了她的陪嫁,良田鋪子都賠給了張家,你是維澤的親姐,當年你娘可是給了你不少嫁妝,你可拿出了一分一毫?
從今往後,你沒事不必回娘家!在夫家也好好做人,省得連累你夫家!”
他轉身對管家吼道:“福伯!讓人把大小姐請出去!日後沒有特殊的事,不許她踏進鍾府半步!”
鍾清芳被仆婦半扶半拽地拉出大門時,還在不甘心地尖叫:“爹!你就是偏心姨娘生的庶子庶女!別忘了我跟維澤才是鍾家的嫡子嫡女——”
朱紅大門在她麵前重重關上,連同她與娘家的最後一絲情分,也被徹底斬斷。
巷口馬車內
鍾清芳的丈夫——米商之子李謙正焦急等待。
見妻子披頭散發地被趕出來,連忙上前攙扶:“娘子,這是……”
“都是你沒用!”鍾清芳把怒火全撒在丈夫身上,“若你是舉人老爺,若你有官身,我弟弟何至於此!我姑姑何至於見死不救!”
李謙漲紅了臉,囁嚅道:“可……這按《大珩律》……”
“律法也是人定的!”鍾清芳狠狠掐著丈夫的手臂,“那個盼兒的相公既能當京官,必然有門路!說到底,就是不肯盡心!”
馬車緩緩駛離鍾府。
鍾清芳回頭望著越來越遠的宅院,眼中淚水與恨意交織。
她不會承認自己的錯,永遠不會。
所有的不幸,都是別人的錯——是姑姑冷血,是父親偏心,是丈夫無能,是世道不公!
車輪碾過青石板,就像命運碾過她支離破碎的驕傲。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鍾廣德正對著祠堂祖宗牌位老淚縱橫。
嫡子流放,長女愚頑,鍾家的衰敗,或許從當年溺愛兒子、縱容妻子作惡時,就已注定。
所以不能怪別人,都是報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