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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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色陰沉,仿佛也感應到了即將進行的沉重之事。
    陳知禮、穆雲親自帶隊,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卻氣氛肅穆地來到了陶家村外的荒山腳下——朱母埋骨之地。
    隊伍中除了衙役、仵作、書吏,還有麵色悲戚、眼神卻異常堅定的朱家父子。
    朱勁鬆還帶來了一口嶄新的、材質不錯的棺木,這是他身為人子,如今唯一能為母親做的——為她遷葬,讓她遠遠地離開這荒僻的受難之地,去城郊入土為安。
    墳塚荒草萋萋,十年孤寂,說不出來的淒涼。
    隨著陳知禮一聲令下,衙役們開始動手挖掘。
    泥土被一鍬一鍬鏟開,每一下都像挖在朱家父子的心上。
    朱老漢老淚縱橫,幾乎跪立不住,全靠兒子朱勁鬆緊緊攙扶。
    朱勁鬆雙目赤紅,牙關緊咬,身體微微顫抖,卻強迫自己看著這一切。
    他知道,這是為母親伸冤的必要步驟,是扳倒仇人的關鍵一環。
    棺木被緩緩抬出,已然腐朽。
    當棺蓋被艱難地打開時,一股陳腐的氣息彌漫開來。
    裏麵是一具早已化為白骨的遺骸。
    經驗豐富的老仵作上前,屏息凝神,開始仔細驗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現場鴉雀無聲,隻有山風吹過草叢的簌簌聲。
    遠去的村子裏,也有許多村民站在村頭看著,那麽遠自然看不到什麽,但誰也不敢過來。
    他們在心裏驚歎,想不到十年的舊案竟然重新審,族長一家四口被關押,如今又來開棺驗屍。
    這個年輕的知府大人實在,實在……
    仵作的動作專業而細致,他一邊查驗,一邊高聲報出結果,由旁邊的書吏記錄:
    “骸骨多處陳舊性骨折……左臂橈骨、尺骨斷裂,應為鈍器擊打所致!”
    “肋骨多處斷裂,斷口參差,乃巨力撞擊或踩踏之象!”
    “最為致命者……顱骨後有凹陷性骨折,邊緣不規整,符合硬物重擊特征!此乃致命傷!”
    “根據骨骼愈合痕跡及屍骨位置判斷,這些傷痕均係生前造成,且是多人毆打所致!”
    ……
    ……
    每一項結果報出,都像一記重錘,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更是狠狠砸在押解到場的陶家父子臉上!
    他們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
    陶勇、陶剛還想狡辯,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像樣的聲音。
    仵作的結論清晰無疑:朱母絕非失足墜亡,而是遭受了多人長時間的殘酷毆打,最終死於顱腦損傷!
    “大人!鐵證如山!”仵作驗畢,向陳知禮拱手稟報。
    陳知禮麵色沉痛,目光如刀般射向被押著的陶家父子:“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人證(被保護起來的村民此刻也被帶出,指認當年所見所聞)。
    物證(雖時隔久遠,但穆雲在陶家搜出了當年部分來路不明的銀錢記錄,與賄賂之事隱隱吻合)。
    如今再加上這“自己說話”的屍骨鐵證!形成了一個完整、無可辯駁的證據鏈!
    陶大林麵如死灰,知道大勢已去,撲通一聲跪下,涕淚橫流:“大人!小人招!小人全招!是……是我教子無方……求大人開恩啊!”
    他那三個兒子也徹底崩潰了。
    但在極度的恐懼中,人性最卑劣的一麵暴露無遺。
    兄弟三人為了活命,竟然互相指責推諉起來:
    陶勇:“是老二!是他用鋤頭把打的頭!”
    陶剛:“放屁!明明是老大踹倒的!頭是撞在石頭上的!”
    陶強:“不是我!我當時隻是按著她,後來,後來我怕出事,還勸他們不要過分了……爹!爹你說話,我真的沒怎麽打……”
    他們甚至企圖將主要責任推給已經無法開口的死者或是意外。
    陶大林見狀,痛心疾首之餘,竟還想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嚎哭道:“是我!是我打的!不關他們的事!求大人放過我兒子吧!”
    然而,陳知禮早已從朱勁鬆和其他證人的零散描述中拚湊出真相:陶大林當時的確在場,甚至可能後來出聲製止過,並未親自下手毆打,主要行凶者就是他那三個無法無天的兒子。
    此刻他的攬罪,既可笑又可悲,絲毫改變不了事實。
    陳知禮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心中毫無波瀾,隻有對律法尊嚴被踐踏的憤怒和對朱母冤屈的同情。
    “將他們分開看押!錄好口供!帶回府衙,擇日宣判!”
    兩日後,餘杭府衙正堂。
    堂外圍滿了聞訊趕來的百姓,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親眼見證這樁十年沉冤的最終了結。
    陳知禮正襟危坐,驚堂木一拍,威儀十足。
    他當眾宣讀了詳細的調查結果、人證物證以及陶家父子的供詞,將十年前那個傍晚的罪惡行徑徹底還原於陽光之下。
    最後,他朗聲宣判:
    “案犯陶勇、陶剛,手段殘忍,毆打朱氏致其多處骨折,並最終造成其顱腦損傷死亡,罪證確鑿,罪大惡極,判斬立決,上報刑部核準後執行!”
    堂下的陶勇、陶剛當場嚇暈過去。
    “案犯陶強,參與毆打、束縛朱氏,罪責稍輕,然亦難逃法網,判流放三千裏,服苦役十年!”
    “案犯陶大林,身為村長、族長,縱子行凶,事後又賄賂官吏、脅迫證人、掩蓋真相,妨害司法公正,數罪並罰,判流放三千裏,服苦役十年。
    家產半數賠償朱家,半數充公!”
    陶強渾身發抖,已經說不出話來。
    而陶大林麵如死灰,流放三千裏,而且是十年,他如今已過五十,十年後還有命在嗎?
    這些年他陶家在當地可謂是一霸,家裏小生意也紅紅火火,日子比地主老財不差些,如今卻發配三千裏,途中十拿九穩就沒了人。
    老大、老二死刑,老三一直嬌生慣養,哪裏能熬過十年流放生活?
    完了,他陶大林這一脈算是完了。
    三個孫輩,兩個丫頭片子,一個小孫兒才五歲……
    陶大林雙眼一翻,也昏死過去。
    “原宛平縣縣令XXX,受賄枉法,草菅人命,雖已調離鄰縣,革除功名官職,永不錄用,並追繳贓款!”
    “原宛平縣仵作XXX,作虛假驗狀,欺瞞上官,杖一百,徒三年!”
    ……
    “其餘作偽證者,視情節輕重,分別予以杖責、罰銀、勞役之懲處!
    ……
    判決一出,堂外圍觀的百姓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聲!
    “青天大老爺!”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積壓了十年的怨氣和不公,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