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來報案的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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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過後,餘杭府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
    得益於官府有效的災後應對和朝廷的賦稅減免政策,百姓們迅速清理田地,補種晚稻或雜糧。
    不過兩個月工夫,市井街巷就恢複了往日的生機與秩序。
    然而,府衙之內,卻比抗災時更加忙碌。
    正如陳知禮所預料,朱勁鬆母親一案的成功翻案,如同在沉寂的湖麵投下一塊巨石,激起了千層浪。
    那些多年來含冤莫白、投訴無門的百姓,心中早已熄滅的希望之火重新被點燃。
    府衙的鳴冤鼓幾乎每日都會被敲響,狀紙如雪片般飛來,皆是陳年舊案。
    陳知禮與穆雲、方嚴知商議後,定下了規矩:集中清理近十年內的積存案件。
    超過此年限的,因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取證極其困難,除非有極其確鑿的新證據,否則暫不受理,以免浪費司法資源,也避免有人利用陳年舊事渾水摸魚、誣告陷害。
    即便如此,篩選下來的案件仍有上百件之多,盜竊、鬥毆、田產糾紛、商業欺詐,甚至還有幾起可疑的死亡事件。
    府衙三班六房的所有胥吏、衙役幾乎全員出動,調查取證、傳喚問話、整理卷宗,忙得腳不沾地。
    穆雲更是親自坐鎮,審理這些案件,其雷厲風行、明察秋毫的風格,使得許多懸案得以真相大白,但也讓府衙的工作量達到了頂峰。
    在這眾多的案件中,一樁兩年前的失蹤案引起了陳知禮的特別注意。
    案情摘要如下:
    城東地主胡員外,家資頗豐,為人樂善好施,在本地名聲不錯。
    他有一子兩女,長子打理家業,長女胡大小姐,三年前嫁與城西糧商趙老爺之子趙明德為妻。
    趙家富裕,公婆與長兄常居京城經營,趙明德則留守餘杭掌管本地糧鋪。
    胡大小姐出嫁後,夫妻關係和睦,唯一一件不稱心的就是成親兩年卻始終未孕,心中鬱鬱寡歡。
    胡家悲劇發生在前年秋天。
    胡家次女,時年十五歲的胡二小姐,生得秀麗可人,性情活潑。
    一日,因思念姐姐,乘坐家中馬車,帶著一個貼身丫鬟和一名老誠車夫,前往城西趙家探望。
    然而,這一去便再無音訊,人、車、馬,仿佛憑空蒸發一般。
    胡家當日即報案,縣衙、府衙都曾派人搜尋,趙明德也發動了所有夥計家丁幫忙,幾乎將城西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胡夫人因幼女失蹤,悲痛欲絕,一病不起,如今仍纏綿病榻,骨瘦如柴。
    胡大小姐自責不已,認為若非自己思妹心切,妹妹也不會前來探望以致遭遇不測,從此更是深居簡出,幾乎不見外人,終日以淚洗麵,境況堪憐。
    此案當時也曾轟動一時,但久查無果,漸漸便成了積壓的卷宗之一。
    如今胡員外見陳青天連十年前的案子都能翻過來,便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再次遞上了狀紙。
    陳知禮仔細翻閱了當年的卷宗記錄,眉頭微蹙。
    一個大活人,帶著丫鬟車夫,乘坐馬車,在光天化日之下,於城區範圍內失蹤,竟無半點痕跡,這本身就極不尋常。
    要麽是遇到了極其專業的歹人(如拐子團夥),要麽……就是有熟悉內情的人精心策劃。
    “方兄,你看此案。”陳知禮將卷宗遞給方嚴知。
    方嚴知快速瀏覽後,沉吟道:“大人,此案確有蹊蹺。城西雖非極度繁華,但也是人來人往。
    一輛馬車、三個人,憑空消失,若非有特殊通道或密室藏匿,便是有人提前清場或製造了障眼法。
    當年搜尋的重點在城外荒野、山林、河道,或許方向有誤?”
    陳知禮點頭:“穆雲正忙於審理其他積案,此案……我親自過問。朱勁鬆!”
    “屬下在!”朱勁鬆應聲而入,經過數月調教和曆練,他已愈發沉穩幹練。
    “你帶幾個機靈可靠的弟兄,重新秘密調查胡二小姐失蹤案。重點有幾:
    其一,重新詢問胡家、趙家所有相關下人,特別是當日門房、仆役,任何細微異常都不要放過。
    其二,仔細勘查當年從胡家到趙家的路線,以及趙家宅院周圍環境,看看有無可能藏匿車輛或人員的隱秘地點,比如廢棄的宅院、倉庫、地窖等。
    其三,暗中查訪趙明德此人的平日為人、交際圈子、以及胡二小姐失蹤前後他的行蹤動向。
    其四,當年負責搜查的衙役、地保,也悄悄問問,看有無被忽略的線索。”
    陳知禮頓了頓,補充道,“切記,暗中進行,勿要打草驚蛇,尤其是對趙家。”
    “是!大人放心,屬下明白!”朱勁鬆領命,轉身離開。
    陳知禮看著朱勁鬆離去的背影,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卷宗上。
    他有一種直覺,這起看似離奇的失蹤案,突破口或許就在那看似和睦的姐夫家。
    而揭開這個謎團,或許不僅能找到失蹤的胡二小姐,也能挽救她那瀕臨撐不下去的母親。
    朱勁鬆領命後,立刻挑選了四名身手敏捷、心思縝密的好手。
    五人換上便服,悄然開始了對胡二小姐失蹤案的秘密調查。
    調查並非一帆風順。時隔兩年,許多當時的細節早已模糊,加之趙明德在本地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家丁仆役口風甚緊,暗中接觸,幾乎一無所獲。
    朱勁鬆並不氣餒,他深知查案需如水滴石穿,講究方法和耐心。
    他改變了策略,迂回接觸,尋找突破口,他不再暗中接觸趙家核心仆役,而是從那些可能知曉內情但地位不高、或已離開趙家的人入手。
    比如,他找到了當年給趙家送菜的一個老農,閑聊中得知,趙家後門對著的一條僻靜巷子,那個巷子有一條近道直通西街。
    又比如,他通過關係,找到了一個因手腳不幹淨半年前被趙家辭退的粗使婆子。許以一些銀錢後,那婆子含糊地提到,趙家奶奶(胡大小姐)婚後似乎並不如外人看來那般光鮮,偶爾能聽到她房中隱隱的哭泣聲,二公子脾氣並不算好,跟在外人麵前並不真正一樣。
    他還帶著人,實地複勘,不放過任何細節,一遍又一遍地重走從胡家到趙家的每一條可能路徑。
    他們不僅看大路,更留意那些可供馬車通行的岔路、小巷、甚至穿過某片小樹林的捷徑。
    在一處距離趙家後巷不遠、幾乎荒廢的小土地廟旁,一個眼尖的護衛發現了半截被泥土和落葉掩埋的、已經腐朽的馬車裝飾穗子,顏色與胡家馬車描述的相似。
    這個發現讓眾人精神一振。
    朱勁鬆還親自帶人,輪流在趙家糧鋪和宅院附近暗中監視趙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