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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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在這裏!”高澤大喊一聲,立刻衝了進去。
他探了探胡二小姐的鼻息,極其微弱,但還活著。
他連忙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取出塞口布,又拿出水囊小心地給她喂了點水。
胡二小姐在清水的刺激下,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看到眼前一群陌生男子和晃動的火把,嚇得渾身一顫,驚恐地向後縮去,喉嚨裏發出嗚咽聲。
“胡二小姐!別怕!我們是餘杭府衙的官差!是你父親胡員外和陳知禮陳大人派我們來救你的!”高瑞連忙表明身份,聲音盡量放柔和。
聽到“父親”和“陳大人”幾個字,胡二小姐眼中的驚恐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茫然,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泣不成聲。
“快!把人小心背出去!立刻送回府衙,請顧老先生和夫人救治!”高瑞下令。
一名強壯的衙役小心翼翼地將虛弱不堪的胡二小姐背起,一行人迅速原路返回。
高瑞再找小廝虎子,哪裏還有人?
當胡二小姐被緊急送回府衙時,已是深夜。
得到消息的陳知禮、顧盼兒以及焦急萬分的胡員外都守在前堂。
看到小女兒如此淒慘的模樣,胡員外老淚縱橫,幾乎站立不穩。
顧盼兒立刻上前檢查,鬆了口氣:“還好,隻是虛弱驚嚇過度,有些皮外傷,並未受到……致命的傷害。
另外,不久前她還剛剛流產過…”
她隱去了可能流產後遭遇這等情形,很可能會再難有孩子的擔憂,從胡二小姐的狀態看,情況恐怕並不樂觀。
她讓半夏和丫鬟一起,將胡二小姐送入內室,清洗換衣,喂食湯藥,悉心安撫。
陳知禮看著這一幕,心中怒火升騰。
他轉向高瑞:“可發現其他線索?趙明德那個貼身小廝呢?”
“大人,棚內除了胡二小姐,空無一人。
但在棚外不遠處,我們發現了一些雜亂的腳印,那小廝……恐怕是逃了。”
陳知禮眼神一凜。
不過小廝已經無關緊要了,胡二小姐才是真正的證人。
隻要關鍵證人胡二小姐還活著,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加強府衙守衛!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陳知禮下令,“後日一早,升堂!本官要親自審理此案!趙明德,我看你這次還如何抵賴!”
兩日後升堂,盡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在顧盼兒的精心調理和父親的鼓勵下,胡二小姐終於鼓足勇氣,將自己兩年來的遭遇和所知真相,斷斷續續地公之於眾。
她淚流滿麵地講述:兩年前那次看似尋常的探姐之行,實則是噩夢的開端。
她在馬車中莫名就昏厥過去,醒來已身處陌生莊子,丫鬟車夫不知所蹤。
哭鬧抗拒皆是無用,被鎖於屋內不見天日。
兩日後,出現的竟是姐夫趙明德。
他撕下了偽善麵具,直言不諱地道出齷齪心思。
因發妻婚後四後一直沒有生兒子,他便將念頭動到了與姐姐年輕時容貌相似的妹妹身上,企圖“借腹生子”,並許以事後重金補償、送返父母的空頭承諾。
胡二小姐起初寧死不從,但久而久之,在孤寂、恐懼和趙明德時而溫言軟語、時而威脅恐嚇的手段下,心理防線逐漸崩潰。
從最初的虛與委蛇、假意逢迎,到後來竟可悲地生出了幾分畸形的依賴和情愫,幻想著或許能長久如此,甚至取代姐姐的位置。
兩個月前,她意外發現自己懷孕了,而且特別的喜歡吃酸,老話說酸兒辣女,這下子趙明德喜歡的不行。
她和趙明德都意識到,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生下來。
於是,一個惡毒的計劃誕生了——讓發妻“病倒”,身體虛弱無法主持中饋,屆時他們再以“真情”打動胡家,爭取讓胡二小姐以平妻身份入門。
“可我從未想過要害死姐姐啊!”公堂上,胡二小姐痛哭失聲,渾身顫抖,“姐夫……趙明德他說,姐姐她知道他的計劃,這讓我恨的不行,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害親妹妹的姐姐,那就不能怪她心狠了……我竟信了他的鬼話!
他跟我說,這種藥隻能讓人虛弱,性命是無憂的!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而此時,早已麵如死灰的趙明德,在鐵證(找到的毒藥殘餘、小廝的部分口供、胡大小姐的證詞)和胡二小姐的指控下,也終於徹底崩潰,不再狡辯,癱倒在地交代了所有。
他承認了自己覬覦妻妹美色、用藥迷拐、囚禁淩辱的罪行。
也承認了因害怕胡大小姐察覺真相而先下手為強,長期下毒謀害發妻。
更承認了欺騙胡二小姐,稱其姐知情默許,以穩住她。
甚至想在她生下孩子後就結果了她。
隻要有兒子,去母留子也是可以的。
他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言說對胡大小姐並非全無感情,隻是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被欲望和恐懼吞噬,釀成大禍。
堂外圍觀的百姓聽得唏噓不已,議論紛紛。
一樁失蹤案,最終揭開的竟是如此扭曲人性、罔顧倫常的悲劇。
妹妹從無辜受害者,一步步淪為傷害姐姐的幫凶,盡管她不知這種毒厲害之事,但其默許和期待取代姐姐的心態,在世人看來已不可饒恕;
姐夫人麵獸心,算計妻妹,毒害發妻,令人發指;
而最可憐的胡大小姐,差一點就無聲無息地殞命於最親近之人的算計之下。
陳知禮聽完所有供述,麵色沉痛而冷峻。
他驚堂木一拍,當堂宣判:
“案犯趙明德,身為士紳,卻行止卑劣,罔顧人倫!迷拐妻妹,囚禁淩辱,此為罪一;
欺瞞發妻,心起惡念,此為罪二;
長期投毒,謀害發妻,致其身體飽受重創,心狠手辣,此為罪三!
數罪並罰,天理難容!判爾與胡氏和離,其名下家產一半,賠償於胡氏,以供其後續醫治延命之資!另,判流放三千裏,苦役五年!即日執行!”
此判一出,趙明德徹底癱軟。
一半家產盡歸幾乎被他害死的發妻,自身還要流放苦役,此生可謂盡毀。
隨後,陳知禮目光看向瑟瑟發抖的胡二小姐,語氣複雜:
“胡氏,你雖亦是受害者,遭脅迫、被欺辱,情有可憫。
然,你知曉實情後,非但未思脫身或揭發,反存妄念,欲奪姐之位,此心不可謂不惡!縱然不知道此毒之厲害,仍幫忙為其灌下毒藥,亦是助長惡行之氣焰!律法雖難定你重罪,然倫理綱常難容!重責十杖,以儆效尤!念你剛剛身體受創,十杖留在一個月後執行!”
十杖雖不致命,但對於一個剛剛經曆流產、身體虛弱的女子來說,亦是痛苦重罰。
更重要的是,這頓板子之後,她失節、與姐夫有私、意圖奪姐之位、公堂受刑之事將人盡皆知,此生名節盡毀,再難抬頭做人。
聽聞判決後,胡二小姐麵無人色,昏死過去。
胡員外老淚縱橫,卻也知這已是陳知禮手下留情。
退堂後,胡家立刻派人將昏迷的胡二小姐送走,遠遠送往一處偏僻的田莊看守起來。
胡家到底還是不忍心把她送去庵堂,隻希望兩三年之後,能嫁給外地人,在餘杭城是沒臉待下去了。
案件就此了結。
眾人唏噓感慨之餘,無不稱讚陳知禮斷案如神,明察秋毫,且判決兼顧了法理與人情,既嚴懲了元凶,也給了受害者(胡大小姐)最大的保障,同時對雖有可憐之處卻心術已偏的胡二小姐給予了應有的懲戒。
餘杭府衙的聲譽,因陳知禮一次次公正嚴明的判決,愈發深入人心。
而陳知禮本人,在處理完這樁錯綜複雜的案件後,心中卻無太多喜悅,唯有對人性之複雜的沉重歎息。
他深知治理好地方,任重而道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