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陳富強思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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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臨近,空氣中開始彌漫起年節將至的忙碌與喜慶。
陳知禮一邊著手準備給臘八、高瑞等四對新人辦婚禮的各項事宜,一邊處理著年底府衙的各類瑣碎公務,雖說是休假,卻也不是很清閑。
這日傍晚,他總算從書房裏那一堆請柬清單、采買賬目中脫身,揉著發酸的脖頸走到前院,打算透透氣。
卻見父親陳富強獨自一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麵朝著東北方向——那是他們老家縣城的方向,怔怔地出神,平日裏總是樂嗬嗬的臉上竟帶著幾分落寞,眉頭微蹙著。
陳知禮心下詫異,走過去輕聲問道:“爹,您坐這兒發什麽呆呢?天冷了,仔細著了風寒。”
陳富強被兒子的聲音驚醒,回過頭來,眼神還有些恍惚,他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沒什麽,就是……就是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你祖父祖母了,他們在老家的院子裏,還是模樣一點都沒改……”
他說著,眼眶竟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這一晃,咱們從老家出來都三年多了。
眼看又要到年關,別人家都熱熱鬧鬧祭祖團圓,咱們家……你祖父祖母的墳頭,怕是都荒了,連個添土燒紙的人都沒有……清明、冬至,他們在地下,怕是連口冷飯都收不到……”
話未說完人就哽咽出聲,一滴眼淚竟從他眼角滑落。
他忙用粗糙的手背抹去淚,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陳知禮見狀,心中頓時一酸。
他深知父親雖平日豁達,但骨子裏極重宗族親情和鄉土觀念。
背井離鄉跟隨自己來到這千裏之外的江南,雖然日子富足安穩,兒孫繞膝,但那份對故土先人的牽掛,卻是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的。
他挨著父親坐下,沉默了片刻。
這個問題,他確實無法立刻解決。
從餘杭回老家,山高水長,即便快馬加鞭,一來一回至少也需要一個半月。
他身為知府,不可能輕易離任如此之久。
而知文、知行、小舅他們還在京城苦讀,更是不可能回去。
“爹,”陳知禮的聲音放緩,帶著理解和撫慰,“兒子知道您想家了,惦記著祖父祖母。是兒子不孝,不能常伴您老人家回去看看。
不過祖父祖母的墳墓倒是不用擔心,明堂伯他們肯定會去祭奠添土。”
陳富強搖搖頭:“不怪你,你是有正事要做。爹就是……就是忽然心裏頭難受,跟你說說,說出來就好多了。
明堂兄他們的確會替我跟你二叔上墳,隻是他再親,也不是你祖父祖母親生的。”
陳知禮想了想,道:“您看這樣可好?若是您實在惦記得緊,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水路也好走了,我安排可靠得力的人手,護送您和娘回老家去住上一段時日,給祖父祖母好好修葺一下墳塋,祭拜一番。如何?”
陳富強聞言,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擺擺手:“罷了罷了,一來一回太折騰,耗費也大。我也就是一時感慨,說說罷了。
老家裏也沒啥至親的人了,回去看著空落落的老房子,心裏更不是滋味。
何況離開你們這麽久,我跟你娘哪裏舍得?”
他頓了頓,像是自我安慰般又道:“再等等吧,等三年後,知文、再有、陳軒他們春闈考完了,那時候他們應該也高中了,咱們一家子,再熱熱鬧鬧地一起回去!
給你祖父祖母上墳,告訴他們,咱們老陳家兒孫都有出息!那才叫真正風光呢!”
說到這兒,陳富強臉上總算又露出了些許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的熱鬧場景。
那股濃烈的思鄉愁緒,在與兒子的傾訴和對未來的期盼中,似乎真的消散了不少。
陳知禮看著父親情緒好轉,心下稍安,也笑道:“爹說的是!那就說定了,三年後,咱們一家子一起風風光光回老家!讓祖父祖母也高興高興!”
“好,好!”陳富強點著頭,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行了,沒事了,我去看看你娘晚膳準備得怎麽樣了。鈞兒那小子在外祖家玩野了,還得讓人去接回來。”
陳知禮想著再有十幾日就是臘八,四對新人的婚房隻能放在靠院牆的那排房子,一對新人隻能給三小間,想給一對一個小院子,暫時還真不行。
他又想過在家附近租個宅子,可小路子他們死活不願意,想想也就算了。
兩年後,等剩下的十幾個人成親時,是真的要考慮住的地方了。
京城,佳宜莊。
郝氏忙得兩腳不沾灰,一個莊上,好幾個奶娃娃,文陽的,春燕的,知文的孩子也三個月了,還有再有家的孩子…
兩日後,書院放年假,知文他們都要住莊上來,都說莊上地方大,又安靜,沒人想住到城裏去。
陳富才同樣也在忙。
農活倒是不多了,但他跟文陽得安排莊上這些人過年的事,王齊山則忙著在外麵對賬,往往好幾日不回來都是常有的事。
春燕聽到外屋的門響,看看熟睡的兒子,踮手踮腳走了出去。
孟濤進了門,沒打算立馬進裏屋,十一月底的京城到處都是冰。
他看到裏屋的門開了,春燕走了出來,十八歲的春燕愈發明媚,通身再也找不出一點鄉村小姑娘的影子。
“娘子。”孟濤滿眼都是笑意。
“噓,小聲點,寶寶剛睡著,相公,今兒怎麽回來這樣晚?”
孟濤牽著春燕的手去了小書房:“跟許兄在一起吃了飯,他父親出了點事,應該是被人坑了,事情不大,但也得走走門路,你哥遠在江南,隻能找穆大人幫幫忙了。”
春燕停下了腳步:“那小舅母知道不?”
孟濤搖搖頭:“你別說出去,穆大人會幫上忙的。
好了,你先去睡,我去洗漱。”
春燕有一門好,相公不讓她多說的事,她絕不多嘴。
孟濤歎了一口氣。
許兄著急上火,事情雖然不大,但如果有心人非得往大裏搞,就是要整你,一圈下來,雖然沒大事,可名聲也差不多臭了。
他爹一個小知縣,年紀也大了,大不了不做了,可弄的不好也會影響許巍巍的前途。
人生在世,真沒有特別省心的,他就特別特別佩服自己的大舅兄陳知禮,年紀輕輕,就成了一方知府,還混了個風生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