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陳知禮趕來

字數:4869   加入書籤

A+A-


    夕陽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
    陳知禮踏著暮色歸家,心中惦記著莊子上的娘子,打算同爹娘用過晚飯便趕過去。
    他剛邁進院門,就見顧家的老管家顧忠正站在院中,麵色凝重地與父親低聲交談著什麽。
    母親站在一旁,臉色不怎麽好。
    陳知禮心頭莫名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升起。
    他快步上前:“顧伯,你怎麽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妻子。
    顧忠見到他,連忙躬身行禮,臉上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卻又難掩憂色:“姑爺回來了。小姐……小姐今日跟老太爺在永安侯府為二房的柳夫人診治,許是耗神了些,動了些許胎氣……”
    “動了胎氣?”陳知禮臉色驟變,聲音陡然拔高,“怎麽回事?盼兒現在如何?人在哪裏?”
    一連串的問題急切地拋了出來,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陳富強見狀,忙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低聲道:“知禮,稍安勿躁。有親家老太爺在,盼兒現在胎象平穩,隻是需要靜養。
    你嶽父嶽母不放心,已將盼兒接回顧家照料了。”
    吳氏也湊過來:“是啊,知禮,親家家裏都是懂醫的,有他們照顧盼兒,定會無礙的。
    你趕緊去顧家看看盼兒!晚上不必回來,就在那邊好好陪著,家裏孩子有我們在,你盡管放心。”
    陳知禮聽到盼兒已無大礙,緊繃的心弦稍鬆,但“動了胎氣”這四個字依舊像根刺紮在他心裏。
    他敏銳地察覺到顧忠和陳富強言語間有所保留,尤其是關於“永安侯府”和“診治”的部分,似乎刻意淡化了過程的凶險。
    他突然想到前世,侯府二房的夫人是早早就沒了的,是不是就是這一次?如果這樣,今日那夫人的病情就相當凶險,不然也不至於讓盼兒動胎氣。
    他強壓下追問細節的衝動,麵上努力維持鎮定,對父母道:“爹,娘,既然盼兒需要靜養,那我這就過去看看。孩子們辛苦你們了。”
    “快去快去!”吳氏連連擺手,“帶上些補品,替我們好好寬慰盼兒,讓她什麽都別想,安心養胎最要緊!”
    陳知禮匆匆應下,也顧不上換身衣裳,隻讓顧忠稍候,自己回房收拾了一些東西,便與顧忠一同快步出了門,直奔顧家。
    馬蹄聲疾,踏碎了黃昏的寧靜。
    陳知禮坐在顛簸的馬車裏,手心因緊張而微微出汗。
    他了解盼兒,若非情況極其特殊且耗費心神巨大,以她這些年打下的底子,斷不至於動了胎氣。
    永安侯府……柳夫人……他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但這猜測讓他更加不安。
    趕到顧家時,華燈初上。
    顧蘇沐和鍾氏早已在花廳等候,顧蘇合與王氏也在。
    見到陳知禮,鍾氏還沒有開口,顧蘇沐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盼兒在她的院子裏歇著,精神好多了,正等著你呢。”
    “嶽父、嶽母、二叔、二嬸。”陳知禮一一見禮,語氣急切,“盼兒她……”
    “去吧,先去瞧瞧她,具體的事情,稍後再說,我們一會過去。”顧蘇沐理解女婿的心情,示意他先去後院。
    陳知禮不再多言,快步穿過熟悉的回廊,來到盼兒的“蘭苑”。
    屋內燈火溫馨,盼兒正半靠在軟枕上,臉色雖仍有些蒼白,但眼神清亮,見到他進來,唇角彎起一抹溫柔又帶著些許歉意的笑。
    “相公……”
    陳知禮幾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坐下,握住她溫熱的手,仔細端詳她的麵容,聲音放得極輕:“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他伸手,輕輕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感受著那份安穩,懸著的心才又落回去幾分。
    “好多了,喝了安胎藥,睡了一覺,隻是還有些乏力。”盼兒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帶著安撫的意味,“讓你和爹娘擔心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陳知禮這才問起白天的事,語氣裏帶著後怕,“顧伯說得含糊,我隻知道你動了胎氣,可是在侯府遇到了什麽棘手的情況?”
    盼兒輕歎一聲,知道瞞不過他,便將今日在永安侯府如何診斷柳氏腸癰化膿、藥石罔效,祖父本欲放棄,自己如何不忍章家兩孩子失去母親,最終說服祖父冒險施行“開腹切腸”之術的過程,細細說了一遍。
    她語氣平靜,但陳知禮卻能從那簡練的敘述中,感受到手術過程中的緊張、艱難與驚心動魄——兩次凶險的出血,與死神爭分奪秒的搶奪,以及最後她因力竭和精神高度緊張而引發的腹部隱痛。
    “……都怪我心軟,”盼兒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懊悔,“其實祖父是不讚成冒險的。他說得對,此舉太過行險,若非萬不得已……”
    這時,顧蘇沐、鍾氏以及顧蘇合夫婦也走了進來。
    顧蘇沐接口道,語氣沉重:“盼兒,你可知今日之舉,有多凶險?
    那開刀之術,雖源自古籍,我等私下演練,也隻在兔、犬等動物上試驗過幾次,成功率尚且不高,何況是用於人身?且是侯府貴人!
    一旦失手,後果不堪設想!你如今又懷著身孕,更應珍重自身,以後千萬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顧蘇合也肅容道:“大哥說得是,盼兒,你的醫者仁心,二叔明白,但京城這些貴人的命,太值錢了,咱們冒不起這個險。
    今日之事,僥幸成功,柳夫人若能熬過後續難關,自是萬幸。
    但你想想,此事一旦傳揚開去,外人會如何想?他們會覺得咱們顧家真有‘剖腹取腸’、起死回生之能!
    屆時,若有更多罹患疑難雜症、甚至是不治之症的人找上門來,求你施展此法,你是接還是不接?”
    顧蘇沐在一旁輕聲補充,點出了最現實的困境:“接了,風險巨大,成功與否難料,一旦出事,便是滔天大禍,之前所有恩情皆會化為怨恨;
    不接,旁人便會指責咱們見死不救,冷血無情,同樣會結下仇怨。
    怎麽都是難啊!”
    盼兒聽著長輩們一句句沉甸甸的話語,臉色有些發白。
    她之前隻想著救人,並未深思這許多後續的牽扯。
    此刻被點醒,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今日之舉,可能將顧家推到了一個極為被動和危險的境地。
    她下意識地更緊地握住了陳知禮的手,眼中流露出茫然與不安:“爹,娘,二叔二嬸,我……我的確是考慮不周,我錯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感受到妻子的無助與惶恐,陳知禮心中疼惜,他輕輕回握她的手,目光掃過在場諸位長輩,沉穩開口:“嶽父、二叔所言極是,此事確需妥善處理,以絕後患。”
    他繼續道,“今日之事,目擊者除了侯府與柳家的至親,外姓人唯有孟太醫一人。
    侯府與柳家為了自家聲譽與柳夫人的靜養,必然不願此事張揚,嶽父明日派人與祖父溝通,由祖父出麵,懇請孟太醫對此事守口如瓶。
    同時,也請祖父向侯爺與柳家人陳明利害,此事關乎柳夫人聲譽與後續安寧,請他們務必約束下人及親眷,嚴禁外傳。”
    他頓了頓,“隻要消息不擴散,外人便無從知曉詳情。
    即便偶有流言,無憑無據,也難以掀起大風浪。
    至於日後是否再接診此類病症……我們大可從長計議,屆時可視情況、權衡利弊再定。
    眼下最要緊的,是盼兒安心休養,柳夫人平安度過危險期。”
    陳知禮的一番話,條理清晰,思慮周全,頓時讓有些焦灼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顧蘇沐和顧蘇合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讚許。
    這個女婿,遇事冷靜,思慮深遠,確是盼兒的良配,也是顧家的助力。
    盼兒仰頭看著相公沉穩的側臉,心中那份慌亂與不安漸漸被撫平。
    她知道自己今日衝動行事,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但幸好,有他在身邊。
    “知禮說得有理。”顧蘇沐點了點頭,“明日我便設法給父親遞話。眼下,盼兒你什麽都別想,隻管好好將養。柳夫人那邊,有你祖父在,我也會每日過去協助,應該會沒事的。”
    鍾氏也忙道:“盼兒,聽知禮的。餓了吧?娘讓小廚房燉了血燕,一直溫著呢,這就給你端來。知禮也還沒用飯吧?一起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