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錢多了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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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嚴知歸來的第三日,便褪去舟車勞頓的疲憊,換上了簇新的正五品官服,精神抖擻地前往戶部衙門報到。
手續辦得自然順利,他的新職是戶部郎中,直接劃歸到了陳知禮手下。
陳知禮見到他,沒有過多虛禮,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眼下衙門裏積壓的公務如同小山高,尤其是關乎錢糧度支之事,處處捉襟見肘,實在是傷腦筋的很。
國庫空虛,各地稅銀遲遲不能足額上繳,可邊防、河工、官員俸祿、宗室開支……哪一項不是吞金巨獸?
如今戰事停歇尚且如此艱難,萬一……萬一哪處邊境再起烽煙,或是境內有天災人禍,這捉襟見肘的財政,如何支撐?
如果記憶沒有錯,兩年了,西南那片煙瘴之地便會燃重新起戰火,斷斷續續,一打就是好幾年……。
而且此後多年,大珩不是這裏就是那裏,總有一些天災難避,想到這裏,他心頭更是一陣發緊。
方嚴知上午剛辦完手續後,稍微熟悉了一下環境,下午便主動尋到了陳知禮的值室。
值室內陳設簡單,除了書案、書架、待客的桌椅,便是堆滿了各類卷宗文書。
陳知禮正伏案疾書,眉頭緊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方嚴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方大人來了,快請坐。”陳知禮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額角。
方嚴知拱手行禮後,在對麵坐下,見陳知禮麵色不佳,關切道:“大人可是遇上了什麽難題?若有下官能效勞之處,但請吩咐。”
陳知禮苦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桌上堆積如山的卷宗:“難題?如今這戶部,何處不是難題?最難的,便是這個。”
他做了一個數錢的手勢,壓低聲音,“方大人,不瞞你說,眼下已經快十一月了,距離年底盤賬、預備明年預算,滿打滿算隻有兩個多月。
我這心裏……焦急得很呐!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國庫空虛,各地用度卻一分不能少,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亂子。”
方嚴知神色一凜,他雖初來,但也深知財政乃一國之本,聞言肅然道:“陳大人憂國憂民,下官敬佩。
有事您盡管吩咐,下官必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陳知禮心中微暖。
他們兩輩子相交,深知彼此品性,方嚴知這話絕非虛言。
他不再繞圈子,從書案一側拿起一疊厚厚的、寫滿了字的紙張,遞了過去。
“方大人,你我知交,客套話便不說了。
這幾個月,我查閱了無數卷宗,費盡心思,倒是琢磨出幾個或許能開源節流、提振民生的點子,都整理在這裏了。
隻是,這些都還隻是紙上談兵,不知到底能有幾分把握,實施起來又會遇到多少阻力。
你先看看,我們參詳參詳。”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更加認真:“我的想法是,農、商必須一把抓,雙管齊下!
農事是根本,但周期長,見效慢,很多措施需等到明年開春才能推行,比如推廣良種、興修小型水利、采用新法子等等。
但年底前也並非無事可做,比如,可以著手改良一批農具,讓工部配合,打造樣品,開春前分發到一些皇莊或官田試用;
再比如,可以利用冬閑,組織人手推廣更有效的漚肥之法,為春耕蓄力。”
他頓了頓:“至於商嘛,動作可以更快些!現在就可以動起來。
我想明日就跟尚書大人商量,先籌建幾個官督商辦、或者幹脆由朝廷主導的工坊。
比如,集中生產一些軍中急需又耗資巨大的被服、兵器零部件;
或者,利用南方運來的廉價棉紗,開辦織布工坊,產出比民間更質優價廉的布匹,一部分供應軍中,一部分投入市場,既可平抑布價,又能為國庫增收。
還有我想出來的白糖、紙張方子,這些工坊若能順利建起,招募流民工匠,明年上半年就能甩開膀子大幹,爭取在夏稅之前就能見到些收益,緩解燃眉之急。”
方嚴知接過那厚厚一疊紙,起初還帶著初閱公文的平常心,但看著看著,他的神色就變了。
他坐姿不由自主地挺直,目光緊緊黏在紙頁上,越翻越快,時而凝神細思,時而麵露驚異,甚至連陳大人也不叫了:
“知禮,你這些…我覺得都是可行,隻是這些方子 你都獻出來嗎?這些可能都是生金蛋的老母雞。”
陳知禮淺笑:“陳家日子能過,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再說,有國才有家,沒什麽不能舍出去的。”
方嚴知又翻過幾頁:“還有這生產軍械部件的想法……若能推行,不僅效率大增,損耗降低,戰時補給也更為便捷!這些之前一直是皇商在做……這思路前所未有!”
他快速瀏覽著關於籌建工坊、改良農具、推廣漚肥技術、甚至如何與民間商人合作、如何定立章程防止貪腐等一條條清晰又大膽的設想,隻覺得胸中一股熱流湧動。
這些方案並非空中樓閣,而是結合了當前國情,既有短期見效的猛藥,也有著眼長遠的良方。
“知禮!”方嚴知忍不住再次抬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提高,“這些若真能推行下去,何愁國庫不豐,民生不阜?
你……你真是……”他想說“深謀遠慮”,又覺得不足以形容手中這份計劃書的份量。
陳知禮見他如此反應,心中一塊大石稍稍落地,他知道方嚴知眼界極高,能讓他如此動容,說明自己的思路至少大方向是對的。
他擺擺手,苦笑道:“方兄,你先別急著誇我。
這些都還隻是草案,其中細節漏洞必然不少,推行起來更是千難萬難。
尚書大人那裏應該不難通過,但上麵會不會都準還是難說,畢竟一動手就是有支出。
還有,這工坊一開,不知要擋了多少人的財路;這農具改良、漚肥推廣,又需要地方官吏真心配合,否則就是一紙空文。
我找你來,就是想借你之才,一同將這些想法完善,並思量如何一步步落到實處。”
方嚴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珍重地將那疊紙收好,雙手遞過去:“陳大人,您放心!我是您的屬下,此事又利國利民,我方嚴知定當義不容辭!
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闖上一闖!我們這就開始,逐條推敲,務必拿出一份能說服部堂、甚至能上達天聽的詳實章程來!”
窗外,秋風蕭瑟。
而室內,卻因這滿腔的熱忱與擔當,顯得格外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