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狗要養著才會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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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前,孫望的手指,像一根釘子,死死地釘在“全和縣”三個字上。
他的身後,是錢亮光、周常等一眾剛剛得到封賞,眼中燃燒著火焰的將領。
“東陽城,是死地。”
孫望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它是一塊暴露在四麵八方眼皮子底下的肥肉,誰都想來咬一口。我們守不住,也不需要守。”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
“我們的根基,在全和!”
“第一步,招賢納士。打天下,光靠我們這些粗人不夠,需要讀書人,需要懂治理的人。”
“第二步,厲兵秣馬。繼續擴軍,加強訓練,我要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
“第三步,發展農業。將所有無主的土地,收歸軍管,組織流民開墾。軍隊,不能永遠靠搶,必須要有自己的糧倉!”
“第四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孫望的手指,順著地圖上的河流,一路劃向大海。
“發展商業!全和縣東臨長江,順流而下,便是大海!我們要建立自己的水師,打通海路!用江南富庶之地的錢糧絲綢,去換北方的戰馬鋼鐵!用整個天下的資源,來養我們的兵!”
一番話,說得所有將領都呆住了。
他們之前跟著吳勝,想的最多的是攻下下一座城,搶到下一批糧草。
而孫望,在他們還在為一城一地而廝殺的時候,目光已經投向了整個天下。
水師!海貿!逐鹿中原!
這已經不是造反,這是在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霸業!
一股滾燙的熱血,從每個人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們看著孫望的背影,那眼神,已經從敬畏,徹底變成了狂熱的崇拜。
孫望沒有回頭,但他能感受到身後那一道道滾燙的目光。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
棋子?棄子?
不。
從現在開始,他孫望,要做這亂世棋局中,那個執棋的人。
“錢亮光!”
“末將在!”
“我給你三千老兵,兩千新兵,鎮守東陽。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守住這裏,把它變成我們最穩固的後方和兵源地!”
“是!”
錢亮光重重捶胸,眼中滿是決絕。
孫望轉身,目光落在周常和其他將領身上。
“其餘人,帶上所有兵馬,以及趙定海。目標,全和縣!”
“出發!”
沒有絲毫的拖延,龐大的軍隊立刻開始行動。
一萬多人的隊伍,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東陽城,向著他們未來的根基之地,全速開進。
……
全和縣。
當孫望的大軍兵臨城下時,這座縣城並沒有像東陽城那樣,爆發出激烈的抵抗。
城門大開,街道整潔,百姓們雖然麵帶恐懼,但並沒有流離失所。
賀司鼎在占領這裏的日子裏,除了征用了一些糧草,沒有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百姓,也沒有劫掠任何一戶人家。
孫望騎在馬上,看著這座保存完好的縣城,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賀司鼎是個好人,是個值得尊敬的將領。
但他太軟弱,太念舊情。
這樣的好人,在這亂世裏,活不長。
道不同,不相為謀。
孫望收回思緒,冰冷的命令,隨著他入主縣衙,迅速傳遍了全城。
“第一,城中所有大戶,按家產多寡,捐獻錢糧,充作軍資。縣衙門口,設募捐箱!”
“第二,城中所有無主荒地,以及‘自願’獻出的田地,全部收歸軍有,統一開墾!”
“第三,城中所有有一技之長的工匠,鐵匠、木匠、船匠等等,三日之內,必須到官府登記造冊,聽後調用!”
三道告示,貼滿了全和縣的大街小巷。
每一條,都像一把刀,精準地插向了城中那些富戶豪紳的要害。
全城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一天過去了。
夜,縣衙後堂。
周常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
“將軍!衙門口的募捐箱,是空的!一個銅板,一粒米都沒有!”
“我們派人去城裏幾家最大的富戶家裏打探,他們個個哭窮,都說家裏快揭不開鍋了!”
“放屁!”
另一名將領忍不住怒罵道,“我親眼看見那首富趙家,下午還在買歌姬!他們這分明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將軍!下令吧!讓末將帶一隊人馬,挨家挨戶去給他們‘上一課’!保證他們明天哭著喊著把錢糧都送過來!”
一時間,群情激奮。
在他們看來,這些腦滿腸肥的富戶,就是欠收拾。
然而,孫望隻是靜靜地擦拭著自己的長刀,頭也沒抬。
“不許有任何異動。”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什麽?”
周常愣住了,“將軍,難道就這麽算了?這會助長他們的氣焰!”
“我說了,等。”
孫望抬起頭,冰冷的目光掃過眾人。
那目光裏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所有叫囂的將領,瞬間閉上了嘴。
他們雖然不理解,但孫望的威嚴,已經深深刻進了他們的骨子裏。
“是……”
眾人不敢再多言,隻能壓著一肚子火,躬身退下。
……
與此同時。
全和縣首富,趙東春的府邸之內。
與縣衙的冰冷肅殺截然不同,這裏歌舞升平,酒香四溢。
全和縣十幾家最大的富戶豪紳,此刻都齊聚一堂。
他們推杯換盞,看著堂下翩翩起舞的歌姬,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充滿了不屑與嘲弄。
“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莽夫,也想學著發號施令?真是可笑!”
“還設什麽募捐箱?他以為自己是誰?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大臣嗎?”
“我聽說,他就是靠著一股蠻力,偷襲殺了賀司鼎,才占了這裏的。這種人,有勇無謀,不足為懼!”
“沒錯,他要是敢來硬的,我們就聯名上告朝廷,告他一個擁兵自重,劫掠鄉裏!到時候,朝廷大軍一到,他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語間充滿了對孫望的輕蔑。
在他們看來,孫望不過是一個稍微強壯一點的流寇頭子,一個上不了台麵的武夫。
他們有錢,有勢,背後有人,根本不需要怕他。
一陣哄笑過後,一個胖子端著酒杯,走到了主位上的趙東春麵前。
“趙兄,你可是我們全和縣的主心骨。這姓孫的雖然不足為慮,但總在眼前晃悠也挺煩人。您給大夥兒拿個主意,咱們該怎麽打發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趙東春。
趙東春,五十多歲,麵容儒雅,留著一撮山羊胡,看起來像個飽讀詩書的鄉紳。
他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臉上露出一絲智珠在握的笑容。
“打發他?為什麽要打發他?”
他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
“狗,就要養著,才會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