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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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靈會館,總館。
    深處一間古色古香的大堂內。
    此刻,大堂內的氣氛算不上祥和。
    “還有什麽可討論的?!”
    一個洪亮,帶著火氣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說話的是池年長老,他此刻正眉頭緊鎖,拳頭不自覺地在座椅扶手上握緊。
    “風息那小子,夥同他人襲擊江寧會館,強行剝奪六名同族的能力!戰場又波及那麽多人,此等行徑——”
    “依我看,必須嚴懲!”
    他聲若洪鍾,震得梁柱似乎都微微作響。
    坐在他對麵,一位總是眯著眼睛,臉上掛著和煦笑容的老者——靈遙長老。
    靈遙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不疾不徐:
    “池年長老,稍安勿躁。”
    “風息行事確實激進,有違會館規章。但據我所知,他並未對同族下殺手,所奪能力也非不可恢複。”
    “至於在衝突中不幸波及喪生的人類……”
    他頓了頓,眯縫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終究隻是幾個壽命短暫的凡人,豈能與妖精相提並論。”
    “關他個百八十年禁閉,小懲大誡,也就是了。”
    主位之上,總館長是一位須發皆白,麵容和藹的小老頭。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長衫,正捧著一杯熱氣嫋嫋的清茶,小口啜飲著。
    仿佛沒有聽到下方激烈的爭辯,隻是目光偶爾掠過在場眾人。
    坐在靈遙長老下首的,是靜一長老。
    她是一位氣質溫婉知性的女性,她始終閉目養神,指尖輕輕搭在腕間的一串玉鈴上,未曾發言,似乎置身事外。
    “兩位長老所言,皆有道理。”
    一個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
    說話的是西木。
    他戴著一副圓框眼鏡,黃色的長發披散搭肩,手中輕搖著一把合攏的折扇,語氣柔和。
    “風息初衷,並非為一己私利,而是為了奪回被人類不斷侵占的家園,其情有可原。”
    “懲罰固然需要,但或許,也應考量其背後的緣由。”
    池年聞言,冷哼一聲,正要反駁。
    就在這時,一名侍者悄無聲息地走入大堂,快步走到總館長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總館長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和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
    他放下茶杯,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讓他進來吧。”
    侍者領命而去。
    片刻後,白牧緩步走入了大堂。
    他的到來,讓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微微一動。
    白牧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眾人,微微躬身,行禮道:
    “晚輩白牧,見過總館長,諸位長老。”
    “不必多禮,白牧,好久不見了。”
    總館長笑得眼睛彎彎,和藹地抬手虛扶,示意他起身。
    一旁的侍者立刻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了靠近門口的位置。
    白牧道謝後,安然落座。
    “你來得正好。”
    總館長看向白牧,語氣親切,“我們正在商議如何處置風息,你親身參與了此次事件,不妨也說說你的看法。”
    白牧聞言,微微欠身,語氣謙遜:
    “總館長,諸位長老在此,會館自有法度規章,晚輩不敢妄言,還是由諸位長老定奪為宜。”
    總館長卻擺了擺手,笑容不變。
    “會館不是我們幾個老家夥的一言堂。”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收集各方想法,才能做出最合理的決斷。白牧,我現在就想聽聽,你這個親身經曆者,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見總館長態度明確,白牧也不再推辭。他坐直了身體,目光變得沉靜而坦然,直截了當地開口:
    “既然總館長問詢,晚輩便直言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平穩:
    “我是人類。”
    “站在人類的立場上……”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按照人類的法律,殺人,便需償命。”
    此言一出,大堂內頓時一靜。
    眾人神情不一。
    靜一長老依舊閉目。
    西木輕輕“唔”了一聲,推了推眼鏡,沒有表態。
    池年與靈遙則是截然相反的神態。
    總館長沒有說話,隻是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道:
    “嗯,有理。”
    “館長。”靈遙長老臉上的笑容不變,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此言差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自然界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強大的生命,無論是人類中的佼佼者,還是我等妖精,自然應當享有特殊的地位和權力,這本就無關種族,隻關乎力量本身。”
    “風息的力量與潛力,遠超尋常,它本身並沒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重大過錯。”
    “如果隻是為了幾個普通凡人便將其打殺,豈不是自斷臂膀?”
    他試圖用更宏大的視角,以此來淡化風息手上的人命。
    “況且,風息對家園的執著,其情可原。”
    “若能加以引導,未必不能成為會館的一大助力。”
    “關押禁閉,令其反省,待時過境遷,或可戴罪立功,才是長久之道啊。”
    池年忍不住反駁:
    “靈遙!你這是什麽歪理!”
    “按你所說,強者就可以肆意妄為,那這會館庇護之下的那些弱小妖精,難道也可以成為強者手中的犧牲品嗎?!!”
    “今天他風息可以為家園傷害同族,殺害人類!”
    “那明天,又有誰能確定他不會幹出更過分的事?!”
    西木嘴角帶笑,手中扇子微微拂動,打圓場道:“兩位長老,還請冷靜。”
    “風息之事,確實需綜合考慮其動機,後果以及後續影響……”
    眾人又是一番言語交鋒,各執一詞,誰也難以徹底說服對方。
    端坐主位的總館長,始終安靜地聽著,臉上那和藹的笑容未曾改變,隻是眼神深處,思緒流轉,無人能窺其究竟。
    良久,他輕輕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頓時,所有的爭論都停了下來,目光齊齊匯聚到他身上。
    “諸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總館長緩緩開口,聲音平和。
    “這件事我會慎重考量,今日先到此為止吧。”
    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可以離開了。
    池年、靈遙、西木等人見狀,知道今日不會有結果,便也紛紛起身。
    靜一長老也終於睜開了眼睛,對著總館長微微頷首,隨即身影如水紋般蕩漾,消失在了原地。
    轉眼間,偌大的大堂便隻剩下總館長和白牧兩人。
    “白牧,”總館長站起身,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對白牧招了招手。
    “陪我走走吧。”
    白牧依言起身,跟在總館長身後,繞過大堂側麵的屏風,後麵竟別有洞天,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花園。
    園中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幾尾錦鯉在其中悠然遊弋。
    總館長走到池塘邊,拿起旁邊小幾上放著的魚食罐,抓了一小把,慢悠悠地撒入池中。
    引得錦鯉紛紛聚攏過來,爭相搶食。
    他看著水中翻騰的魚兒,仿佛隨口閑聊般問道:
    “無限近來可好?”
    白牧站在一旁,看著總館長的背影,回答:
    “師父一切都好,勞館長掛心了,最近,他帶著小黑跟我一起住在龍遊。”
    “哦?就是那個新發現的小家夥?”
    總館長饒有興致地轉過頭,“聽說天賦很獨特,有無限教導,是他的福氣。”
    他又撒了一把魚食,語氣依舊溫和。
    “你這次在江寧的事情,辦得不錯,及時避免了更大的混亂。”
    “會館不會虧待你。”
    總館長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殘渣,轉過身,語氣溫和:
    “說說看,你想要什麽?”
    “丹藥、法寶,還是些珍稀的靈材?隻要我這兒有的,肯定會盡量滿足你。”
    白牧聞言,心中微微一動。
    這些東西他並不缺,師父無限給他的底子很厚實。
    實際上,他最近最頭疼的是那筆數額不小的貸款,以及以後添置家具等後續開銷。
    直接開口要錢?
    這會不會太俗了?
    嘶……話說丹藥法寶能拿出去賣錢嗎?
    呃,好吧,肯定不行。
    他心裏卻快速盤算著,該如何委婉地表達自己目前財政緊張的狀況。
    總館長見他似有猶豫,便了然一笑:
    “不用急,慢慢想。”
    “這樣吧,如果你一時想不到特別需要的,也可以在總會館裏轉轉,看看有什麽合眼緣的東西,你直接拿走也行。”
    他這話說得大氣,也給了白牧極大的選擇空間。
    白牧心中鬆了口氣,他點點頭,“多謝館長,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哈哈,跟我還客氣什麽。”
    總館長擺擺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換了個話題,閑聊般問道:“對了,你覺得池年長老人怎麽樣?”
    白牧略一思索,便挑了些優點說道:
    “池年長老性格直爽,為人豪邁,行事不拘小節,是非分明。”
    他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池年脾氣火爆,但確實沒什麽彎彎繞繞。
    總館長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哦?”
    “你倒是挺會誇人,據我所知,池年他對人類,尤其是像你和無限這樣強大的人類,可一直沒什麽好臉色,其中緣由你也清楚。”
    “你怎麽會對他有這種印象呢?”
    白牧笑了笑,語氣平和地分析道:
    “池年長老確實不喜歡人類,這一點他很坦誠,從不掩飾。”
    “但他的不喜歡,是建立在一定的原則和底線之上的,並非蠻不講理。”
    “這種恩怨分明,有公理心的性格,很難得。”
    他頓了頓,補充道:
    “其實,如果人類與妖精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麽緊張,彼此能多一些理解和信任,我想,池年長老會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至少,會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總館長聽著白牧客觀而不失欣賞的評價,笑嗬嗬地點頭:
    “是啊,恩怨分明,有原則,有底線……你看得很準。”
    “可惜啊,這世間事,往往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他語氣帶著感慨。
    然後,總館長又隨口問道:
    “那……你覺得靈遙長老怎麽樣?”
    白牧聞言,微微一愣。
    靈遙?
    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碎片快速閃過。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毫無心理負擔的犧牲同僚和無辜者的性命,這種做法,讓他心中提不起一絲好感,隻有深切的厭惡和警惕。
    但這種情緒他無法宣之於口。
    沉默了兩秒,他隻是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複雜神色,語氣平淡地吐出兩個字:
    “挺好。”
    總館長意味深長地看了白牧一眼,將他那一瞬間的停頓和極其勉強的評價盡收眼底。
    但他什麽也沒追問,隻是了然地點點頭,笑而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緩和氣氛般說道:
    “我隻是跟你隨便聊聊,不用太掛在心上。”
    “是。”白牧恭敬應道。
    話題似乎到此為止。
    總館長又撒了一把魚食,看著爭搶的錦鯉,帶上了一點八卦和閑聊的笑意,問道:
    “說起來,你和你家師妹鹿野,最近怎麽樣了?咱們會館裏,大家可都等著聽你們的好消息。”
    “咳咳咳……”
    白牧猝不及防,麵上瞬間浮現出不自然的神色,他強自鎮定道,“總館長您說笑了,我們……就是正常的師兄妹關係。”
    “哈哈哈!”
    總館長被他這反應逗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力道不輕不重。
    “正常師兄妹關係?白牧啊,會館裏上上下下,大家可是盼著你倆有個結果,盼好些年了。”
    白牧一臉懵,下意識反問:“大家……都看出來了?”
    他一直認為鹿野將感情隱藏得很好,應該沒多少人知道。
    “不然呢?”
    總館長揶揄地看著他,“也就你這個當事人,還有你那個同樣遲鈍的師父,後知後覺。”
    “無限也真是的,光知道教本事,對弟子這方麵的事情,也不多關注和開導。”
    白牧隻能報以無奈的苦笑。
    接下來,一老一少又坐在池塘邊下了幾盤棋,隨意聊了聊近況,以及一些會館的趣事。
    氣氛輕鬆融洽。
    傍晚時分,白牧告辭離開,去拜訪了哪吒,鳩老,以及其他一些在總會館的老朋友,互相敘舊。
    在總會館提供的客舍簡單住了一晚。
    次日清晨,當陽光再次灑滿庭院時,白牧終於想好了該帶走什麽作為獎勵。
    他再次來到了昨日議事的那間古色古香的大堂。
    此時大堂內空無一人,安靜肅穆。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擺放著的,充滿歲月痕跡的裝飾物,最終落在了主位旁邊小幾上的一套紫砂茶具上。
    那茶具造型古樸,色澤溫潤,顯然經常被人使用和養護,透著一股內斂的光澤。
    白牧一眼就看出這套茶具年代久遠,絕非俗物。
    他沒有猶豫,直接走上前……
    ————
    池塘邊,總館長依舊如昨日般,悠閑地向水中投喂著魚食。
    侍者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低聲稟報:“館長,白牧已經離開了。”
    “他……從議事大堂取走了一套紫砂茶具。”
    總館長投喂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這小子……他還真會挑,一眼就相中了那套年份最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