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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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粵東會館那間令人窒息的偏廳,前往傳送門區域的路上,氣氛一度十分凝滯。
    無限走在最前麵,步伐平穩。
    白牧和鹿野乖乖跟在後麵,兩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眼神飄忽不定,一個研究著走廊壁燈,一個專注地盯著地毯。
    誰也沒主動開口。
    沉默持續了一段路,無限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地傳來,聽不出情緒:
    “所以,昨晚具體是怎麽回事?”
    白牧和鹿野的身體同時一僵,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後極其默契地繼續保持沉默,假裝沒聽見。
    這種事實在是……難以啟齒。
    前方,無限似乎微微側頭用餘光瞥了他們一眼,見兩人裝聾作啞,也沒再追問,隻是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淡淡道:“知道了。”
    尷尬的氣氛幾乎要凝結成實體。
    鹿野悄悄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白牧,壓低聲音,用氣音問道:“你手上有多少?”
    白牧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她:
    “什麽?”
    “錢。”鹿野言簡意賅地補充,“賠償金。”
    白牧這才猛然想起那高達七百萬的巨額賠償,他苦著臉,小聲回答:
    “我剛買了房,貸了不少,現在手上能動用的……大概就兩百萬左右。”
    鹿野立刻說:
    “我手上大概有一百萬,先跟你借些,晚點想辦法還你。”
    白牧聞言,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她窘迫的側臉,語氣溫和:“我們之間,還需要分這麽清嗎?而且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他頓了頓,心中卻升起一絲疑惑。
    師妹作為會館頂尖的執行者,酬勞和待遇向來比自己這個編外人員要高上一大截,怎麽存款才一百萬出頭?
    隨即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鹿野的生活品質從來都是最高的。
    出任務和日常的吃穿用度也從不委屈自己,看上的東西隻要喜歡,價格幾乎不是考慮因素。
    這些年來,能留下100萬,應該算是節製的結果了。
    聽完白牧報出的數字,師兄妹二人不約而同地眨了眨眼,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前方那道沉穩的背影。
    兩百加一百,也才三百萬,距離七百萬還差著一大截呢。
    無限似乎感受到了身後灼熱的視線。
    腳步頓住,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他們:
    “怎麽了?”
    白牧臉上堆起一個略顯訕訕的笑容,硬著頭皮開口:
    “師父……那個,借點?”
    無限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
    他點了點頭,很是幹脆地掏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遞了過去。
    白牧和鹿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看到了救星!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師父!
    白牧懷著期待的心情,試探性地問:
    “師父,這裏麵……有多少?”
    無限看著他,語氣平穩,緩緩吐出三個字:
    “五十萬。”
    白牧:“。。。”
    鹿野:“。。。”
    空氣中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滅。
    白牧拿著那張卡,他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
    “師父……您當了這麽多年的執行者,總會館就沒給您發過工資嗎?”
    “怎麽……隻有這些?”
    這存款數,比鹿野還離譜啊!
    無限聞言,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類似於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微微偏頭,似乎在回憶,然後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
    “原來,執行者是有工資的嗎?”
    白牧:“……”
    師父!
    您老人家活了這麽久,難道一直是靠喝露水吸收日月精華過活的嗎?
    還是說您出任務從來都是義務勞動?
    老君他們到底是怎麽忽悠您的啊?
    無限似乎沒注意到徒弟怪異的表情,繼續解釋道:
    “這張卡,是以前老君給我的,他說裏麵有點錢,讓我隨便花,用完了每個月會自動補滿。”
    白牧用眼神詢問鹿野:怎麽辦?
    鹿野回以一個無奈的眼神:不知道。
    白牧眼神閃爍了一下,試探性地傳遞:要不去找澤宇?
    鹿野微微蹙眉,但看著眼前巨大的資金缺口,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可以。
    “師父,”白牧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們暫時先不回龍遊了,去一趟江寧會館吧。”
    “澤宇……最近好像在那附近執行任務,我們順路去看看他。”
    無限沒有任何異議,隻是點了點頭:“好。”
    三人於是改變路線,通過傳送陣來到了江寧會館。
    走出閃爍著光暈的傳送門,走在江寧會館熟悉的廊道上,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
    無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腳步未停,語氣依舊平淡地拋出一個問題:
    “對了,你們……在一起了?”
    鹿野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搶先回答,聲音雖然不大,卻異常清晰:
    “嗯。”
    白牧也感覺臉頰有些發燙,跟著點了點頭,神色極其不自然。
    他偷偷瞄了一眼師父的反應,心中一片哀嚎。
    他知道自己和師妹的事情遲早會被師父知道,也預想過各種場景——
    或許是在某個溫馨時刻的坦然告知,或許是被師父敏銳地察覺後的詢問……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過,會是以這種“被喊家長”處理“破壞公物”賠償案的方式,如此突兀,如此尷尬地被師父知曉!
    這簡直是他漫長生涯中最具衝擊力的社死瞬間!
    走在前麵的無限,聽到兩人肯定的回答,臉上並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挺好。”
    是我這個做師父的,對徒弟們疏於關心了啊……
    無限在心中默默反省。
    他們之間情愫暗生,我竟毫無察覺。
    我這個當師父的,會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個念頭讓他微微皺了下眉,但隨即又舒展開。
    肯定不會。
    二人隱藏得如此之深,連我都未曾窺見端倪,想必知曉的人極少。
    估計也就粵東會館那些好事的妖精們,因為昨晚的意外才堪破……
    他下意識地忽略了昨晚自己接到鹿野那通含糊其辭的求助電話時,內心閃過的種種猜測。
    他思緒飄遠。
    徒弟們在一起了……
    按照世俗的做法,我這個做師父的,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麽?
    他開始努力回想那些在人間觀察到的,為人父母者的行為。
    給他們買房?
    買車?
    準備彩禮和嫁妝?
    這個概念對他而言有些模糊。
    該怎麽準備?
    準備什麽?
    咦?我是不是還得給他們張羅結婚?
    這個念頭讓無限感到一絲陌生又複雜。
    辦幾桌酒席呢?
    他開始下意識地計算。
    龍遊會館的熟人,總館的一些老友,哪吒、鳩老他們肯定要請,還有那些遍布各地的關係不錯的妖精……人數似乎不少。
    有點複雜啊。
    無限那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眉頭再次微微蹙起,陷入了艱難的思考之中。
    跟在他身後的白牧和鹿野,看著師父突然沉默下來,並且眉頭越皺越緊,心裏不由得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