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說完，藍精靈和林筱都沒有接話。
    除了沉默，她們不知該用什麽語言來安慰謝尋。
    林筱沒有見過那位靈霄鑄世族的族長，對他的死有可惜卻沒有太多觸動感傷。
    藍精靈雖是靈霄鑄世族族長所創，但他們的關係更多是主人與仆從，親近卻未達交心地步。
    謝尋不同，靈霄鑄世族族長對他亦師亦友，是難得靈魂上契合的摯友，靈霄鑄世族族長的死對謝尋來說，不亞於抽掉他一半的靈魂。
    一念之差，失去了半邊靈魂。
    那種痛，刻骨而銘心。
    從藍精靈和謝尋的話中，林筱能想象當年的謝尋是如何意氣風發，再看看現在的他，頭發淩亂，衣著破舊，如同生活在陰暗裏的影子，見不了光也不願見光。
    對謝尋來說，是他那可笑的自尊害他丟失了摯友，所以他就把自己貶入塵埃。
    身上染塵，心裏壓抑，他是在用自己贖罪。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從那片殘垣離開的，我隻記得我瘋狂的詢問是誰殺了他，是誰滅了靈霄鑄世族。”
    “很多人說，是靈霄鑄世族造出靈霄劍引得其他煉器世族不滿，聯合起來滅了靈霄鑄世族滿族，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麽多年，我從未停止尋找殺害靈霄鑄世族的真凶。”
    謝尋看向藍精靈，恢複了本貌的他同樣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看過來時總是給人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偏執。
    “佩玖，當初滅掉靈霄鑄世族的，究竟是誰？”
    藍精靈深吸一口氣，“是魔族。”
    聽到這個回答，謝尋極其緩慢的眨了下眼。
    他沒有驚愕，反而呼出一口氣，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深深嘲弄，“果然嗎……”
    藍精靈和林筱都看向他，意外謝尋會是這個反應，難道他早知道殺害靈霄鑄世族的真凶是魔族？
    “我不記得那是哪一天的事了，我和他走在路上，路邊一個穿著常服的和尚看了我們一眼，搖頭歎息著說了句，‘前因宿業，非可幸逃’，我們回頭，那和尚卻已不知所蹤。”
    “當時我沒在意，後來不久他就同我說了靈霄穹樓，也就是你的存在。”
    “我們一致覺得，一定要瞞住你的存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聖器的存在一旦暴露，靈霄鑄世族定然會立於風波的最中心。”
    “靈霄劍出世，我和他也第一時間想辦法用靈霄穹樓掩蓋了靈霄劍的真實品階。”
    “原以為隻要瞞住了就可以不引來禍端，但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最後會是這個結局。”
    “我一直查，當我明白真相可能是什麽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很恍惚，那個和尚說的話一下子就湧現在了我的腦海。”
    “前因宿業，非可幸逃。”
    “我時常琢磨這句話，是不是當年我們就錯了，我們自認為的保護反而是造成靈霄鑄世族滅亡的因，也許不隱瞞還不至於此。”
    這算什麽？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林筱頓了頓還是沒有說話。
    靈霄鑄世族做了他們認為是保護靈霄鑄世族的決策，可反而是這個決策導致靈霄鑄世族死的無聲無息。
    可若是像謝尋說的那樣，當初他們不去隱瞞靈霄穹樓和靈霄劍的存在，靈霄鑄世族就會沒事嗎？
    她覺得，不一定。
    甚至可能更糟。
    不知道謝尋口中那個和尚是誰，他說的那句話讓林筱覺得有一絲……可怕。
    前因宿業，非可幸逃，已經注定的結局，不是做什麽就可以避免的，任何路，任何可能，不論什麽選擇，最後的結局隻有那一個。
    這種無可抗衡的命運因果，虛無縹緲卻又強大的讓人覺得無力。
    在命運麵前，所有人所有事都隻能既定往前，無法逃脫，無法避免。
    林筱的心不知為何緊了一下，她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讓她覺得莫名熟悉，好像曾經她也這麽想過。
    “知道滅殺靈霄鑄世族的可能是魔族，我迷茫了，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是不可能不為他報仇的，可怎麽報？”
    “縱然我是高階煉器師，修為也達到了合體，但這等力量在魔族麵前根本不夠看，還是如同螻蟻一般。”
    “我沒有放棄，在得知他死訊那一刻我就發下了天道誓言，今生今世，窮其我所有我也要讓殺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莫約是二十年前吧，一個人的到來給了我希望，他說他是修真界五大上宗大道無上宗的人，還是一位煉器宗師，想要我加入大道無上宗。”
    “我很激動，覺得我看到了複仇的可能。”
    “修真界五大上宗，每一個上宗都有大乘境修士存在，若是有上宗幫助，為他報仇將不再沒有可能。”
    “我跟他說了所有，我可以什麽都不要，終生免費為大道無上宗煉器，隻要他幫我。”
    謝尋情緒慢慢降下來，眼裏的光重新歸於黯淡，林筱和藍精靈就知道了結果。
    “他說，他沒有資格做這個決定。”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連上宗都不敢與魔族為敵，他一個人，就算拚死怕也傷不到魔族一根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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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二十年，他都沒踏出這個小店一步，整日渾渾噩噩，時常便坐在椅子上走神，回神後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
    牆上的那些兵器都是他二十年前打造的了，知道自己當初錯了，他卻沒有完全的拋棄那個想法，靈與器不匹配，那他就想辦法讓它們匹配。
    他有預感，隻要他在原來的基礎上鍛造出靈與器相匹配的兵器，他就能突破煉器宗師。
    從凡器開始，他不停嚐試。
    隻要他強大一點，複仇的可能就多一點。
    但這一切都在二十年前停了，上宗的拒絕撤走了他心頭最後一縷光，他徹底頹廢了。
    就算突破煉器宗師又如何呢？
    他做這些不過是徒勞，沒有用的。
    聽完謝尋的話，藍精靈和林筱對視一眼。
    大道無上宗許是覺得一個天才煉器師不值得他們付出與魔族為敵的代價，但林筱不同，她已經和藍精靈綁定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謝尋不僅是一位離煉器宗師隻差一點的高階煉器師，還是一位合體大能，若是能將他拉來，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天衍宗都絕對是一大助力。
    想到這兒，林筱開口了。
    “謝大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尋抬頭，什麽問題？
    “當年大道無上宗很可惜沒能得到你，現在若是有一個和大道無上宗一樣的上宗邀請你，你會考慮答應嗎？”
    謝尋一時沒明白林筱意思，一個和大道無上宗一樣的上宗邀請他？什麽意思？
    隨即他眼眸微睜，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
    難道……
    在謝尋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林筱緩緩摘下了鬥篷的帽子。
    “我以天衍宗首席的身份，邀請你加入。”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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