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塵封二十年的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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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8商務車在坑窪不平的鄉間土路上顛簸著,駛離了縣城的水泥路麵。
周毅把著方向盤,眉頭緊鎖,車速不得不放慢下來。
“老板,這瓦子村的路可真夠爛的。”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陸誠。
陸誠正閉目養神,聽到話語,緩緩睜開眼,目光投向窗外。
映入眼簾的,是成片荒廢的田地和低矮破敗的民房,整個村子都透著一股衰敗蕭條的氣息。
“一個地方的經濟,是當地勢力最好的遮羞布。這裏越窮,說明周家兄弟的根紮得越深。”陸誠緩緩開口道。
車子在村口停下,夏晚晴正俏生生地站在一棵大槐樹下,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裙,讓她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引得幾個路過的村民頻頻側目。
她看到車,立刻快步走了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後排。
“老板,”夏晚晴的臉上帶著壓抑的怒氣。
“我剛從縣監獄那邊過來,他們根本不讓見。”
她將獄警那番囂張的言辭學了一遍,最後氣憤地總結:“簡直無法無天!我全程錄音了。”
陸誠對此毫不意外,隻是點了點頭。
“意料之中,他們的反應越激烈,就說明我們打到了蛇的七寸。”
他看向窗外,“先辦正事。”
車子按照五金店老板給的地址,在村裏繞了幾個彎,最終停在一棟二層小樓前。
這棟樓在周圍的平房裏顯得有些突兀,但牆皮早已大片剝落,露出裏麵的紅磚,院門鏽跡斑斑,門上掛著一把大鎖,院子裏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就是這裏了。”周毅停穩車。
三人下了車,走到院門前。
陸誠伸手推了推那扇鏽蝕的鐵門,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門紋絲不動。
“裏麵有人。”周毅指了指二樓一扇拉著窗簾的窗戶,窗簾剛才似乎動了一下。
陸誠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鐵門。
“咚,咚,咚。”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敲了三下,聲音稍重了一些。
過了許久,一個蒼老、警惕的聲音才從門後傳來。
“誰啊?找哪個?”
“找龍老板。”陸誠的語氣很平靜。
“你們找錯人了,這裏沒有姓龍的。”那聲音透著明顯的慌亂和排斥,說完就沒了動靜。
夏晚晴皺起眉,剛想上前理論,卻被陸誠抬手攔下。
陸誠從口袋裏摸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從門縫裏塞了進去。
薄薄的卡片,落在門後的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龍老板,我姓陸,是個律師。”
“二十年前,你店裏賣的桂花奶糖,毒死了兩個孩子。”
“袁鬆替人背了二十年的黑鍋,在牢裏快死了。”
“而你,也在這座自己造的牢籠裏,被恐懼折磨了二十年。”
“我們不是周家派來的,我們是來為袁鬆翻案的。”
“你心裏的恐懼,也該到頭了。”
門後死一般的寂靜。
隻能聽到一陣比一陣粗重的喘息聲,過了足足一分鍾,門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摸索聲,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哢噠”聲。
鏽跡斑斑的鐵門,被從裏麵緩緩拉開一道縫。
一張布滿皺紋、寫滿驚恐與掙紮的臉,出現在門後。
他就是龍老三,龍建國。
二十年的光陰,早已將他從一個精明能幹的中年店主,折磨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陸誠,他猶豫著,掙紮著,最終還是在陸誠那平靜而又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徹底敗下陣來。
他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門。
“進來吧。”
聲音沙啞幹澀,充滿了認命般的疲憊。
屋子裏一股常年不通風的黴味,光線昏暗,家具上落了厚厚一層灰。
龍建國給他們倒了三杯水,端水的手抖得厲害,杯子裏的水灑出來大半。
他頹然地坐在一條破舊的長凳上,雙手抱著頭,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的溝壑無聲滑落。
“沒用的……沒用的……”他哽咽著,反複念叨。
“你們鬥不過他們的,在淥水縣,周大海就是天,周海濤就是法!”
“二十年了,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那兩個孩子,夢到周海濤那張臉……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老人痛苦地訴說著,將這二十年來積壓的恐懼與絕望,毫無保留地宣泄出來。
他說自己當年也想過報警,可報案的材料剛遞上去,第二天晚上,周海濤就帶人摸進了他家。
他們沒打他,也沒罵他,隻是當著他的麵,把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他十歲兒子的照片上,就插在眉心。
周海濤拍著他的臉告訴他,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下次這把刀子,就會插在他兒子的身上。
從那天起,他就徹底死了心,賣了店鋪,帶著家人躲回老宅,從此與外界斷絕一切來往,活成了一個透明人。
“我不敢啊……我真的不敢啊……”
“我隻有一個兒子,我不能讓他出事……”
夏晚晴聽得眼眶發紅,鼻頭發酸。
她想開口勸說,卻發現任何安慰的話語,在老人這二十年的血淚麵前,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常規的勸說,已經沒用了。
陸誠靜靜聽完,走到龍建國麵前,蹲下身,與他平視。
“龍老板,我知道你怕。”
“但袁鬆不怕嗎?他一個教書先生,被屈打成招,背著殺人犯的罪名,在牢裏過了二十年,他家破人亡,他怕不怕?”
“那兩個被毒死的小孩,他們本來能長大成人,他們怕不怕?”
陸誠緩緩伸出手,按在龍建國的肩膀上。
“你閉上眼,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怕。”
“聽我的聲音,回到二十年前那個下午,周海濤帶著人,走進你店裏的那個下午……”
話音落下的瞬間,陸誠的意識沉入係統。
【啟動技能:記憶回溯】
【消耗正義值:3000點】
【當前剩餘正義值:33000點】
一股無形的能量順著陸誠的手掌,湧入龍建國的身體。
老人原本劇烈顫抖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迷茫。
夏晚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按下了錄像鍵。
龍建國開始喃喃自語,他的聲音,變成了二十年前那個中年男人的腔調,充滿了驚恐和慌亂。
“你們……你們幹什麽!這裏是我的店!”
“周……周局長?您怎麽來了?”
他的視角,仿佛回到了那家“龍記”雜貨店。
“別他媽廢話!”一個凶狠暴戾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時空傳來,在龍建國的喉嚨裏響起。
“把九月份賣桂花奶糖的賬本拿出來!”
龍建國的臉上浮現出極度的恐懼,他開始用自己的聲音“複述”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我……我看到周海濤一腳踹開我的櫃台,兩個混混把我按在牆上。”
“他……他拿走了我的賬本,翻到那一頁,然後撕了下來,塞進嘴裏嚼碎了!”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新的賬本,一模一樣的賬本,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袁鬆的名字和購買記錄……他讓我照著抄,抄到新賬本上!”
“我不肯……我怎麽能幹這種昧良心的事!”
“然後……然後周海濤就掏出了刀子,還有我兒子的照片……”
龍建國的身體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冷汗淋漓,他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畫麵,發出了嗚咽聲。
“他把刀子,插在了我兒子的照片上……就在眼睛上……他說,我要是不寫,這刀子下次就插在我兒子的眼睛裏……”
“我沒辦法啊……我寫了……我親手偽造了那份假的銷售記錄……我按了手印……”
“我對不起袁老師……我對不起那兩個孩子……我對不起他們……”
記憶的洪流衝刷著他的靈魂,龍建國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將當年周海濤如何威逼他偽造證據的全過程,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每一句威脅,都清晰得令人發指。
夏晚晴舉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那張俏麗的臉蛋上,早已布滿了震驚與憤怒。
她看著眼前這個沉浸在痛苦回憶中的老人,再看看身邊這個如同神明般引導著一切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已經超出了她對“律師”這個職業的全部認知。
當最後一句“我對不起他們”說完,陸誠收回了手。
【記憶回溯】結束。
龍建國猛地睜開眼,仿佛從一場長達二十年的噩夢中驚醒。
他“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哭聲中充滿了宣泄過後的解脫。
這一次,不再是壓抑的啜泣,而是將二十年的恐懼、愧疚、自責,全部都吼了出來。
哭了許久,他才慢慢停下,仿佛抽幹了全身的力氣。
他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看著陸誠,然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臥室的床邊,掀開床板,從下麵一個鬆動的夾層裏,摸索著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塊物。
他雙手捧著那個包裹,走到陸誠麵前,鄭重地遞了過去。
“陸律師,這是……這是當年那本真的賬本。”
“我當時留了個心眼,把周海濤沒看到的那半本藏了起來……我想著,萬一……萬一將來有能見光的一天……”
陸誠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包裹。
打開油布,裏麵是一本已經發黃卷邊的賬本。
翻開其中一頁,上麵清晰地記錄著,整個九月,他的店裏,根本沒有賣出過任何一包“桂花奶糖”。
【證據一:偽造的奶糖銷售記錄】的實物版,到手!
陸誠將賬本小心地收好,看向龍建國,鄭重地做出承諾。
“龍老板,你放心。開庭的時候,我會為你和你的家人申請最高級別的證人保護。周家兄弟,再也動不了你們一根汗毛。”
龍建國重重地點了點頭,挺直了二十年來一直佝僂的背。
離開龍家時,天色已近黃昏。
夏晚晴跟在陸誠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充滿了崇拜與掩飾不住的好奇。
“老板,你……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你還會催眠嗎?這也太神了吧!”
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任何心理防線在這一招麵前都形同虛設。
陸誠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
“商業機密。”
他沒有解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村子遠處的另一頭,聲音恢複了平靜。
“走吧,下一個。”
“該去找那個被嚇壞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