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龍顏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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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最深處。
    這裏,是整個大周皇朝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鐵鏽味與陳舊的血腥味。牆壁之上,那些早已幹涸、變成黑褐色的血跡,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無數慘絕人寰的酷刑。
    一盞昏黃的油燈在陰冷的過堂風中搖曳不定,將一道枯瘦卻挺拔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蟄伏在黑暗之中的鬼魅。“夜梟”葉千愁正靜靜地坐在他那張由實木包鐵打造的桌案後。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那封剛剛由手下從聽雪小築抄掠之後,送回來的密信。
    整個詔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的錦衣衛校尉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們都能感覺到一股將靈魂凍結的恐怖殺意正從他們的副指揮使葉千愁身上瘋狂彌漫開來。
    葉千愁,今夜人如其名,千愁纏身。
    今晚是錦衣衛成立數百年以來最恥辱的一個夜晚。指揮僉事冷崖當場戰死,指揮僉事魅影從早上出去後便再無消息,合歡宗聖女洛神音重傷遁走,生死不知。京城中經營多年的數十處秘密據點被人連根拔起,屠戮殆盡。而他們甚至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更可笑的是,那個該死的合歡宗瘋子項屠竟然還打著錦衣衛的旗號硬闖刑部緝捕司,一拳打死幾十號守衛捕快,連刑部衙門的正門都轟爛了!將這盆天大的髒水潑在了他們頭上。“廢物!一群廢物!”葉千愁心中瘋狂咆哮,但他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千年不變的冰冷。
    他緩緩地伸出手,那隻手比女人的手更為白皙修長,拿起了一封令他感到無比屈辱的信。信封是用最普通的麻紙做的,上麵沒有任何署名,隻有五個用黑墨寫成的張狂大字:“葉大人,親啟。”葉千愁微微用力,堅韌的信封如同豆腐般無聲地裂開,一張普通的信紙從裏麵滑出。
    信紙上沒有任何威脅與勒索,隻有一首用同樣張狂筆跡寫下的詞:“葉大人,臨別之際,聊表歉意。留詞一首,以為紀念。”葉千愁的目光落在那首詞上。“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僅僅是開頭的兩句,一股仿佛要將整個天地踩在腳下的無上霸氣便撲麵而來,葉千愁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繼續往下看。“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看到這裏,葉千愁的呼吸急促,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一首詞,而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冷峻地站在雲端,俯瞰眾生。那份將一切視為等閑的氣魄,令他靈魂顫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渺小與無力。
    他強忍著心中的驚駭,將目光移向下半闕。“而今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當“把汝裁為三截”這五個字映入眼簾的瞬間,一股冰冷到極致的寒意從葉千愁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他終於明白了,這首詞裏的“昆侖”指的根本不是那座山,而是大周、是皇權、是這個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天下秩序。這個叫“楊儀”的瘋子,他不僅僅是殺人複仇,他要將這個世界徹底打碎。
    葉千愁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他的嘴唇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最後的幾句,那是整首詞最瘋狂、最大逆不道的幾句。“一截遺王,一截贈藩,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天下同此涼熱。”遺王贈藩還東國,他要把大周的江山像切肉一樣分了?分給那些虎視眈眈的藩王?分給那些包藏禍心的域外之敵?然後,他管這叫“太平世界”?一股逆血再也壓抑不住,從葉千仇的口中猛地噴出,濺在那張寒鐵書案之上,發出“滋滋”的輕響。
    他的大腦一片轟鳴,他的世界觀在這首詞麵前被衝擊得支離破碎。這已經不是狂妄,而是一種淩駕於所有世俗規則之上的宇宙級的瘋狂。他終於明白,自己麵對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怪物。那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場天災,是一場足以顛覆整個時代的恐怖浩劫。“楊儀”,他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那雙眼睛之中的殺意與恐懼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近乎扭曲的瘋狂。
    那張由實木包鐵打造的堅固書案,在他白皙的手掌之下,如同脆弱的朽木般瞬間爆成漫天碎片。“傳我命令”,他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在整個死寂的詔獄中轟然炸響,“封鎖全城,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叫楊儀的人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你緩緩地暫停了在幹涸經脈中如涓涓細流般緩慢流轉的《九陰真經》內力。外界的聲音與光影重新變得清晰。那悠揚的絲竹之聲仿佛來自遙遠天際的仙樂,大廳內由黃金與美玉構築的奢華裝飾,在柔和的燈火下反射出一層迷離而不真實的光暈。
    你睜開眼睛,轉頭看向身旁的淩華。她正盤膝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身著破舊的粗布麻衣,與她那在閉目調息下顯得無比聖潔、寧靜的絕美臉龐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強烈反差。那隻裝著《九轉回元丹》的暖玉小瓶被她死死攥在手中,仿佛是她整個世界的信仰與支柱。她的呼吸平穩而悠長,胸前那對被汗水浸濕的飽滿輪廓隨著呼吸有節奏地起伏著。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環繞在她的周身,那是丹藥的藥力正在被她身體迅速吸收的跡象。你能感覺到她原本同樣枯竭的內力正在以一個相當可觀的速度恢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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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華。”你輕聲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但卻帶著一絲關心。“情況如何?”
    你的聲音如同一道神諭,瞬間將淩華從物我兩忘的修煉狀態中喚醒。她那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蝴蝶般猛地顫動,隨即睜開了那雙明亮的美眸。當她看到你那雙正注視著她的深邃眼眸時,臉頰瞬間飛起兩朵動人的紅霞。一種被神明垂青的巨大幸福感與激動瞬間充斥她的心房。
    “回稟夫君!”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顫抖,連忙從地上站起,恭敬地垂首匯報,“妾身已經服下了夫君賜予的仙丹!藥力溫和而磅礴,奴婢的內力已經恢複了大概三成,身體也已經沒有大礙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流淌,衝刷著之前因亡命奔逃而留下的所有疲憊與酸痛。這種感覺是那麽的美好,那麽的強大!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賜予她的!她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所有都奉獻給你,以報答這份萬分之一的恩情!
    你看著她那激動而又恭敬的樣子,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很好。”
    你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做好準備,我們隨時會離開。”
    與此同時,在京城,那片被無數高牆與規則隔絕的紫禁之巔,凰儀殿內燈火通明,宛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頂級龍涎香與古老書卷氣息混合而成的獨特味道,顯得莊重而威嚴。
    年僅二十八歲卻已君臨天下的大周女帝姬凝霜,正靜靜地坐在那張象征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之上。她的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繡著九條金龍的黑色龍袍,但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如羊脂白玉般細膩光滑的肌膚,為她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平添了一絲隻有在深夜才會流露的慵懶與嫵媚。
    在她麵前的寬大禦案上,堆滿了來自錦衣衛、緝捕司以及大內密探等各大機構的緊急奏報。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眼此刻微微眯起,眼底深處是一片如萬年玄冰般的冰冷與深不見底的怒火。殿內的另一側,身穿雍容華貴鳳袍,發髻上點綴著幾絲銀線,卻依舊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正悠閑地品著一杯熱茶。她便是當今的皇太後。
    “皇兒,這麽晚了,還在為國事操勞啊?”皇太後放下茶杯,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睿智。她的目光落在了姬凝霜那張寫滿“煩躁”的絕美臉龐之上,緩緩開口,“有什麽頭緒了,沒?那個叫楊儀的,倒是個角色。倘若不是修煉武功,在這朝堂之上,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你的左輔右弼吧?”
    姬凝霜聽到“楊儀”這兩個字,那雙美麗的丹鳳眼中的寒意更盛了幾分。她冷“哼”一聲,聲音如冰珠落玉盤,清脆卻又帶著徹骨的寒意。
    “一個隻會藏頭露尾、攪動風雨的跳梁小醜罷了!”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竟讓他在一日之內,殺了這麽多人!錦衣衛那幫廢物!朕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時間,竟然連這個狂妄小子的一根毛都沒有找到!看來,是時候讓吳公公去好好整治整治他們了!”
    她口中的“吳公公”正是掌管著大內密探,這支隻聽命於她一個人的最隱秘也最恐怖的力量的掌印太監。
    皇太後聽著女兒那充滿殺意的話語,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她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提點的意味。
    “皇兒,你還是太年輕了。”
    “刑部緝捕司遇襲,且不說張自冰和崔繼拯那兩個老家夥會如何應對。單說明日的早朝,刑部尚書李定安、刑部侍郎魏吉昌,還有那個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大理寺卿呂正生,這三個人必然會聯手彈劾你的錦衣衛一個‘損毀衙門、濫殺命官’的滔天罪名。”
    “這頂帽子一旦扣下來,可是會動搖國本的。”皇太後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而且,最有趣的,是刑部緝捕司的大門可不是那個叫楊儀的小家夥做的。那是合歡宗的瘋子項屠幹的,而他偏偏又打著錦衣衛的旗號。”
    “所以啊,皇兒。與其和那個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的小家夥較勁,你還是先想想明日的早朝該如何應對刑部和大理寺的聯合發難吧。”說完,皇太後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從那張舒適的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哀家困了。陛下,也早些休息吧。”她邁著雍容的步子,緩緩地走出了凰儀殿,隻留下了姬凝霜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冰冷的龍椅之上。皇太後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將她心中的滔天怒火澆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冰冷。她知道,母後說的對。相比於那個神秘的楊儀,明日朝堂之上的政治風暴才是她眼下最棘手的麻煩。緝捕司與錦衣衛是她用來平衡朝堂與江湖的兩隻最凶猛的惡犬。而現在,那個該死的楊儀,卻用一根看不見的骨頭,讓這兩隻惡犬狠狠地咬在了一起!
    “楊儀”她緩緩地閉上了那雙美麗的丹鳳眼,將這個名字在心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你,最好不要讓朕抓住你。否則,朕會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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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你最後那句話,如同最輕快的鼓點,敲擊在淩華那顆早已被你徹底征服的心髒之上時。一陣沉穩而又帶著幾分刻意放輕的急促腳步聲,從那條華麗的走廊深處傳了過來。錢多多那顆圓滾滾的腦袋率先探了出來。
    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商人特有的熱情笑容,但額角那細密的汗珠與眼底深處那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凝重,都在說明他剛才所做的安排絕不輕鬆。他一眼便看到了已經站起身來,仿佛隨時準備離去的你和淩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與了然,心中對你的評價再次拔高了一個檔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份心性,這份膽魄,絕非池中之物!
    “楊先生!幸不辱命!”他快步走到你的麵前,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我萬珍樓的地底,有一條直通城外護城河的秘密水道。乃是當年建造此樓時,耗費了數十萬白銀秘密挖掘的。百年來動用的次數不超過三次!絕對的安全隱秘!保證讓二位在黎明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已經徹底瘋了的京城!”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對自己商會底蘊的自信與驕傲。
    他說完便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準備立刻帶你們離開這個即將成為風暴中心的地方。然而,你卻沒有動。你隻是靜靜地望著他那張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胖臉,緩緩地搖了搖頭。錢多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難道他又要變卦?“楊先生,這”他的心中有些沒底。
    你沒有理會他緊張的神情,隻是用一種波瀾不驚的語氣開口問道:“錢老板,在我走之前,我還想知道一件事。”錢多多聞言,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瞬間落了地。還好,隻是問問題。他連忙換上了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楊先生,但問無妨!隻要是我‘天網’能查到的,絕不隱瞞!”
    “很好。”你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仿佛穿透了這萬珍樓奢華的穹頂,看到了那座此刻正殺聲震天血流成河的刑部緝捕司。“我想知道,六扇門那邊,關於那個狂魔項屠的最終處理結果。”你問出了這個你最關心的問題。項屠,那個差一點就將你逼入絕境的合歡宗半步天階狂魔。他是你整個計劃之中最不可控的一個變數,也是你禍水東引的關鍵棋子。他的最終下場直接關係到你對六生門與合歡宗實力的重新評估。
    錢多多聽到你的問題,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深深的敬畏。臨走之前,最關心的竟然還是自己的敵人下場!這份冷靜,這份縝密,實在是令人心悸!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將他剛剛收到的最新情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回楊先生。那個叫項屠的瘋子,可算是踢到鐵板了!”錢多多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意,“他雖然厲害,但六扇門畢竟是能和江湖邪道掰了幾百年手腕的衙門!在久攻不下,甚至還打傷了一位神捕之後,六扇門那兩位一直在官邸休息的老祖宗終於出手了!”
    “張自冰與崔繼拯!”他念出這兩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音,“那是真正的老怪物!據說他們出手的時候,整個京城的西邊都被他們那恐怖的氣勢所籠罩!一個用的至陽至剛的【太恒移山掌】,掌出如烈日當空!另一個用的陰柔詭異的【高台臨淵拳】,專破天下一切橫練功夫!”
    “那項屠雖然一身邪功,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但在這兩位老祖宗一剛一柔的聯手夾擊之下,根本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他那引以為傲的【龍魔金身】,被【高台臨淵拳】破了罩門,又被【太恒移山掌】正麵轟中了十幾掌,打得是筋斷骨折,鮮血狂噴!”
    “最終,他被兩位老祖宗用六扇門特製的【玄鐵囚龍索】捆了個結結實實,又被當場封死了全身的經脈與丹田,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現在,他已經被活捉,並且關進了六扇門最深處的天牢之中。那裏守衛森嚴,機關重重,據說連天階高手進去了,都別想再出來!”錢多多一口氣說完,望著你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忍不住補充分析道:“楊先生,這下事情可就有意思了!六扇門活捉了合歡宗的太上長老,這就等於抓住了合歡宗的一個巨大把柄!他們不僅可以從項屠的口中逼問出無數合歡宗的秘密,甚至還可以以此為籌碼,在朝堂之上向那些親近合歡宗的勢力發難!”
    “而合歡宗也是丟了天大的麵子!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六扇門與合歡宗以及他們背後的錦衣衛將會陷入一場不死不休的明爭暗鬥之中!”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楊先生您今晚的布局!”他望著你的眼神已經不再是敬畏,而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你輕輕地點了點頭。活捉比殺死更好。一個活著的項屠就像是一顆被埋下的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將京城這潭本就渾濁的水攪得更渾!這對你來說是最有利的局麵。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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