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難姐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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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朝雨愚鈍。不知先生可否收朝雨為徒?朝雨願侍奉先生左右,聆聽教誨!”林朝雨的請求誠摯而謙卑,那雙閃爍著淚光與狂熱的美麗眼眸,透露出對“真理”的熾熱追求。在她心中,成為你的弟子,是她畢生夢寐以求的榮耀。
    然而,你隻是淡淡地看著她。你的眼眸深邃如潭,毫無波瀾,似乎對她足以讓任何男人都為之瘋狂的效忠毫不在意。
    “道,在心中,不在腳下。”你的聲音平靜而悠遠,宛若空穀回音。
    “‘弟子’二字,休要再提。小生不過世俗閑人,漫遊江湖,沒有那個本事,給人當教師爺。”
    你的拒絕果斷而直接,林朝雨的心瞬間如墜冰窟,巨大的失落感如洶湧的潮水將她淹沒。
    但緊接著,你的話鋒一轉,為她那顆墜入深淵的心點亮了一盞更加明亮的燈塔。
    “真的想學,那艘新生居的貨船,明日便會啟程返回安東府。你可以到那裏去。聽說,那裏的‘商務館’正在開設培訓班。通過了培訓,可以直接到那個‘供銷社’去當銷售員。你可以去試試。”你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身沿著海岸線緩緩離去,隻留下一個孤高而神秘的背影。
    林朝雨呆呆地跪在原地,大腦瘋狂地運轉著,反複揣摩你留下的那幾句話。
    拒絕?不!那不是拒絕!那是一種更加深刻的點化!
    先生是在告訴她,真正的“道”,不是靠“聽”來的!而是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雙手去做、自己的心去感受!成為他的弟子,不過是得到了一個虛名;而真正地成為“新生居”的一份子,哪怕隻是一個最普通的銷售員,才是踏上這條“天下大同”之道的真正開始!
    想通了這一點,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之中,瞬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對著你那早已遠去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寢宮之內,空氣之中還殘留著一絲麝香與汗水混合的旖旎氣息。
    姬凝霜已經重新穿好了那件黑色的龍袍,她坐在床邊,神情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冰冷與威嚴,仿佛剛才那個在欲望浪潮之中沉浮的女人,根本就不存在。
    而梁俊倪,則是衣衫不整地跪在冰冷的地磚之上。她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一絲屬於女帝的屈辱痕跡。她的眼中,充滿了恐懼與委屈。
    “表姐,我……我和社長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上次在張府,他……他還專門嗬斥我亂脫衣服了!”
    她的辯解,在女帝那不容置疑的質問中,顯得是如此的無力。
    姬凝霜隻是冷冷地看著她,那雙丹鳳眼之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嗬斥?”
    “他越是如此,便越是證明,你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女帝完全就是在強詞奪理,梁俊倪也沒法和她爭辯什麽。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梁俊倪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同在看一隻可以被隨意碾死的螻蟻。
    “你是準備伺候朕一輩子……”
    “還是……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最殘忍的選擇題,擺在了梁俊倪的麵前。
    但她知道,這根本就不是選擇,而是一道沒有答案的絕路。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悲傷,她明白無論選擇哪條路,自己都將失去一些珍貴的東西。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她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最終,她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無盡沉默。
    鬆山港碼頭,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魚腥味與潮濕海風的味道。一個身材高挑而又健美的身影,獨自站在據點的窗口,靜靜地看著遠處那艘即將啟航的新生居的鋼鐵巨輪。她穿著一身勁裝的黑色飛魚服,腰間挎著一把狹長的繡春刀。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隻有一道從左邊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猙獰刀疤,破壞了她那張本該是英氣逼人的臉龐,卻也為她增添了一種如同地獄修羅般的煞氣。她便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人稱“血羅刹”——凰無情。
    她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臉上的那道刀疤,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自嘲的無奈。
    “陛下……是嫌我的性子太燥了,讓我去那個‘新生居’,當工人磨煉心智吧。” 她心中暗忖,對女帝的心思,洞若觀火。所謂的“潛入”,所謂的“調查”,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新生居?”她對那裏可一點也不陌生。飄渺宗的那個藥靈仙子花月謠,她那些用來測試新藥的實驗對象,可都是她凰無情從錦衣衛的天牢裏“提供”的那些罪大惡極的要犯。而那個如今在新生居擔任“安保主任”的女人,那個曾經的合歡宗宗主——武悔陰後),她甚至還和對方痛痛快快地切磋過一場!
    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將這些雜念都拋之腦後。
    陛下的命令,就是天。她需要的,隻是執行。
    她轉過身,拿起了旁邊的一個小小的包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據點,向著那艘即將啟航的鋼鐵巨輪走去。她的步伐堅定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宣告著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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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之後,安東府,新生居的行政大樓,社長辦公室之內。
    淩華與張又冰正並肩站在一張巨大的安東府規劃沙盤之前,討論著下一階段的城市擴建計劃。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人事部的主管恭敬地走了進來,遞上了一份最新的特殊人才入職報告。
    “淩主任,張主任,今日隨鬱州港的貨船抵達的新入職人員之中,有兩個比較特殊的個例。”
    淩華接過報告,那雙清冷如同寒潭般的美眸,迅速地掃過紙麵。報告之上,兩份檔案顯得格外的醒目。
    姓名:林雨
    性別:女
    來曆:自稱江南遊學士子,聽聞新生居之名,特來商務館求學。舉手投足間氣質不凡,談吐得體,宛如大家閨秀,但身上似乎又隱藏著某種神秘的氣息,令人難以捉摸。
    備注:氣質不凡,談吐得體,有大家閨秀之風。身份存疑,建議重點觀察。
    第二份:
    姓名:凰五
    性別:女
    來曆:自稱江湖散人,欲在安東府尋一安穩活計。她實力強橫,氣息淩厲,右臉一道猙獰刀疤為她平添幾分威嚴。性格孤僻,寡言少語,但每一個動作都透露著她過往的豐富經曆。
    備注:實力強橫,氣息淩厲,右臉有一道猙獰刀疤。性格孤僻,寡言少語,應聘安保部門職位。
    張又冰也湊了過來,她看著這兩份檔案,眉頭微微一蹙。
    “這兩個人……來得蹊蹺。”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另一側,負責接收社長最高指令的電報機突然響了起來。譯電員迅速翻譯了代碼,並將信息呈送給淩華。指示中提到:林雨是一位值得培養的人才,應進入商務館接受培訓,需重點關注和觀察。我即將出發前往湖廣和巴蜀地區考察,府中事務按舊有製度處理。
    另外那位“社長夫人”也發來電報:凰五需在實際工作中磨練,可安排下放到生產部門。
    淩華與張又冰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
    社長和那位“夫人”的布局,永遠是那麽的滴水不漏。
    “林雨就按照社長的意思,安排到商務館由沈璧君和我親自帶。” 淩華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至於這個凰五……”她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到了張又冰的身上,“安保部那邊武主任怎麽說?”
    張又冰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好笑的表情。
    “武主任那邊剛看過檔案。”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武悔陰後)那種帶著一絲慵懶與霸道的獨特腔調,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凰無情這婆娘?嘖嘖嘖……她要是到了老娘的手下,那還不天天跟人打架?我這是安保部,是訓練紀律維護治安的地方,可不是養鬥雞鬥狗的格鬥場。”
    “‘夫人’的安排才是高明。把她扔到蘇)婉兒妹妹那去。讓那機器的轟鳴聲,和那些枯燥的重複勞動,好好地磨一磨她那身無處安放的殺氣。那才是對她這種人最好的‘再教育’。”
    淩華聽完,也是忍俊不禁,她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
    長江的水,自西向東,奔流不息。
    一艘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小型內河蒸汽火輪,正冒著滾滾的黑煙,“突突突”地逆流而上。它那鋼鐵的船身,與兩岸那水墨畫般的江南景致,形成了一種荒誕而又和諧的統一。
    你獨自站在船頭,江風吹拂著你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色儒袍,你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你的下一站,是建鄴——那個曾經的六朝古都,也是六合門覆滅的那場血腥風暴的風眼。
    女帝的刀,很快也很利。她完美地執行了你的意誌,用一場毫不留情的屠殺,震懾了整個江南的武林。但你需要知道,這場屠殺之後所留下的餘波。那些隱藏在市井之間、茶館酒肆的風言風語,那些普通的百姓、那些底層的江湖人,他們是如何看待這場由“皇權”主導的血腥清洗的。這些,才是你真正關心的民心的向背。
    火輪的汽笛,發出了一聲悠長的鳴叫。前方,建鄴城那巍峨的輪廓,已經遙遙在望。
    那是一場在行刑者的屠刀已經落下,罪人的鮮血也已經滲入了古老的石板之後,真正的審判者卻悄然降臨,走入了那片由恐懼與竊喜交織而成的沉默的廣場,去聆聽那些在屠刀的陰影之下,幸存者們最真實的心跳的一場最徹底的民意勘察。也是在你已經借“皇權”這柄最鋒利的手術刀,切除了一個名為“六合門”的毒瘤之後,一場關於你如何親自深入這具名為“江南”的龐大的身軀,去探查那手術之後的“肌體反應”與“排異現象”的一場最細致的術後診斷。
    建鄴城的碼頭,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鐵鏽味道——那是被江風稀釋了無數遍的血腥味的餘燼。
    你踏上了這片古老而又剛剛經曆了一場劇痛的土地。你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像一個最普通的遊學士子,在城南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然後換上了一身更加樸素的灰色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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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華燈初上。秦淮河畔,依舊是那副畫舫淩波、絲竹悅耳的虛假的繁華。但你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靡靡之音的背後,隱藏著一絲壓抑的緊張。河道之上,不時有官府的巡船劃過,船上那明晃晃的火把,與官兵們冰冷的甲胄,讓所有的歡聲笑語,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你走進了一家名為“聽水榭”的臨河茶樓,在二樓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普通的雨花茶,一碟茴香豆,然後便將自己融入了這片嘈雜的人間煙火之中。
    你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羅網,開始捕捉著周圍那些被刻意壓低了聲音的議論。
    鄰桌是幾個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
    “王兄聽說了嗎?昨夜又宵禁了!” “我那船貨就那麽壓在碼頭,動彈不得!” “這一天下來,損失可就去了百十兩銀子啊!”
    “噓!李兄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沒看到那些滿街亂晃的黑皮畜生嗎?!” “聽說六合門那幾千號人,那可是一夜之間殺得是雞犬不留!”
    “血都把護城河給染紅了!”
    隔壁的雅間傳來的,是幾個年輕的江湖人的聲音。
    “他娘的,朝廷也太狠了!”
    “六合門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平日裏也沒少欺壓我們這些小門小派。” “但……朝廷這一刀切的搞法,也太不把我們江湖人當人看了!” “說殺就殺!”
    “連個審判的過場都不走!”
    “這跟那些魔道妖人有什麽區別!”
    而在大堂的角落,一個衣著樸素的本地老者,正對著他的孫子,用一種近乎於“幸災樂禍”的語氣,低聲說道:“看到沒?這就叫報應!惡人自有惡人磨!那六合門的狗崽子們,前些年為了搶我們家那兩畝薄田,把你爹的腿都給打斷了!” “現在好了!” “老天爺開眼了!” “讓官府把他們這窩狗東西一鍋端了!” “殺得好!” “殺得妙!”
    你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你的心中,卻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判斷。
    恐懼、不滿與暗喜,這三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如同一條條暗流,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之下,洶湧澎湃。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安東府,紡織車間之內,那震耳欲聾的鋼鐵交響曲,正一刻不停地演奏著。
    “鐺!”
    又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沈璧華手忙腳亂地將一個飛出的梭子撿了回來,臉上沾滿了黑乎乎的機油,狼狽不堪。
    而在他旁邊,凰五凰無情)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她那雙習慣了握繡春刀的手,在麵對那些纖細而又脆弱的棉線之時,顯得是如此的笨拙。不是用力過猛扯斷了線,就是被那纏繞的線頭搞得心煩意亂。
    “喂!” “你們兩個是沒吃飯嗎!”
    蘇婉兒那清冷而又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如同鞭子一般,抽在了他們二人的自尊心之上。
    周圍的女工們,再次發出了一陣陣的竊笑。
    沈璧華與凰無情,這兩個曾經一個是錦衣玉食的江南大少,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羅刹,此刻,都被嘲諷得麵紅耳赤,羞愧難當……
    下工的鈴聲,終於響起。兩人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車間。
    在食堂那個專門對外營業的小酒館裏,沈璧華將最後的幾塊碎銀子,“啪”地一聲拍在了桌上。
    “小二!” “上最好的酒!”
    很快,兩壺價格昂貴、味道卻遠不如供銷社內部采購券特供的劣酒,被端了上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幹!”
    凰無情拿起酒碗,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她的喉嚨,卻絲毫澆不滅她心中的那股憋屈。
    “幹!”
    沈璧華也跟著一飲而盡。
    “凰……凰姐,你說……我們這遭這麽多罪,究竟是圖個什麽啊?”
    凰無情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圖女人。我圖清靜。”
    說完,她便不再言語,隻是一碗接著一碗地灌著悶酒。
    很快,他們那點可憐的隨身盤纏,便在這連日醉生夢死的消耗之中,見了底。
    而就在沈璧華為情所困,借酒消愁的同一天,他那個癡傻了半個月的父親——沈明和,在花月謠的精心調理之下,終於恢複了清醒。
    他出院的第一天,便在張自冰與柳雨倩夫婦的“盛情邀請”之下,與自己的夫人和玉璞,坐上了那條通往北山礦場的蒸汽火車。
    “轟隆隆——”鋼鐵巨龍的咆哮,讓沈明和的臉色一片蒼白。他看著窗外那飛速倒退的景物,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
    當他們抵達西山礦場之時,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與和玉璞徹底地呆住了!
    那是一片被徹底改造過的鋼鐵山穀!巨大的如同長臂猿猴般的起重機,正輕鬆地將數千斤重的巨石吊裝起來!無數的礦工,在山穀之中,有條不紊地勞作著!而就在那台最巨大的起重機的控製室裏,沈明和看到了一個讓他畢生難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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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黑發黑瞳的絕美少女!她坐在那堆複雜的操作杆麵前,神情專注,雙手如同蝴蝶穿花般熟練地操縱著這頭鋼鐵巨獸!而在下方,采礦隊的陣前,一個身穿緊身工裝、身材火爆到極點的妖嬈女子,正拿著一個鐵皮喇叭,中氣十足地指揮著工人們的工作!
    “那……那是……”沈明和的聲音在顫抖,“那個……那個女人是……”
    張自冰看著沈明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他指著那個妖嬈的女子,介紹道:
    “沈老板,那位便是以前豔冠江湖的魅心仙子蘇千媚。現在好像……好像是我們這采礦隊的隊長吧。”
    “老東西!”柳雨倩眼睛一眯,狠狠地踩了張自冰一腳。
    “你這老不修的東西!這麽大歲數了,江湖上的美人,你可還是如數家珍啊?”
    他們夫妻倆的打情罵俏,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沈明和那張早已毫無血色的臉。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地顛覆了。
    江南,建鄴城。
    你認為,現在的建鄴城,就像是那個被風暴攪渾了的池塘。高壓之後的反彈期,最是敏感。那些商賈的恐懼、那些江湖人的不滿、那些底層百姓的暗喜,所有的情緒,都還隻是最表層的泡沫。任何刻意的引導,都可能會適得其反,甚至會驚動那些隱藏在更深的水底的真正的大魚。
    所以,你決定,等。
    接下來的幾日,你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隱士,徹底地融入了這座城市的脈搏之中。你會在清晨,去城南的小巷,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聽那些早起的街坊鄰裏抱怨著米價的漲跌。會在午後,去夫子廟前的書攤,翻看那些早已泛黃的古籍,聽那些落魄的書生高談闊論著朝政的得失。甚至會在黃昏,去碼頭之上,看那些赤裸著上身的纖夫,喊著沙啞的號子,將一艘艘沉重的貨船拖入港灣。
    你不問,不說,隻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心去感受。這座城市,在經曆了一場劇烈的外科手術之後,那正在緩慢愈合的傷口之下,那正在悄然改變的人心的流向。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安東府,海港的水泥堤岸之上,夕陽將最後的一抹餘暉,灑在了那片泛著工業油汙的灰色海麵之上,也將兩個同樣灰色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沈璧華與凰五凰無情)並肩坐在冰冷的堤岸之上,海風吹拂著他們那身同樣是灰色的工人製服,帶來了一絲鹹濕的涼意。月底,他們那點可憐的隨身盤纏,終於還是被那個“萬惡的”小酒館,榨幹了最後一滴。
    沒有了酒,他們那無處安放的煩心事,便隻能靠這漫無目的的散步與閑聊,來排解。
    “唉……”沈璧華長長地歎了口氣,將一塊石子狠狠地扔進了大海。
    “凰兄,” 你低聲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你說,我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為什麽蘇……蘇組長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已經很努力了,這輩子都沒這麽努力過!”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委屈與不甘。
    他不是沒想過辦法。他偷偷地托人給自己的姐姐沈璧君帶過信,想要些銀子。結果,換來的卻是姐姐一段措辭嚴厲的回信。信中將他這種“不勞而獲”的“剝削階級思想”狠狠地批判了一番,並告誡他,要“通過誠實的勞動來實現自我的價值”,最後還附了一本《勞動者最光榮》的思想小冊子。
    至於他的父親沈明和,自從那日從西山礦場回來之後,便像是失了魂一般,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嘴裏反複念叨著什麽“神跡”、“天國”之類的胡話。別說給錢了,能認出他這個兒子,都算是不錯了。
    凰無情沒有說話,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遠處那輪即將沉入海平麵的落日。她何嚐又不是如此。
    前幾日,她也曾借著夜色,偷偷地溜出了宿舍,找到了錦衣衛在安東府的秘密據點,想要些“經費”。結果,據點的負責人,那個平日裏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的千戶,竟然戰戰兢兢地拿出了一份蓋著“女帝禦批”的最高密令。
    密令的內容,簡單而又粗暴:“關於凰無情在新生居‘潛伏’期間的一切用度,需其自理。任何部門不得以任何形式予以資助。違者以通敵論處。”
    那一刻,凰無情的心,涼了個透。她終於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潛伏”,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懲罰。
    她抬起頭,看著身邊這個還在為了一個女人而唉聲歎氣的蠢貨,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但這股怒火,很快,又化作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陛下……你究竟是要我學什麽?讓我這個隻會殺人的殺手屠夫去學繡花?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在心中,無聲地咆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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