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凝懷抱一隻寵物，帶著月情知意，一步踏入至尊神殿，那浩瀚蒼茫的虛空氣息瞬間被殿內一種更古老、更冰冷沉凝的氣場所取代。走進神殿，整個殿內空曠得有些過分。除了那高高在上的白玉王座散發著無聲的威嚴，便隻有右側靠窗位置擺放的一套看似普通、卻隱隱蘊含道韻的桌椅。
    此刻，君墨寒已端坐桌邊，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正慢條斯理地擺弄著桌上的茶具。一套冰玉雕刻的茶盞薄如蟬翼，冒著嫋嫋白氣的靈泉水在玉壺中翻滾，清冽的茶香彌漫開來，倒是衝淡了幾分神殿本身的空寂冰冷。
    “玄魚道友駕臨，蓬蓽生輝，快請進來。” 君墨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低沉，卻少了幾分初次見麵的審視與冰寒，隱隱帶著點……欠揍的意味？至少雲凝是這麽覺得的。
    雲凝徑直走向那套桌椅，對君墨寒那句“蓬蓽生輝”的客套置若罔聞。她步履從容，深紫色的帝袍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漾開優雅的弧度，氣勢分毫不弱。她走到桌邊，也不等君墨寒起身“請”，直接在他對麵的冰玉圓凳上坐了下來。
    “啪嗒。” 是月情和知意下巴差點掉地上的聲音——雖然她們極力維持著帝尊侍女的儀態，但眼睛瞪得溜圓，拚命控製著自己倒抽冷氣的衝動。
    我的帝尊誒，您老人家就這麽大馬金刀地直接坐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天涯孤夜站在君墨寒身後幾步遠，依舊像個沒有感情的雕塑，但那萬年不變的冷硬線條似乎也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君墨寒微微挑眉，那雙冰魄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極其明顯、毫無掩飾的詫異，隨即化作濃重的戲謔。他放下手中剛拿起的玉勺，身體微微後靠，用一種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事物的眼神，將雲凝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然後慢悠悠地開口：
    “你，還真。。。” 聲音平淡，但那拖長的尾音和眼底的揶揄，簡直在說：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雲凝毫不在意地抬手理了理袖口的褶痕，抬起清冷的紫金眸子，直直對上那雙帶著戲謔的眼睛，語氣比她帝袍上的冰晶更幹脆利落：
    “來致謝的，不是來聽你虛與委蛇講客套的。開門見山，謝你上次在出手相護，穩固時間長河亂流，護我心神意識回歸。此情分，我雲凝記下了。” 一句感謝的話，被她用匯報公文的語氣說出來，字字鏗鏘，擲地有聲，硬是半點感激涕零的味道都欠奉。
    這態度……君墨寒非但不惱，眼底的玩味光芒反而更盛了。他輕輕“哦”了一聲，故意拉長了調子，指尖在冰涼的桌麵上不緊不慢地敲擊著，發出清脆的回音。
    “記下了？” 他嗤笑一聲，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麵，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湊近了幾分，墨發有幾縷滑落在額前，平添幾分不羈，聲音壓低，帶著磁性的沙啞，“玄魚道友，你我上次在南宮家沉香院的對話，猶在耳邊。你那時的語氣、眼神，嘖嘖嘖……”
    他刻意停頓，欣賞著雲凝依舊平靜無波的臉色，繼續道：“可不是‘記下了’這麽‘溫柔’。那冰棱子似的，字字都像是要往本尊心窩子裏戳窟窿眼。什麽‘萬古神尊出手亦需代價’……唔，還有那句‘本尊可許你三個承諾’，說得那個理所當然、睥睨天下，嘖，現在想想，本尊的小心髒都還有點疼呢。”
    這番模仿，簡直是活靈活現。不僅語調拿捏得十足十像雲凝那欠揍的高冷調調，連那“本尊”的自稱都學了去。
    “噗！” 一聲壓抑到極致、幾乎快憋成內傷的悶響從雲凝身後傳來。是知意！她猛地低下頭，肩膀瘋狂聳動。
    月情也瞬間漲紅了臉，死命咬著嘴唇，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看任何人，內心瘋狂刷屏：【神尊學帝尊說話！神尊在跟帝尊撒嬌！我幻聽了！我一定幻聽了！】
    天涯孤夜的嘴角，似乎，好像，也許，極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那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一個表情缺失了數十萬年的“活化石”而言，已經是驚天動地了！他默默垂下了眼簾，仿佛在研究自己靴子上的花紋是不是又多了一道細微的劃痕。
    雲凝的眉心，終於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這點微小的漣漪，落在一直盯著她看的君墨寒眼裏，簡直如同雪原上的驚雷。
    他滿意地勾起唇角，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施施然地靠回椅背，提起玉壺，向自己杯中注入碧綠澄澈的靈茶，茶香四溢。
    “喝茶嗎？” 他語氣恢複了慵懶。
    雲凝看著自己麵前空空如也的桌麵，再抬頭看了君墨寒一眼。眼神很平靜，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茶呢？你一個人自斟自飲表演給誰看呢？
    君墨寒仿佛才看見她麵前沒杯子似的，“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去拿杯子，反而笑眯眯地端起自己的杯子，放到鼻尖下深深嗅了嗅，閉目做陶醉狀，感歎道：“此乃九幽冰原孕育萬載的‘溯雪茗’，采天地至寒之氣，飲之如冰雪入喉，洗滌神識，神異無比。隻可惜……冰玉茶盞僅此一隻，乃天地奇物，蘊含天然道韻，若用普通玉器盛裝此茶，怕是要汙了這份冰寒精粹。”
    他睜開眼，那漂亮得過分的鳳眼裏流轉著狡黠的光，一臉“好可惜哦”的表情看著雲凝：“道友今日怕是……無福消受了？” 他尾音上揚，挑釁意味十足。
    雲凝定定地看著他那副故意拿喬的樣子，嘴角忽然彎起一個極淡、極冷、諷刺意味十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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