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一聲清脆的、無比突兀的、如同岩石裂開的聲音打破了殿內微妙的“劍拔弩張”。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原本雲凝帶進來後一直安安靜靜蹲在她腳邊、像個無害小毛球的那隻白色小獸，此刻正站在……那個被君墨寒提到過的、後殿供桌方向？
    小獸爪子裏，還牢牢抓著一塊明顯缺了一大塊的、冰藍色、冒著絲絲寒氣的……餅狀物體。它無辜地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嘴巴還在動，顯然咀嚼著某種寒氣四溢、靈力驚人的“點心”。被幾道複雜的目光鎖定，它似乎意識到闖禍了，“咻”地一聲化作一道白光，竄回雲凝腳邊，三兩下把剩下的“贓物”塞進嘴裏，然後叼住雲凝的裙擺，“啾啾啾”地叫了幾聲，仿佛在控訴：這點心太涼了，硌牙！不好次！
    天涯孤夜感覺自己的腦殼在嗡嗡作響。完了完了，神尊偷偷藏起來準備找機會拿出來的“冰魄芝雲酥”……被……被帝尊的寵物當零嘴啃了！
    月情和知意已經徹底放棄了。雙雙捂著嘴，眼淚都笑出來了，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憋得臉色通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君墨寒的視線，從那隻一臉無辜、嘴巴還在動的小獸身上，緩緩移到它剛才待的位置，供桌下還灑落著一點點冰藍色碎屑，再緩緩移到雲凝手中那盒香氣撲鼻、賣相絕佳的“瓊華月露酥”上。
    他的臉色，從微紅，變白，再變青，最後……隱約有點發黑。周身的溫度，似乎驟然下降了二十度！空氣都發出了細微的“哢哢”冰結聲。
    雲凝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她優雅地合上手中的瓊華月露酥玉匣，輕描淡寫地說：“看來神尊這裏，也有貪嘴的小東西。這冰魄芝雲酥……味道如何？”
    “啾！”小白獸歪著頭，似乎在品味，然後歡快地又叫了一聲，仿佛在回應：太冰！口感一般！不如我們家的甜甜！
    君墨寒：“……”
    他死死地盯著那隻膽大包天、啃了他珍藏點心還一臉嫌棄的小白獸，又看看它主人那副“看吧，你也養饞貓”的表情，隻覺得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名為“憋屈”和“被看穿”的邪火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玄！魚！雲！凝！” 君墨寒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每一個字都裹著寒冰，砸在空曠的神殿裏，回音陣陣。
    “嗯？” 雲凝挑眉，好整以暇地應著。
    君墨寒猛地站起來，高大挺拔的身姿瞬間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寬大的雪袖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俯視著依舊端坐的雲凝，那雙冰魄般的眼眸裏，寒霜彌漫，醞釀著恐怖的冰河風暴，仿佛要將眼前的人連同那隻可惡的“禿毛雞”一起凍結萬年！
    空氣緊張得仿佛一根即將崩斷的弦。月情和知意的笑聲瞬間消失，驚恐地僵在原地。天涯孤夜渾身肌肉繃緊，手指扣在腰間的寒鐵劍柄上，雖然知道沒什麽用，但幾乎是本能進入戰鬥姿態。
    小白獸也似乎感受到了極其可怕的氣息，“啾嗚”一聲，整個球瞬間炸毛，瑟瑟發抖地躲到了雲凝身後，緊緊抱住她的裙擺。
    然而，就在這風暴即將徹底爆發的臨界點——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笑聲，從風暴的中心傳來。
    是雲凝。
    她沒有半點身處恐怖威壓中心的自覺，反而看著君墨寒那張因為點心被偷吃、又因為她的故意挑釁、還因為寵物的“補刀”而徹底破功、甚至有點扭曲的俊臉，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如同冰川消融的第一道暖流衝破了萬古寒冰的禁錮。
    那笑聲帶著冰晶撞擊般的清脆悅耳，沒有半分女子的矯揉造作，反而坦蕩疏朗，仿佛積壓的某種情緒瞬間釋放。盡管她立刻以手掩唇，試圖將後續的笑聲壓回去，但那眉眼間流淌出的明媚笑意，卻是遮掩不住的，連那雙清冷的紫金眸子都染上了生動的光彩，如同盛滿了揉碎的星輝。
    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像一隻無形的手，精準地扼住了那即將爆發的冰河風暴的源頭。
    君墨寒周身可怕的威壓猛地一滯。
    他眼中醞釀的寒霜風暴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燒紅的隕石，瞬間凝固、瓦解，繼而化作一片茫然無措的空白。他像一座精美的冰雕被人突然點中了某個神奇的關竅，所有“盛怒”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臉上，隻剩下那雙帶著點懵的冰魄眸子，牢牢地鎖在雲凝那張難得笑靨如花的臉上。
    時間再次凝固，但這次的氣氛，卻詭異地從“生死對決”滑向了另一個頻道。
    君墨寒維持著俯身怒視的姿勢，雲凝微微側頭掩唇，但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沒完全褪去。兩人四目相對，一個茫然無措帶點錯愕，一個眼底尚殘留著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和暢快。
    月情、知意、天涯孤夜、甚至那隻炸毛的小白球，此刻都化作了靜止的背景板，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呆了。
    過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實際上隻是幾息。君墨寒那僵硬的身體，極其、極其緩慢地……站直了。他寬大的雪袖緩緩落下，周身那令人窒息的神威如同退潮般收斂得幹幹淨淨，仿佛剛才那個即將凍碎星辰的“暴君”隻是個錯覺。
    他臉上殘餘的扭曲憤怒迅速消退，被一種更加古怪、更加難以言喻的表情取代。像是驚訝，又像是新奇，還夾雜著一絲被人抓包幼稚後的薄怒，但更多的是一種……看珍稀動物的困惑？
    他默默地、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動作比剛才任何一次都要鄭重、都要慢，仿佛在進行某種極其莊嚴的儀式。他重新提起那隻冰玉茶壺，手指似乎比平時更用力一點。冰泉水注入自己那隻略顯“樸素”的冰玉杯中，濺起細小的水花。
    神殿內陷入了絕對的寂靜，隻能聽到水流注入杯中的汩汩聲，以及……躲在雲凝身後的小白獸劫後餘生般、細微到幾乎聽不到的“呼呼”喘氣聲。
    雲凝也放下了掩唇的手，恢複了慣有的清冷模樣，隻是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點笑意暈開的漣漪，讓那冰冷的紫金雙眸比平時多了幾分生動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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