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路盡頭的白玉平台上，清風徐徐，吹散了星瀾鬢角的薄汗，卻吹不散周遭投來的無數道目光。驚愕、探究、難以置信，還夾雜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她是第一個登頂者，用時之短，心性之堅，已在這些同樣心高氣傲的年輕修士心中投下了一塊巨石。
    星瀾對此並未在意，她隻是安靜地站在平台邊緣，眺望著雲海之下若隱若現的山川輪廓，默默調息，鞏固著方才在問心路上有所精進的神魂。與內心深處的孤獨和迷惘交鋒後，她的眼神似乎更加沉靜，如同被秋水洗滌過的星辰。
    不多時，平台上陸續出現了其他成功登頂的身影。他們個個臉色蒼白，氣息不穩，眼神中還殘留著突破幻境的餘悸與疲憊。看到早已氣定神閑站在那裏的星瀾，這些天之驕子們神色各異，有的麵露欽佩，有的暗自咬牙，更多的則是將這份驚訝深藏心底，默默將她視為了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先前在山穀高台出現過的清虛子長老與其他幾位峰主長老，此刻也出現在了平台之上。他們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星瀾身上停留了片刻，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欣賞。
    “恭喜諸位，通過問心路考核。”清虛子長老聲音平和，卻自帶威嚴，“心性乃修行之基，爾等已初步證明自身。接下來，便是第二關——測靈根！”
    他袖袍一揮，平台中央的地麵緩緩升起一座石台，石台之上，放置著一塊半人高的、通體渾圓、色澤黝黑、表麵光滑如鏡的奇異巨石。巨石看似樸實無華，卻隱隱散發出一種溝通天地、引動靈機的玄妙氣息。
    “此乃‘鑒天石’，”一位身著神工峰服飾、麵容精幹的長老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地介紹道，“將手掌置於石上，運轉爾等基礎引氣法門即可。石顯何色，光華幾丈，便對應何種屬性、何等品階的靈根。此乃大道根基，半點做不得假，亦決定爾等未來道途走向！現在，按登頂順序，依次上前！”
    人群一陣騷動，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星瀾。
    星瀾深吸一口氣，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緩步走向那鑒天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不是因為緊張，而是一種……即將揭曉答案的期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混沌靈根，天漏之體，在這天衍宗的至寶麵前，會呈現出怎樣的景象？
    她站定在鑒天石前，黑色石麵清晰地倒映出她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身影。她沒有猶豫，伸出右手，輕輕地將掌心貼合在那冰涼光滑的石麵之上。
    觸感微涼。
    她依言運轉起最基礎的引氣法門，將體內那微弱卻帶著混沌意境的靈力，緩緩注入石中。
    一秒，兩秒……
    鑒天石……毫無反應。
    依舊是那片沉沉的黝黑，沒有泛起絲毫光華，沒有引動任何靈氣波動，安靜得……如同死物。
    “咦？”
    “怎麽回事？”
    “沒反應？難道……沒有靈根？”
    “不可能！沒有靈根如何引氣入體？如何通過問心路？”
    “莫非是靈根品階太低，低到鑒天石都無法顯化？”
    平台上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幾位長老也微微蹙起了眉頭，清虛子長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星瀾體內靈力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且品質似乎頗為特殊，絕不可能是無靈根之人。
    星瀾自己也愣住了。沒反應？怎麽會？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又看向那毫無動靜的鑒天石，心中念頭飛轉。是混沌靈根太過特殊，這石頭識別不了？還是天漏之體影響了檢測？
    就在疑惑與議論聲逐漸放大，甚至有人開始流露出些許嘲諷之色時——
    異變，毫無征兆地發生了！
    那原本沉寂如死水的鑒天石，內部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瞬間點燃！不是從外部亮起光芒，而是其核心深處，那極致的黝黑，驟然開始……旋轉、坍縮！
    仿佛一個微型的宇宙黑洞，在石心誕生！
    所有的光線，乃至周圍空間的光影，都似乎被那旋轉的黑暗拉扯、吞噬！鑒天石本身，在這一刻，光華……徹底內斂！不是不亮，而是所有的“光”都被它自身吞噬了進去！
    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天地開辟之初的、混蒙、原始、包容萬物的氣息，以鑒天石為中心，轟然爆發！
    石體表麵，不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顏色，而是演化出一片不斷流轉、生滅的——混沌之色！非黑非白，非青非紫，其中仿佛有地水火風在奔湧，有清濁二氣在分離，有日月星辰在幻生幻滅！它不耀眼，卻仿佛蘊含著天地間所有的色彩，又仿佛什麽顏色都不是，隻是一種回歸本源的“無”！
    “這……這是什麽？！”一個弟子失聲驚呼，眼睛瞪得如同銅鈴。
    “從未見過！鑒天石從未顯現過此種景象！”另一位見識廣博的世家子弟也駭然失色。
    與此同時——
    “轟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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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迎仙穀，不，是整個天衍宗外圍山脈的天地靈氣，仿佛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的召喚，徹底狂暴了！肉眼可見的、七彩斑斕的靈氣洪流，如同百川歸海，從四麵八方的虛空、山巒、雲海中瘋狂湧來，匯聚到平台之上，形成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靈氣漩渦，而漩渦的中心，正是那散發著混沌之色的鑒天石，以及……手掌依舊貼合在石麵上的星瀾！
    雲海翻騰如沸！無數棲息於各峰靈脈之上的仙鶴、靈雀、彩鸞，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又像是感應到了某種神聖的召喚，齊聲長鳴，振翅高飛，不由自主地朝著這片平台所在的方向盤旋飛來，百鳥朝凰般環繞不去！遠處，那橫跨天際的萬丈虹橋，霞光暴漲，流轉不息，仿佛也在回應著這天地異象！
    平台之上，狂風驟起，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幾乎站立不穩。那幾位見多識廣的長老，此刻也徹底失去了從容！
    “天地靈氣暴動！萬靈感應！這……這是……”百草峰的美婦長老掩口驚呼，美眸中充滿了震撼。
    “混沌！這是混沌的氣息！”倚天峰的冷峻長老猛地踏前一步，周身劍意不受控製地勃發，眼神銳利如電，死死盯住星瀾和那鑒天石，“傳說中的……混沌靈根？！怎麽可能！此種靈根不是早已絕跡萬載了嗎？！”
    清虛子長老胡須微顫，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目光灼灼地盯著星瀾，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不止……引動如此規模的天地異象，絕非尋常混沌靈根所能為！此女……此女的靈根，恐怕……”
    他話未說完，但那未盡之語，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絕非普通的混沌靈根！其品階，其潛力，已然超出了鑒天石常規的界定範疇，引動了這片天地的本源共鳴！
    星瀾站在風暴的中心，感受著那洶湧澎湃、卻又帶著奇異親和感的混沌靈氣湧入體內，雖然大部分依舊通過天漏之體散逸出去，但僅僅是那殘留的一絲，也讓她渾身舒泰，仿佛久旱逢甘霖。她看著眼前混沌之色流轉的鑒天石，聽著耳邊天地轟鳴、百鳥齊鳴，心中一片清明。
    原來，她的靈根，是這樣的。
    她緩緩收回手掌。
    就在她手掌離開石麵的刹那，所有的異象如同潮水般退去。鑒天石恢複了那副黝黑樸實的樣子，狂暴的天地靈氣緩緩平複，百鳥散去，虹橋霞光內斂。
    平台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石台前，神色平靜，仿佛剛才那撼動天地的異象與她無關的少女。
    清虛子長老深吸一口氣，與其他幾位長老交換了一個無比凝重又帶著極致興奮的眼神。他上前一步，目光複雜地看著星瀾，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弟子星瀾，靈根屬性……混沌！品階……無法界定！”
    “嘩——！”
    短暫的死寂後，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嘩然！
    混沌靈根！無法界定！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前所未有！意味著潛力無窮！也意味著……麻煩無窮！
    星瀾感受著那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各種目光——震驚、狂熱、嫉妒、算計……她微微垂下眼瞼，心中卻並無太多波瀾。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再也無法低調。
    混沌靈根現世的消息，必將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天衍宗，甚至……傳向更遙遠的天地。
    而她，已站在了這風暴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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