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妖族聯盟的確立，如同在陰霾密布的天空中撕開了一道堅定的光隙。懸空龍骨城的歡宴持續了整整三日，熱情與感激如同不滅的火焰，驅散了長久以來籠罩在妖海上空的些許陰鬱。星瀾在龍血溫泉與養魂殿的精心調養下，不僅損耗盡複，修為甚至因那場極限淨化中的感悟與混沌源石的異動而隱隱有所精進，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層樓。
    鳳臨雖依舊沉默寡言，但妖族上下已然習慣並深深敬畏著他這份深不可測的平靜。他與妖皇敖燼、瀾濤妖王等高層進行了數次密談，將關於“蝕”、“墮神計劃”、濁源特性等關鍵情報進行了更深入的共享與分析。一張以懸空龍骨城為核心，輻射整個無盡妖海的情報大網，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鋪開，無數妖族的耳目被調動起來，搜尋著任何可能與“蝕”相關的蛛絲馬跡。
    然而，“蝕”及其麾下勢力便如同徹底融入了陰影，在孕龍淵事件後，變得更加詭秘難尋。接連數日傳回的情報，大多是一些零星的、無法證實真偽的傳聞，或是些無關痛癢的小規模海獸異動，並未觸及核心。
    這一日，敖燼妖皇邀請鳳臨與星瀾，前往懸空龍骨城一處極為古老和神聖的禁地——萬祖祭壇。
    祭壇位於那具真龍骸骨最為重要的心髒位置，由一整塊巨大無比的“星辰淚金”鑄就，呈圓形，表麵銘刻著無數繁複、古老、仿佛記錄了妖族起源與興衰史的圖騰與符文。祭壇周圍，矗立著九根粗壯的、取自不同上古神獸遺骨的圖騰柱，散發著蒼茫而原始的氣息。這裏，是妖族祭祀先祖、溝通天地、舉行最重要儀式的地方，平日裏即便是皇族，也非輕易可入。
    敖燼此舉，顯然是將鳳臨與星瀾視作了可與先祖並列的尊貴存在。
    “二位閣下，”敖燼站在祭壇邊緣，望著那流轉著淡淡星輝的祭壇表麵，聲音帶著一種追憶曆史的沉凝，“萬祖祭壇，匯聚了我妖族萬古以來殘留的意誌與氣運，亦能模糊感應到天地間某些本源力量的脈動。或許，在此地，能對二位追尋那‘蝕’之蹤跡，有所啟發。”
    星瀾感受著祭壇周圍那濃鬱到化不開的古老妖族意誌，以及那九根圖騰柱散發出的、迥異卻同樣強大的神獸威壓，心中肅然。她緩步走上祭壇，腳下的星辰淚金傳來溫潤而厚重的觸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鳳臨跟隨在她身側，目光掃過那些古老的圖騰，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追憶，似乎這些圖騰勾起了他某些久遠的記憶。
    敖燼親自點燃了祭壇中央的“萬靈薪火”，那是以曆代妖皇與強大妖族坐化後殘留的本源妖火凝聚而成，火焰呈七彩之色，跳躍不定，卻散發著溫暖而浩大的生命氣息，仿佛能溝通幽冥，照見古今。
    火焰燃起的瞬間，整個祭壇上的圖騰與符文仿佛活了過來，開始緩緩流轉，散發出朦朧的光輝。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氣息彌漫開來，與那七彩火焰交融，使得這片空間仿佛暫時超脫了現世，連接到了某個不可知的維度。
    星瀾閉上雙眼，嚐試著放開神識，去感受這片奇異場域中流淌的天地至理與命運軌跡。她的混沌靈根在此地異常活躍，仿佛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自主地吸收著空氣中那稀薄卻無比精純的古老氣息。
    然而，就在她的心神逐漸沉浸，試圖捕捉那可能存在的、關於“蝕”的模糊線索時——
    異變陡生！
    她丹田深處，那枚一直安靜懸浮、僅在孕龍淵淨化時主動爆發過的混沌源石碎片，毫無征兆地、前所未有地劇烈震動起來！
    “嗡——！！！”
    不再是輕微的共鳴或悸動，而是一種近乎狂暴的、充滿了極致渴望與急切情緒的震鳴！仿佛一個迷失了萬古的遊子，終於感應到了故鄉的召喚！
    一股灼熱的氣流從源石碎片中爆發，瞬間席卷星瀾全身，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臉色瞬間變得潮紅！
    “怎麽了？”鳳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握住了她的手，眉頭微蹙。他能感覺到，星瀾體內的能量正在以一種不正常的方式沸騰。
    敖燼妖皇也投來關切的目光：“淩姑娘，可是有何不適？”
    星瀾卻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問話。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體內混沌源石傳遞來的那股清晰無比、不容置疑的“指向”所攫取！
    那指向，並非來自祭壇本身，也並非指向懸空龍骨城的任何方位，而是……穿透了層層空間，無比堅定地，指向了無盡妖海的……最深處！
    一股源自洪荒本源的、古老、蒼涼、卻又帶著莫名親切感的召喚，如同跨越了無盡時空，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那召喚中，夾雜著喜悅、期盼、還有一種……仿佛等待了億萬載歲月的孤寂！
    “在……在那裏……”星瀾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向東南方向，那正是無盡妖海最為神秘、也最為凶險的未知區域，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激動與顫栗，“有什麽東西……在呼喚我……不，是在呼喚它！”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那裏是混沌源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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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臨和敖燼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臉色同時一變！
    那個方向，是無盡妖海公認的絕對禁區，連曆代妖皇都諱莫如深，嚴禁任何族人靠近的終極險地——
    歸墟之眼！
    傳說中，那是世界的盡頭，是萬物的終結與歸宿之地，吞噬一切光線、聲音、物質乃至靈魂的終極深淵！
    “歸墟之眼？！”敖燼失聲驚呼，暗金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極度的震驚與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那裏是絕對的死寂之地，連法則都在那裏崩壞、湮滅！怎麽會有東西……召喚淩姑娘體內的……神秘之物？”他看向星瀾的目光充滿了驚疑。
    鳳臨金色的眼眸中也首次露出了極其凝重的神色。他比敖燼更了解混沌源石的來曆與神秘，能讓它產生如此劇烈反應的，絕非尋常！但歸墟之眼……即便是在他萬載的記憶中，那也是諸天萬界最為危險的絕地之一，涉及到了宇宙生滅的本源奧秘，連全盛時期的他，都需謹慎對待。
    “你確定？”鳳臨低頭，看著星瀾那因體內源石躁動而顯得有些迷離的眼神，沉聲問道。
    星瀾用力點頭，眼神逐漸恢複清明，卻更加堅定：“非常確定！那種感覺……很強烈，很清晰！它就在那裏，在歸墟之眼！我必須去！”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這不僅是因為混沌源石的渴望，更是一種源自她靈魂本能的直覺——那裏，有對她而言至關重要的東西，或許關乎她的混沌靈根，關乎她的道，甚至……關乎她穿越至此的終極秘密！
    敖燼臉色變幻不定。歸墟之眼太危險了，自古以來，但凡試圖探索其奧秘者，無論修為多高，從未有歸來之先例！那是連真龍骸骨都無法鎮服的終極深淵！讓妖族剛剛得到的、至關重要的盟友去涉足如此絕地，他於心何安？但看星瀾那堅定的眼神，以及鳳臨凝重的神色，他知道，此事恐怕無法阻止。
    鳳臨沉默了片刻，握緊了星瀾的手，感受著她掌心因激動而傳來的細微顫抖，以及那透過掌心傳來的、混沌源石灼熱的渴望。他抬眼，望向東南方向那仿佛連目光都能吞噬的虛無，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斷。
    “我陪你。”他淡淡地說道，三個字，卻重如星骸。
    星瀾心中一顫，抬頭望向他，看到他眼中那不容動搖的堅定，一股暖流混雜著難以言喻的酸澀湧上心頭。歸墟之眼，一聽便知是九死一生的絕地，他卻毫不猶豫。
    “陛下，”鳳臨轉向敖燼，“我們需要關於‘歸墟之眼’的一切記載，以及……最詳細的海圖。”
    敖燼看著眼前這對仿佛要攜手共赴黃泉的道侶，心中五味雜陳，最終化作一聲長歎。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攔，也不能阻攔。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好！皇室內庫中，有曆代先皇關於歸墟之眼探索的零星記載和圖錄，雖不完整，但已是妖族掌握的全部。本王立刻命人取來！此外，本王會調撥皇族最精銳的‘龍牙衛’以及最好的‘辟空舟’，護送二位前往邊緣海域！”
    “不必。”鳳臨拒絕了護衛，“人多並無意義。隻需海圖與資料即可。”
    敖燼一怔，隨即了然。到了歸墟之眼那種地方，數量已經失去了意義，唯有絕對的實力與位格，或許才有一線生機。他不再堅持，立刻親自去安排。
    祭壇上，隻剩下鳳臨與星瀾。
    七彩的萬靈薪火依舊在跳躍，古老的圖騰緩緩流轉。
    星瀾依偎在鳳臨身側，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令人心安的氣息，心中的激動與不安漸漸平複。她輕聲問：“那裏……很危險，對嗎？”
    “嗯。”鳳臨沒有隱瞞，“歸墟之地，萬物終結。空間破碎，時間紊亂，法則不存。是連神君都需謹慎的絕地。”
    他的描述讓星瀾心頭一緊，但握著她的手傳來的力量，卻又讓她奇異地安定下來。
    “但，”鳳臨低頭，看著她清澈中帶著一絲憂慮的眼眸，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危險往往與機遇並存。混沌源石乃宇宙本源奇物，它既生感應，必有緣由。或許，那裏藏著屬於你的造化。”
    他的話語，驅散了星瀾心中最後的陰霾。是啊，自從穿越而來，擁有這混沌靈根，她的道路就注定與常人不同。風險與機遇，從來都是一體兩麵。
    “無論是什麽，我們一起麵對。”星瀾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雖輕，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鳳臨攬住她的肩，沒有說話，隻是那環繞著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幾分。
    不久，敖燼去而複返，手中捧著一枚散發著古老氣息的龍骨玉簡，以及一張不知由何種獸皮鞣製而成、邊緣已經破損、卻依舊能看清大致脈絡的古舊海圖。
    “這便是妖族關於‘歸墟之眼’的所有傳承記載，以及……所能抵達的最邊緣區域的海圖。”敖燼將兩樣東西鄭重地交給鳳臨，“再往深處，便是絕對的未知與虛無了。二位……萬望小心！若事不可為，定要以保全自身為重！”
    “多謝。”鳳臨接過玉簡和海圖，神識掃過，已將其中信息盡數記下。
    他沒有再做停留，牽起星瀾的手，對敖燼微微頷首，便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萬祖祭壇，離開了懸空龍骨城，向著東南方向，那傳說中萬物終結的深淵——歸墟之眼，疾馳而去。
    望著他們消失在天際的身影，敖燼站在祭壇之上，久久不語。赤璃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赤紅的眸子裏充滿了擔憂。
    “父王，星瀾姐姐和鳳臨前輩……他們會沒事的，對吧？”赤璃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祈求。
    敖燼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暗金色的眼眸望向那深邃的東南海域，聲音低沉而悠遠：“歸墟之眼……是終結，亦或是……另一個開始？誰又能說得清呢。但願他們……能創造奇跡吧。”
    無盡妖海的波濤在腳下翻湧，而前方的路途，卻指向那連光芒都無法逃脫的終極黑暗。
    星瀾依偎在鳳臨身邊，感受著體內混沌源石越來越強烈的悸動與灼熱，那源自靈魂深處的召喚也越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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