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終散。
    那場觥籌交錯、暗流洶湧的招攬盛宴，最終在星瀾堅定而不失禮數的——回絕，以及鳳臨那無形卻重若山嶽的震懾下，落下了帷幕。
    離開瑤池仙苑，踏上返回雲緲宮的玉階，周遭終於恢複了清淨。夜風拂去殘留的酒氣與脂粉香，帶來靈植特有的清冽氣息。萬丈高空之上，雲海在腳下翻湧，被淩霄天城的萬千輝光映照得如同流淌的銀河，靜謐而壯麗。
    星瀾與鳳臨並肩而行，誰都沒有先開口。
    星瀾還在回味著方才宴會上的種種。那些或真誠或虛偽的笑臉，那些令人心驚的豐厚條件，那些隱晦或直白的聯姻暗示……如同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而她，憑借著自己的本心與堅持，以及身邊這個人給予的無形底氣，穩穩地走過了這座獨木橋。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這才感覺到一絲疲憊。並非身體上的，而是心神層麵的消耗。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
    星瀾微微一怔，側過頭。
    鳳臨並未看她，依舊目視前方，墨袍在夜風中輕揚，側臉輪廓在流動的雲光下顯得有些模糊，卻依舊俊美得令人屏息。他隻是那樣簡單地握著她的手，仿佛這動作已經做過千百遍，熟悉而理所當然。
    一股暖意從他掌心傳來，順著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那點殘餘的波瀾。
    “累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比平時似乎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溫和。
    星瀾搖了搖頭，任由他牽著，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穩定力量，唇角不由自主地彎起：“還好。就是覺得……像打了一場沒有硝煙的仗。”
    鳳臨聞言，幾不可察地輕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漠然：“螻蟻之擾，無須掛心。”
    星瀾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能把修仙界那些頂級宗門和世家大佬稱為“螻蟻”的，恐怕也就隻有身邊這位了。不過，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偏偏不讓人覺得狂妄，反而有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是是是，都是螻蟻。”她順著他的話，帶著點調侃的意味，“那不知鳳臨大神君，今日可還滿意我這‘螻蟻’的表現？”
    她仰起頭，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像隻期待誇獎的小狐狸。
    鳳臨終於垂眸，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靈動的光彩，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子。他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收緊了握住她的手。
    “尚可。”他依舊是這兩個字的評價。
    星瀾眨了眨眼，對這個萬年不變的“尚可”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能從中品出一點別樣的意味。她正想再說點什麽，卻聽鳳臨繼續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我的瀾兒，自是九天最耀眼的星辰。”
    星瀾的腳步猛地一頓，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隨即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他說什麽？
    我的……瀾兒？
    九天最耀眼的……星辰？
    她霍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鳳臨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正麵看著她。雲海的光暈在他身後流轉，將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如同降臨凡塵的神隻。他那雙平日裏淡漠疏離的金色眼眸，此刻在夜色中，卻仿佛融入了萬千星光，深邃而專注地倒映著她有些呆怔的模樣。
    沒有戲謔，沒有玩笑。
    他的眼神是認真的，語氣是鄭重的。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毫不掩飾的驕傲與……認可。
    他看到了她在宴會上的從容，看到了她的堅守，看到了她不為外物所動的道心，看到了她在他羽翼下依舊綻放的、獨屬於她自己的光芒。
    並且，他為這樣的她，感到驕傲。
    星瀾的臉頰“唰”地一下染上了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驚喜、羞澀、以及無邊幸福的暖流，瞬間將她淹沒。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從沒想過，會從鳳臨口中，聽到如此直白……近乎情話的讚譽。
    看著她這副罕見的、呆愣愣的可愛模樣，鳳臨那雙金色的眼眸深處，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光。他抬起另一隻手，並非去碰觸她發燙的臉頰，而是極其自然地，用指尖輕輕拂過她鬢邊被夜風吹亂的一縷發絲，動作熟稔而親昵。
    “走吧。”他收回手，重新牽好她，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語，隻是隨口一提。
    但星瀾卻無法平靜。
    她被他牽著，亦步亦趨地跟著，目光卻像是黏在了他線條冷硬的側臉上。
    “鳳臨……”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輕輕的，帶著點不確定的雀躍。
    “嗯？”他目視前方，淡淡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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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剛才……是誇我嗎？”她忍不住確認，心裏像是有隻小鹿在亂撞。
    鳳臨腳步未停，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篤定：“陳述事實而已。”
    陳述事實……
    星瀾的心尖又是一顫。所以，在他眼中，她真的就是那般……耀眼嗎？
    巨大的喜悅如同煙花般在心底炸開，讓她幾乎要雀躍起來。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紛擾，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傳遞著她澎湃的心緒。
    “鳳臨，”她聲音清脆，帶著毫不掩飾的開心，“我很高興。”
    非常，非常高興。
    高興你看到了我的努力，高興你為我感到驕傲，更高興……能站在你身邊，成為你口中的“耀眼星辰”。
    鳳臨沒有再看她，也沒有再說話。
    但星瀾能感覺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氣息，似乎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又悄然融化了些許。握著她的手，也更緊了一些。
    兩人不再言語，靜靜行走在雲海玉階之上。
    星河在上，雲海在下。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一刻，歲月靜好，仿佛可以直到永恒。
    然而，星瀾心中也清楚，這份寧靜之下，潛藏著未知的暗流。今日她拒絕了所有招攬，等同於表明了立場，勢必會觸動某些勢力的利益。鳳臨那句帶著占有欲的“我的瀾兒”，以及此刻毫不掩飾的驕傲，恐怕也會落入某些有心人眼中，引來更多的關注與……麻煩。
    但，那又如何？
    她側頭看著身邊男人堅毅的側臉，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與堅定。
    有他在，她便無所畏懼。
    他是她的底氣，而她，也將努力成為配得上他這份驕傲的，真正的九天星辰！
    雲緲宮的輪廓漸漸出現在視野盡頭，宮燈溫暖的光芒，在清冷的夜色中，如同指引歸途的明燈。
    鳳臨的驕傲，如同無聲的宣言，為她披上了無形的榮耀戰袍。
    前路或許風雨欲來，但此刻，她心中唯有暖意與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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