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魂固本丹不愧是丹峰至寶，經過一夜的調息，青鸞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雖然依舊帶著幾分病弱的嬌柔，但至少行動已無大礙，那雙琉璃青色的眼眸也重新煥發出些許神采，隻是這神采，幾乎毫無保留地全都傾注在鳳臨身上。
    當晨曦如果混沌海有晨曦的話）的光芒透過結界，映亮這方臨時營地時，青鸞便已悄然起身。她細心地將鳳臨那件墨色外袍折疊整齊，放在他身側，動作輕柔而自然，仿佛這件事她已經做過千百遍。
    鳳臨正在閉目調息，周身流淌著淡淡的金色神輝。星瀾則在一旁整理著隨身物品，將藥囊和幾件可能用到的法器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青鸞輕移蓮步，走到篝火旁。昨夜燃燒的柴火已化為灰燼，她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青色神力，並非用來攻擊或防禦，而是極其精妙地引動周圍溫和的混沌氣流，將灰燼輕輕卷起，送出結界之外，然後又尋來一些幹燥的、不知名的混沌植物根莖，重新引燃了篝火。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與這混沌海的環境有種奇異的和諧感。
    做完這些，她看向鳳臨，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鳳臨哥哥，我記得你從不喜甜膩，隻愛清冽的晨露與雪頂寒茶。可惜此地尋不到那些……我方才在那邊看到幾株‘清心竹’，取其嫩芯，以混沌靈泉浸泡，或許能模擬幾分寒茶的清冽，為你煮一盞可好？”
    她說話時，目光盈盈，帶著一絲期盼，還有幾分屬於“過去”的、不容置疑的熟稔。她甚至沒有問鳳臨是否需要，仿佛篤定他的喜好萬年不變，也篤定自己仍是那個最了解他細微習慣的人。
    鳳臨緩緩睜開眼，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對於青鸞如此清晰地記得他的喜好，他似乎並不意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許。
    青鸞臉上立刻綻開一抹清淺而滿足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她輕盈地轉身去忙碌了，采集竹芯，凝水煮茶，每一個步驟都極其講究，帶著一種古老貴族般的優雅。
    不一會兒，一盞清澈剔透、散發著淡淡竹香與寒意的茶水便被捧到了鳳臨麵前。青鸞跪坐在他身側，雙手奉上，姿態恭順而親昵。
    鳳臨接過，淺啜一口，並未評價，但也沒有拒絕。
    星瀾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青鸞對鳳臨喜好的如數家珍，看著她那無比自然的、仿佛女主人才有的體貼與照顧，看著她與鳳臨之間那種由漫長歲月和共同記憶構築起的、外人難以插足的默契。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站在一幅名為《過去》的畫卷之外，看著畫中人自然而然的互動。
    青鸞將另一盞竹芯茶遞給星瀾，臉上依舊是那溫柔得體的笑容：“星瀾妹妹，你也嚐嚐。這混沌海環境惡劣，飲些清心竹茶，可寧神靜氣。”
    星瀾接過，道了聲謝：“有勞青鸞姑娘。”
    青鸞看著她，琉璃青色的眼眸中漾著溫和的光，語氣帶著一種前輩對後輩的包容與些許不易察覺的優越感，輕輕柔柔地說道：“妹妹年紀尚小，又是初來神域不久，對這些瑣碎事情怕是還不甚懂得，無妨的。日後若有閑暇，姐姐可以慢慢說與你聽。”
    她的話語聽起來充滿了善意與體貼，仿佛真心在為星瀾考慮。但落在星瀾耳中，卻像是一根細小的針，精準地刺在了她與鳳臨之間那因時間與經曆而產生的差距上。
    “年紀小”、“初來不久”、“不甚懂得”……這些詞語，無形中將星瀾劃分到了另一個層麵，一個與鳳臨的“過去”和“習慣”格格不入的層麵。而青鸞自己，則穩穩地站在了擁有共同記憶、了解鳳臨一切的那個位置上。
    星瀾握著那盞微涼的竹芯茶，指尖微微用力。她抬起眼，對上青鸞那雙看似清澈無辜的眼眸，平靜地回道：“青鸞姑娘有心了。不過，每個人習慣不同，了解也需要時間。”
    她沒有動怒，也沒有示弱，隻是不卑不亢地陳述了一個事實。她與鳳臨的相處，自有他們的方式和節奏，無需與他人比較，更無需由他人來定義。
    青鸞臉上的笑容不變，仿佛沒有聽出星瀾話中的意味，依舊溫柔地說道：“妹妹說的是。是姐姐多嘴了。” 她說著，目光又轉向鳳臨，輕聲詢問著一些關於行程的、無關緊要的小事，再次自然而然地將星瀾排除在了對話之外。
    星瀾垂下眼眸，看著杯中清澈的茶水，倒映著自己平靜卻微微繃緊的臉龐。
    她可以不在乎一杯茶，不在乎一些瑣事。
    但她在乎這種被隱隱排斥在外的感覺。
    在乎那個名為“過去”的壁壘。
    更在乎……鳳臨對於青鸞這種無處不在的、“體貼”的彰顯，所表現出來的默許與習慣。
    她知道，這不是鳳臨的錯。那是他真實經曆過的萬年歲月，是他無法抹去的過去。
    但理智上的理解，並不能完全消除情感上的澀意。
    青鸞的“體貼”，如同一張柔軟卻堅韌的網，正在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試圖將鳳臨拉回那個屬於他們共同記憶的世界，而將星瀾隔絕在外。
    星瀾輕輕放下那盞未曾飲過的竹芯茶，站起身，走到結界邊緣，眺望著外麵永恒變幻的混沌迷霧。
    她需要一點空間，來消化這種莫名被邊緣化的感覺。
    而身後，青鸞溫柔的話語和鳳臨偶爾低沉的回應，依舊隱隱傳來。
    日常的相處，看似平靜，實則機鋒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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